第21章 酥糖

半个小时后,雨势减弱,只剩下毛毛细雨,车停在了沿海公路上。

夏浅尘下车后,沿着小道往海边走,找到一块干净的地方直接坐了下来,陈达西也跟着坐在她旁边。

遥望远处,大片椰树挺拔在雨雾里,夏浅尘拨开黏在前额的碎发,仰望雨空,趁着雨水在,抹了一把脸。

从口袋掏出手机,进水死机了,好在早就料想到在湿透的口袋里泡了这么久,八成是打不开了,期待也不大:“你手机呢。”

“没……没带。”

“那我们就在这等着吧,找不找得到看他们本事了。”没导航,夏浅尘压根找不着回去的路。

安静了几秒。

“你为什么救我,别人……别人都在旁边看着的。”他问。

夏浅尘听着,淡淡回:“感同身受吧。”

陈达西迷茫的“啊?”了一声,下意识的在她身上打量:“你也?”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想起自己学校那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偏见事儿,她也不想提:“不说我。”夏浅尘巧妙的转移话题:“你和那女的认识?”

陈达西少的可怜的放松又一下子抽离,身体再次紧绷,垂眼,注意力转移到脚下的沙子上,在地上画圈圈:“算是认识吧,我和她是同学,我不喜欢她,拒绝了很多次,再到后来她经常带着一帮人强迫我和她在一起,今年……”

陈达西停下手上的动作,许久,声音沙哑缓缓说出自己的伤疤:“今年我纹了身,到了学校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用恶毒的语言攻击我,可我……”

说着有几分激动,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声尾还带着颤音:“可我没对不起任何人啊。”

“焦酒在那之后更起劲儿了,她和学校里的人一样攻击我,校外到处堵我还让我和她在一起,我知道,她不是想和我谈恋爱只是想玩我。”

“挺酷的。”

“什么?”

夏浅尘眉毛一挑,歪头看向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半点虚假都没有:“我是说,你纹身挺酷的。”

陈达西怔怔的看着她。

他的纹身从来都没有收到过认同,包括他的父母。

可眼前的人居然说它很酷。

夏浅尘笑了笑,眼底带着藏不住的兴趣:“话说,你这纹身有什么意义?”

陈达西神情有些变化,袖子往上挽,想让夏浅尘看得更清楚点:“虽然说起来有点奇怪,但我从小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条美人鱼,我渴望鱼鳞,终于在今年我下定决心,纹了一身的鱼鳞,虽然这纹身让我受尽非议,但我不后悔,因为我觉得有了鱼鳞后,这才是真的我。”

夏浅尘认同的点了点头,随后,随手拉起衣摆,像交换秘密一般,把自己的纹身露给陈达西。

“你这是?”

“酥糖,我喜欢的男人的名字。”

在雨夜,两个素未谋面的人坐在海边,毫不遮掩的分享属于自己秘密。

“陈达西。”突兀的叫声在身后响起。

祥和的气氛被打破,陈达西吓得一机灵。

陈达西快速回头一看,是焦酒,她正打开车门往两人方向走,车里另外四个混混也跟着下车依次走来。

她是笑着走来的。

那眼神,分明写着狩猎的兴奋,仿佛陈达西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俩人起身,夏浅尘视线越过走来的人,快速的目测了下跑到摩托车旁边的距离。

机会渺茫。

“你先跑吧,她的目标是我。”陈达西不安的低声说。

“我今天比较闲。”

意思就是不走。

很快,来人走到跟前,双方安静的对峙,硝烟渐浓。

夜,更深了。雨,也停了。

率先打破平衡的是焦酒,她的视线早已转移到夏浅尘身上,她对陈达西身边突然出现的女人充满好奇,撩拨着发尾上下打量她。

海与风搏斗,海浪拍击海岸,一波又一波吞噬沙滩上的沙硕。

沙滩上一片暗然,只剩海风狂妄又野蛮地呼啸。

夏浅尘一头长发随风肆意飞舞,微昂着下巴,哪怕处于绝对劣势,但在她脸上焦酒找不到一丝慌乱以及求生的示弱。

焦酒把注意力转回到陈达西身上,走近他:“达西啊,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认识了这么正的妞啊。”

她又摇了摇头,‘啧啧’感叹:“怪不得你最近对我冷淡了不少。”

话落,抬手,伸向陈达西的衬衫领口。

夏浅尘若无其事地走上前,挡住了她的动作。

焦酒的手被拦在在半空中,侧头,眼皮掀起,看夏浅尘的眼神带着点愠气。

“怎么,有人罩了。”视线随即转向陈达西:“这就碰不得了,我不就是想看下你身上的伤吗。”

陈达西抿了抿唇,一句话没说。

伤不就是她刚才叫人打的,现在装什么,但他没说,他怕矛盾激化,如果只有自己在被打也就算了,夏浅尘在,他不希望她因为自己受伤。

焦酒挑挑眉,撤回手,态度也换了,收起了怒意,唇角带笑。

夏浅尘握住陈达西的手腕,不动声色地把他往后拉。

果真,下一秒,焦酒紧紧地盯着俩人,双臂抱胸,淡淡的对身后的人说:“还不动手。”

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先人一步,夏浅尘拉着陈达西往沿海公路的摩托车旁狂奔,一边跑一边交代:“一会儿我拖住他们,你赶紧跑,借手机报警。”

苏瑭宁那帮人太他妈的不靠谱了,焦酒都追上来了,他们还没到,夏浅尘已经不想寄希望于他们了。

“不行。”陈达西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让一个女人来救自己,而且自己还做逃兵。

“我跆拳道黑带。”

“可……”

