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书禾不得不承认那天重新涌入嘈杂声音的耳朵巧偏爱他。
那时她身后走过人群已经成为两人之间的背景板放映着他指尖停留在她耳垂过去每一分秒里不断倒数的心跳。
“嗯?被吓傻了?”
他手臂微微曲张俯身对视着燕书禾呆愣的眼睛确认情况,摩挲耳朵的指腹这才放过了她落在脖间暂缓休息。
没有。
燕书禾心里想着没心情作答,透过少年看见雪地背后那边脚印密密麻麻书写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
她轻声向后退了一步将两人之间距离拉回安全位置,原本搭在她肩上的手臂也被主人收回放进了侧边兜里,
“谢……”
下个“谢”字就快出口可燕书禾注意到他臂侧衣服张牙舞爪裂开转了口:
“没事吧手臂。这个衣服好像裂得很严重。”
“没事。”
他摇着头近乎不在意地在裂开位置像表示安慰上下轻抚,
“这是件旧衣服了。”
还好长宁这边天气冷大家都像粽子层层裹着,燕书禾虚焦看着他的动作像是真的无事发生。
说着少年又指使那双下了魔咒的眼睛直白地勾着她:
“你叫什么名字?我好像见过你。”
这句话她才听过。
一种很古老的搭讪方式。
燕书禾刚恢复点清楚的意识又全全丢失在雪场哪个角落找不见,许久才想起校标缓缓开口:
“或许我们在学校见过,”
用退再后一步拉开两人之间因他不断靠近而缩短的距离,
“南大三年级,燕书禾。燕子的燕,书本,禾苗。”
她不排斥和陌生人保持距离地交朋友更何况在长宁遇见校友又何尝不是一种难以抗拒的缘分。
燕书禾表明自己态度但似乎眼前这个少年的想法并不与她相和。
她挪动着别人不注意就看不见后退的后跟落在光晕里,抬头对上他笑眼弯弯幼稚无害的样子:
“我就说。我见过你。”
有些兴奋的语气在他压制下却能让燕书禾耳朵听得暴露无遗,时儿会让燕书禾觉得眼前这个人比醉酒男还要危险。
他笑起来牵动着左眼下泪痣舞动颇像个写好脚本的火柴人,每一颦笑都牵动着燕书禾回忆弦悦。
“我叫赵弋峥。”
一颗美人痣。
燕书禾将视线挪开去摇头:
“不记得。”
但这次她记着他——狐狸眼加美人痣,是危险的信号。
可刚给少年打上标签他竟像只金毛直白地盯着她祈求答案装着耷耳朵:
“我是滑雪队的。真的不记得吗?”
长宁晚上恰时雪又洋洒而下。
时而飞舞时而仓促的精灵遮挡着燕书禾仅有一点被点亮的视线让不安在她心中攀升。
“抱歉,”
她迅速开口不想纠缠,视线不经意从脸上滑落到肩膀到敞开的羽绒服,到不带一点思索勾勒着他锁骨线条的内搭。
燕书禾咽了口水,
“我不是很记人。”
他似乎也注意到她的情绪变化低头了许久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刚刚你说从小是散打冠军,真的吗?”
开口换了话题。
少年开始跟着雪地上燕书禾留下的脚印跟在她旁,周身只有少数几个还挽着手彼此搀扶的情侣擦肩,燕书禾也意识到时间不早想办法脱身。
“假的,只是当时随便说的。”
出于礼貌和安全燕书禾开始在原地转圈画地为牢,既不暴露自己要去的方向也不显露自己喜欢走的方向。
她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多半是带着些许目的才有心情挨着冷和她寒暄。
“聪明。”
他说着好像才后知后觉地该感受到温度骤降拢衣服感叹,
“南大现在应该正是温暖的季节。”
晚风吹来带起冷雪随意飞到哪是哪,偶尔扑入燕书禾鼻腔好在她伸手快才不至于太过狼狈。
待在长宁久了确实会想念那儿的天气。
十月时正是南城大学金桂飘香风吹进袖口正舒服的季节,四周万物生灵贴在皮肤上暖暖尽显温柔亲切,偶尔下午得来无课躺在专业楼后面大草坪上晒会太阳也是燕书禾很喜欢的选择。
她耸肩重新戴上护脸向着狭小空间取暖,低头贴好厚手套魔术贴不温不热地回答:
“不好说。”
然后拉远距离舔舐着嘴唇左右言其他。
当她对陌生人进入防备时会表现出这样特征姿态,
“我还要去拿雪板,先走了。”
她不由分说加快步伐心思也全然没有因为他是谁而停下。
“你想学滑雪吗?”
在这阵风停下来时她听清楚了有些距离的问题。
很突然。
燕书禾转身看见眼睛视觉里不过她差不多的少年站在光晕接着雪地影子那儿喊着她。
“燕书禾,你想学滑雪吗?”
