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外婆床边的那几日燕书禾无心顾及其他,每天都拉着陪护床待在外婆身边外公送饭时候来劝也不好用,生怕一个漏神外婆会出点事情,那几天里病房里老小都和她得混熟逢人就夸她孝顺贴心。
直到那天下午主治医生看着这几天检查数据和报告宣布今晚可以出院时,燕书禾才放下心将东西都收拾好放在外公手里,先一步回家收拾赴本来准备逃掉的局。
等再从家里出门天空已经褪去涩红被深蓝不一的染布遮盖,云层点缀其中的是时而随风的生命,卷起燕书禾刚整理好的发梢就像熟稔的朋友一样。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
所有坏事在她尽心呵护下瓦解露出好兆头。
“书禾,这。”
推门进去时喊她的是那小时候见过几面的玩伴,现在数起来她还有些陌生。好在大家都很热情相互介绍着玩着酒桌游戏又聊开还有些把不住门。
燕书禾虽然是慢性子但有他们在也被带动着热闹起来。
来的地方是最近才办起来当地一个小酒吧,还是她面前这朋友几个投了点小钱翻新才展示了新活力,成为现在这区里一到晚上就爆火的打卡点。
大家玩着玩着不知怎地挤到吧台,借着投资方的名头在台里胡手八脚毫无章法地做着自家独门秘方,端到别人手里就等着他们夸上两句。
燕书禾在这方面没天赋,只能乖张站在吧台内的角落时而接过她们玩得开心的果实品尝。
苦涩但带着冲劲。
“好巧。”
在握着快见底高脚杯仰头饮尽时她恍然听见耳边传来的声音。
燕书禾闻声望去以为是有些距离,刚转头就差点撞上靠在吧台的手臂离她不过几寸距离,抬眼对上危险信息。
是他。
燕书禾礼貌点头但身后走动的人群让她毫无后退的可能,被迫保持面对近处的相处境地。
“是很巧。”
这样的巧合难免让燕书禾保持警惕。
“那些都是你的朋友?”
赵弋峥心情看上去十分好,左眼下黑溜圆点顺着他脸颊上扬,
“不知道是否有幸能喝到这位女士亲自调的酒。”
酒还未入喉带着清醒的伪装面具。
借着吧台跳动紫□□光燕书禾看清了他忽张的眼睛,还是和前几天在雪场见到的一样,他独特的眼睛就像给赵弋峥打上了标签在她记忆里占有独享的一块天地。
除了不断拒绝,燕书禾不知道应该再和面前这个有过面缘但并不熟悉的人说些什么。
“哟,这大帅哥是来找我们书禾玩的吗?”
在燕书禾身边一个留着长发把着调酒器具的男生开口向着赵弋峥开口。
他不否认甚至添油加醋:
“是啊,想追她都不给机会。”
燕书禾有些怀疑看着面色不改的赵弋峥背后到底喝了几杯下去。
“那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男生是带着燕书禾入门的人也是桌上玩得最开最喜开玩笑的一个,
“这不得给点下马威,还亏我们这些朋友都在这里撑场面。”
她听得出来这在给她撑场面,也是在暗示赵弋峥她也不是你说追就能追的。
手中已经被塞入小半杯白酒。
他挑眉靠得燕书禾更近些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中意,前几天令她安心的草木冷冽香此时成为她后退的罪魁祸首:
“前几天都已经拒绝过我了,就不能给个机会吗?”
赵弋峥轻声就在耳畔。
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被身边朋友渲染着气氛,她不后退。
“行。”
既然想要机会就让他如愿。
燕书禾挑眉,
“辣椒花椒,在哪?”
-
她确实没有调酒天赋,最后拿在手上的那小半杯酒难看得搭把手的朋友都忍不住嫌弃。但在劝退不那么喜欢的人上燕书禾还是别有想法。
比如说,当着他的面将吧台上能见储备的花椒辣椒都踩进他的杯里装乖:
“连这都喝不下去,还想追我?”
可是那杯握进赵弋峥手里还不等她话落全已滚滚入喉,看他皱眉的样子燕书禾也不忍想到刺喉和锁鼻同时带来的感受肯定不好。
“现在呢?”
算是燕书禾刚刚心里的波澜都喂狗,赵弋峥像是大获其胜面色潮红,
“晚上送你回家,不许拒绝。”
不管答不答应他也没给燕书禾拒绝的余地。
后来被和燕书禾同行的大帮朋友劝酒玩得开心,赵弋峥有意无意关注着她还特意递来桌子上的水果给她解闷,也一直等到故意留到最后的燕书禾离开才起身。
“等等我。”
在推门时感受到上支先传来推开门的方向和身后似有似无的起哄声音,燕书禾知道是没跑了。
他轻轻像醉酒朋友搭住她的肩膀,燕书禾听出他试探的意味:
“醉得有点走不直路了,借我扶一下。”
“醉了就回家。”
看在今晚都是自己朋友刁难,燕书禾过意不去不拒绝也不接受,只是任着他的动作在肩上缓慢传来沉重的压感。
她好奇转头,鼻子无意间触到他的耳朵。
“赵弋峥!”