“别他妈的墨迹,打架靠脑子,不是喊一句我最讲义气然后一起挨打。”夏浅尘打断他,没给他拒绝的机会:“你不报警去,咱俩今天都得被打的半死。”

刚和焦酒对视,夏浅尘知道她肯定认定自己和陈达西有点什么了,接下来只会比在酒吧里揍陈达西更狠更要命。

陈达西还没来得及回复,后边的人猝不及防的撞了上来,连带惯性跑在前面的夏浅尘被撞了个趔趄,身体刚恢复平衡,俩人前路就已经被堵得死死的了。

夏浅尘眼神示意他,下一秒,直接一脚踹向面前的人。

对方被这措手不及的一脚踹跌在地上,大声咒骂了句操,其他人见势纷纷上前。

陈达西皱眉,不安的看着夏浅尘,看身后还没有动静,夏浅尘猛地回头,冰冷的声音刮过这片海域:“走啊。”

陈达西顿时清醒,转身拔腿就跑。

其中一个混混本打算追上去,夏浅尘右手挥过来一拳,阻止了他下一步动作。

陈达西越跑越远。

焦酒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不得不说她突然有点佩服这个女人了,哪怕被包围的是她,处于劣势的是她,但她还能一拳又一拳地上前,又猛又快。

一打四,夏浅尘的力气逐渐耗尽,脸上、身上也挂了彩,笔直的身子被逼的一步步后退,退至海边。

夏浅尘回头,看一眼身后深不见底、一望无际的大海。

焦酒绕过几个混混,走到夏浅尘跟前,用最温和的笑容说着最嘲讽的话:“啧啧,真可怜,他都扔下你跑了。”

闻言,夏浅尘情绪没什么波动,焦酒见状,抬手帮她整理乱掉的发丝,后又干脆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轻声威胁:“再在陈达西身边打转,小心我弄死你。”

夏浅尘依旧没回,两秒后,唇角渐渐扬起,神秘的笑。

焦酒一愣。

夏浅尘抬起手,同样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下一秒,用膝盖猛地顶到焦酒腹部,力道一点都没收敛,夏浅尘用了狠劲儿。

焦酒疼的闷哼出声。

后方的几人立刻上前,两人擒住夏浅尘的左右胳膊,另一人往她肚子上猛抡拳头。

“你们他妈的在干什么!”不远处的公路上忽然传来声音,闻声,海边几人皆回头看去,只有夏浅尘,低着头。

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但她知道,是他来了。

苏瑭宁、陆晨一帮人来的气势汹汹。

混混松开夏浅尘,一副作战状态。

失去支撑力,夏浅尘轻飘飘地倒在地上,浪花一波又一波朝她袭来,打湿了半拉身体。

苏瑭宁跑到海边,越过一众不相干的人,蹲到地上躺着的人身边,抱起。“让开。”苏瑭宁语气很淡。

对方的人面面相觑,最终投向焦酒,等她回应。

焦酒虽然横行霸道久了,但是她最会审时度势,先不说自己这边的人都已经累得没什么力气了,对方的人一看就非富即贵,看样子也不像是无能阿斗,人数也多,真打起来,优势几乎为零。

焦酒侧过头,看了一眼夏浅尘。

不会惹上了什么不能惹的人了吧。

焦酒侧身让路,见势,身旁四人也让开。

夏浅尘被呛到,紧皱眉头,咳嗽不止。

咳嗽渐停,夏浅尘费力睁开眼,看清眼前的人,直接抓住他的衣领,死命往下拉,瞬间被他的暖意包围。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慢!”她恶狠狠的说。

见她还能骂自己,苏瑭宁松了一口气,不怒反笑,好脾气地道歉。

“对不起。”

“我不该来这么晚。”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夏浅尘没觉得多严重,而且她知道自己只是皮外伤,养几天就好。所以自打醒了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焦酒也没提过陈达西,夏浅尘认为,这两个人就像人生其他过客一样,那天晚上是她第一次见他们也是这辈子最后一次见。

她没有圣母心,她也知道自己压根救不了陈达西,自己只能救他这一次。

但她没想到的是,不久后,在她都快把这号人忘了的时候,他们又出现了,掀起了一场夏浅尘这辈子最忘不掉的风波。

但对苏瑭宁来说,这件事很严重,他觉得自己好久没这么怒火中烧了,在送夏浅尘去医院的路上,他让宋瑾和陆晨把人押下。

等把夏浅尘安顿好,他拿着陆绥之拿来的焦酒的资料反复摩挲,眼里是狠劲儿是陆绥之从没见过的。

但出乎陆绥之意料的是,他见到焦酒没问别的,就问了几句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详细问了些关于陈达西的问题就让她走了。

陆绥之不知道苏瑭宁到底想怎么解决这件事,但他感觉苏瑭宁是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焦酒的。他只是见到他打了几个电话,几天后就带着夏浅尘回了北沽。

陆绥之好奇心作祟,在他们走后的一段时间,还是会有意无意的打听焦酒以及那位陈达西,果真,两个星期后,焦酒校园暴力他人致他人自杀、聚众吸毒的照片传遍南亚圈,起初焦酒的父亲到处走关系压下这件事,可事情愈演愈烈,年仅22岁的焦酒还是吃上了迟来的牢饭。

在陆绥之以为一切都告一段落的一个月后,焦酒的父亲的酒吧、KTV等生意被人举报,带着证据举报的那种,本依托父亲金钱在做最后挣扎的焦酒也失去了最后的希望。

南亚圈有名的没人敢惹的野蛮公主就此陨落。

她的光辉事迹就此停留在那个夜晚。

不过,这都是后来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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