在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里他是喊她名字最熟悉的一个。
但燕书禾心里清楚。
明亮带着偏黄暖色的灯光黏合着赵弋峥恰如其分展示他所拥有所有的相貌天赋。像这种长相的男生问出类似约定见面这种话,一半是在耍流。
另一半就是想要打着一见钟情的理由耍流氓。
她克制着想再看一眼精致如泥塑的脸婉拒:
“我只想学单板。”
“我就是。能不能给个机会。”
她只不过随便说拒绝理由却正好踩在了赵弋峥专业点上反倒是给了他前进的理由。
燕书禾转身在雪场照耀的灯光下留下背影。
“抱歉。”
但她不得不承认转身前这双狐狸眼比灯光还耀眼。
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路灯下。
不过萍水相逢,这双眼睛会找到更适合它的主人。
-
雪飘扬稀稀疏疏躺在手心,很快和着温度融在燕书禾掌纹里留下回温的暖。
这条从小到大被牵着走的路上,燕书禾抱着雪板脚步沉重却觉得轻松无比不自觉地哼起旋律。
路的尽头是家,家里有暖烘烘的地暖、一桌热腾腾的菜和汤和进门就会亲昵地叫着她小名的外公外婆。
不过转弯在不几步前小木屋昏暗不见内衬的灯光迫使燕书禾加快速度。
他们不在家?
门前石路上铺满雪意的路面留下她能跨出最大的步伐,直到确定家里没人和餐桌上没留下任何同往常一样嘱咐的字条时,燕书禾心里难免合着木门被寒风吹动的声音不断作响。
咯噔。
在沙发最内台式机前,燕书禾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转头才发现走过太急碰倒了茶几上的坚果吃食。
放到平常出门他们一定会在家里留好饭菜和纸条,不同以往不排除坏事发生的可能。
燕书禾播出电话听着未接通那边音乐声机械心里难免慌张,声音嘈杂许久才有了人声喧闹样子:
“外公,你们在哪呢?”
说喧闹实际仔细听来倒像忙中有序。
背景声从大转小:
“囡囡啊,我和外婆在外面有事呢。你先自己吃点,我晚点回来再给你带好吃的。”
这时燕书禾担心二老身体说带什么好吃的不管用。
对峙时间电话那边叫唤便钻了空。
“三号床——”
颇是急诊里的样子。
她深吸着气保证自己在听见坏消息时也不会一惊一乍:
“外公,你实话说。你和外婆是不是在医院呢。”
燕书禾撑在沙发上极力控制也逃不过手抖得厉害,
“外婆是不是腿伤又复发了。”
对面又没了声音。
“外公?”
可是着急燕书禾的若是事情比她想象的更糟一步他们却宁愿隐瞒,那些在无声里不断冒出的猜测才是最吞噬她的存在。
“我都和你说了,囡囡可聪明着呢,非要瞒着她。”
外公低着嗓音说出并非责怪而担心的话,手机好像许久辗转久久没有再得来回声。
燕书禾静静守在电话筒面前盯着压塌窗台落雪是那样的大。
压倒外婆的也是这样的雪吗。
她心头一颤连忙止住了这个想法,却控制不住泪水顺着脸颊曲线而下一直窝在脖颈。
“喂,囡囡啊,是外婆。”
外婆的声音总像踩在云朵上从不恼也不急那么轻,
“你听着囡囡。外婆没事,医生也说了没事,就是要再住院观察一下。你就待在家里,等会外公回去给你带吃的。”
“我不要,外婆。”
她脑海里计划上十种去医院的方式怎么能因为外婆两句轻飘飘的话就全盘否认,
“外婆,我要去医院陪你。”
燕书禾深陷在沙发就像陷入泥沼抓住捂着电话头最后支撑点,眼睛红红地对着那边亲昵重复:
“外婆,还是让我来你医院陪你吧。”
“好,好。”
外婆知道燕书禾犟脾气和她老妈有得比是拦不住,
“出门的时候多加点衣服,晚上外面冷,”
即使小书禾见到外婆时大部分在皖川市的房子里,外婆也总说她从小在长宁区长大这儿才是她的家。
那时外婆喜欢让小书禾依偎在她旁边轻声讲她小时候的故事。
说她们家怎么在那搭了个木屋,怎么和村子里最要好的朋友不打不相识,她家旁边的雪山有多漂亮,一遍一遍翻着相册指着照片问她:
“囡囡,那里很美吧。。”
于是外婆会带着小书禾背着家里的管事大人去长宁区玩两天,再被管事大人责令拎着耳朵回来。
管事大人总说外婆不好,会把囡囡带坏。
可外婆是最棒的外婆,长宁也是她的家。
燕书禾要像从小外婆陪着她那样守在外婆身边。
“茶几底下抽屉里有零钱,拿点去叫车。”
燕书禾耐心地听完外婆的吩咐才回答:
“好~等我~”
她挂下电话不争气地揉了脸从衣架上扯下外套披上,顺过鞋架上钥匙出门打车。
或许也像十几年前外婆拿下钥匙从家门出发去见小书禾那样。
赵·流氓·弋峥:完辣,老婆以为我在耍流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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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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