“你还记得我名字。”
他眼睛亮闪闪的比往常还勾得燕书禾头脑失控了几分。
这个姿势若是他想倾身吻上来燕书禾连拒绝都来不及。
她转头挣扎着:
“离我远一点。”
“嘘,别动,给你讲个故事。”
没想到赵弋峥先注意到她的情绪松开肩膀自顾自地讲起故事,
“从前有一只金鱼溺水了拼命挣扎,坚持了很久很久,就在一度失去生的希望时,还好抓到了浮板最终活了下去。”
“看你是真的喝醉了。”
燕书禾扶住不断向她倾斜的脸,
“金鱼怎么会溺水。”
她有些慌忙。
“可是你是浮板啊。”
他坏笑搭住她支撑着他脸难受姿势的手,自己站好在了雪地上,
“走吧,送你回家。”
接下来路上身边这个少年就像刚刚什么话都没说过,任由开着玩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可燕书禾心思已经不在。
浮板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想不清楚。
-
回去的那天晚上,像往常一样燕书禾吃了点夜宵在客厅里休息一会就回房间洗漱完休息下。奇怪的是睡着后她一直反复梦见那双黑暗里直勾勾一直盯着她的眼睛从未离开她身上,导致一晚上都半梦半醒地睡到日上三竿快中午。
听了一晚窗外的雪声,狐狸眼终于放过了她。
她对环境的改变非常敏感,这样的梦燕书禾多少有些见怪不怪,难克服的只有从梦中缓缓睁开眼睛时带来脑袋疼。
彼时燕书禾看向放在床头的闹钟,时间已经指向了早上九点。
虽然说是闹钟,但其实躲在长宁这的时间从来没有设置过。
“囡囡。”
听见木床发出咯吱的声音,很快外婆就敲响门进来用木板端上粥和鸡蛋,放在燕书禾房间的木质窗台柜子上。
“外婆。”
燕书禾亲昵地回抱了侧坐在垫子上给她捻着被角的胡敏静,反过来那双带着粗糙茧子的手温热地裹住她的手背。
心里还久久消散不去的梦境而沉重,
“你见过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吗?”
像这样不安稳觉醒来,燕书禾从不会忘记发生的一切故事。
她睡眼惺忪地看向总是笑脸盈盈的胡敏静听见她清楚的回答:
“有啊,我们囡囡的眼睛就是外婆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然后伸手去触摸她的眼角再一直帮着她捏着发梢别到耳后。
坚定得不容任何怀疑。
原来是这种感觉。
燕书禾忍不住吸吸鼻子紧紧抓紧外婆的另一只手,贪恋着其中的温度:
“外婆~你真好~”
胡敏静拍拍埋在她肩膀撒娇的小女孩:
“哎呦还没长大啊。”
“嗯。”
她固执地回答。
要是能一直都这样睡到自然醒,一醒来就可以看见外婆,被外婆亲昵地叫着“囡囡,囡囡”,那她想就算今天遇见的事情都不顺心也没关系。
于是胡敏静也装着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
“那小屁孩快吃早餐啦。”
“我可以自己下去吃饭的。”
但是说道这一点燕书禾总是格外认真,因为担心胡敏静最近老是复发伤痛的膝盖,她不得不和外公一起格外小心一点。
“哝,”
她摇摇头嘟哝着嘴指向那个还在不停跑动秒针的时钟,
“这个时间早就要吃饭咯,不端上来等下你又要和中午饭一起吃了晓得不啊。”
外婆有些年纪了,周围人一句话总能牵引起她碎碎念。可燕书禾喜欢,待在皖川时间久了还难免怪想念这些关心字眼。
温柔地躺在被话语包裹的被窝里回味其中温暖。
“好啦,知道啦。那我等一下端下去桌上吃。”
窗外风吹得窗框吱呀响声很大。
屋里很暖。除了堆积一晚的二氧化碳还有外婆安实的手心。
正想着她听见楼下阁楼里响起的门铃。
燕书禾披上衣服看了眼表大约的时间奇怪着到底是谁会现在按响门铃,顺眼站在窗外朝外看了眼,而这一眼竟让她挪不开脚步。
少年墨黑的发端层层点缀着大小不一的落雪像被谁戴上了新娘结婚的头饰,从头顶到肩膀再到手臂。
他端正地站在门口面对着木门怀中抱着用保温箱子装着的什么东西,空出来的手即使是隔着手套还是要不断喝气保暖。
“来咯。”
外婆的声音很响亮,让燕书禾一下子从定睛在少年挪开步子。
好像一直会带着雪橇跑的藏獒。
她又想着鬼使神差地站在玻璃窗边失神。
“哎呦今天送来怎么这么迟……”
外婆说着毫无预兆地向她的楼层玻璃开来,大声向她喊着:
“囡囡,要不要拿上来给你喝?”
和外婆关切的眼睛一起看来的还有那双在今早的梦里反复出现的眼睛,不过真真切切再次对视时燕书禾还是不敢眼睛多对视。
和下了蛊的,不安全。
“不用了,奶奶我等下就下来了。”
他不说话但表情先替他向燕书禾问好。
又见到你了,好巧。
回想到这一段的小燕:(气鼓鼓)我很像浮板吗?!
赵老师:(唯唯诺诺不敢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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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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