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溅琉璃盏

静静云逸

十九、那日，也先正在部落内，和图良哈维一起查看军事地图，却见阿古达木酒气熏天、满脸赤红，惶惶然走了进来，看到也先，也不下跪，就那么杵在那里。

“阿古达木，你有事吗？”也先看着他奇怪的样子，好言问道。

“首领，我，我”阿古达木憋了许久，满脸通红却是一言不发，欲说还休。

也先见状，猛然一愣，不禁大声笑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言，还这样畏畏缩缩的，这可不像是你的性格啊”。

阿古达木一下子跪了下来，蛮横的说道：“首领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什么事情要我答应”也先又笑了笑，继续看着地图。

“这汉子可是傻了”一旁的图良哈维也不免笑着说道。

许久，阿古达木鼓足了勇气，才憋出一句话：“我要求娶公主，望首领成全”。

“什么？求娶公主？”也先和图良哈维愣住了，一旁的博彦帖木儿也愣住了。

“首领”阿古达木憨憨的说道：“我从小无父无母本是孤儿，是首领心善收养我在军中，让我与公主一起习武练剑，我跟公主两小无猜、青梅竹马，恳请首领将公主许配给我，我必定用生命去保护公主，绝不辜负首领的嘱托”。

也先看着他认真执着的样子，收住了脸上的笑容，缓缓说道：“你要求娶公主，那公主同意吗？”

“我，我不知道”阿古达木恨恨的说道：“公主每每和中原来的男子厮守在一起，现在连看都不看一眼，我如何知晓公主的心事，首领，您只要把公主嫁给我，他们不是就不能在一起了吗？”

“胡闹，你把公主当成什么了？你起来说话”也先厉声喝道，见他仍然跪在地上，便悠然说道：“阿古达木，这件事情，你必得问过公主才能决定，我虽然是他的兄长，你也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愿意做的事情，即使三头马也是拉不回来的”。

“是啊！阿古达木”博彦帖木儿也温和的说道：“男女之间，讲究你情我愿，我们虽然是公主的王兄，可婚姻大事，岂是儿戏？你对公主的心意，我和王兄都看在眼里，但是这种事情是不能强迫的”。

阿古达木挠了挠头，有些烦躁的说道：“什么你情我愿，从小我就认定了公主是我的妻子，她只要嫁给我就会喜欢我，我也会对公主好的”。

“你看，你说了半天，连公主是否喜欢你都不知道，我和王兄怎么能够答应你呢？”博彦帖木儿恳切的说道：“公主如果喜欢你，我们绝不阻拦，但是公主如果对你没有意思，我和王兄也不能强按着公主的头嫁给你，这种事情是勉强不来的” 。

“我，我”阿古达木焦急的说道：“那要等到什么时候，公主才能喜欢我呢？时间久了，只怕公主的心都被中原来的汉子夺走了，我不乐意！”

图良哈维看着他憨厚的样子，便低头笑了起来。

“你不乐意也不行”也先不免严厉的呵斥道:“阿古达木，你虽然为我部落立下无数战功，但是公主之事必得她本人应允方可，此事不要再谈，你出去吧！日后再说”。

“我，我”阿古达木只是挠着头，想说什么却是无从说起，让首领这么一训斥，坳黑的脸立马红了起来。

博彦帖木儿看着他呆愣愣的样子，轻声说道：“快些出去吧！你要惹王兄发怒吗？人都是有感情的，它不是货物，可以说给人便给人的”。

“哎”阿古达木叹了口气，这才悻悻的走出帐篷，却瞧见不远处，琪琪格正在和朱祁镇在草原上散步，他充满敌意的看了他们一眼，又恨恨的踢了下脚下的草，这才极为不甘的离开。

是夜，草原上的灯火一点点熄灭，帐篷外是呼啸的寒风虐过，朱祁镇沉沉的睡着了，梦里依稀回到了京师，见到了钱皇后站在自己的面前，一双泪眼痴痴的望着他。

却不觉，有个黑影悄声走进了帐篷内，但见那黑影举起手中的短剑，朝着朱祁镇的床上狠狠刺了过去。

角落床铺上的哈铭看到黑暗中，闪着寒光，不禁大声喊了声：“公子小心”。

说着，一个凌空翻越了过来，迅速踢掉了那人手中的短剑，那人不知朱祁镇身边何时来了个会武功的人，心急之下便要逃走，哈铭却拦住了他的去路，两人便打斗了起来。

此刻，袁彬也被惊醒了，他一个箭头起身，朝着帐篷外大声喊道“抓刺客，不好了，有刺客闯进来了”。

那黑影听到袁彬的叫声，更是急着逃走，心急之下竟然连哈铭也打不过了，越是着急，哈铭的拳头越是雨点般打过来，让他始终不得离身，一个反攻将他双手擒住了。

袁彬趁着这间隙，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蜡烛，心里即逝担惊又是害怕，好容易找到了蜡烛，打火石打了好几下才点燃，霎时，帐篷内亮了起来。

朱祁镇来到那黑衣男子身边，闻到他满身的酒气，又一把扯掉他脸上的黑巾，看到是阿古达木，这才长舒了口气，沉着脸说道：“阿古达木，这么晚你不休息，跑到这里要刺杀我吗？”

那黑影看到自己被认出来了，不禁懊恼的低下了头，手中的短剑也跌落在了地上，此刻，他反倒是不慌了，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说道：“要杀要剐，随你的便吧！”

这会，帐篷外也是人声鼎沸，许多人举着火把冲了进来，

也先走上前，看到眼前被擒获的居然是阿古达木，脸色变的铁青。

“阿古达木，你怎么这么蠢”琪琪格走上前来，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恨铁不成钢的说道：“你怎么可以私自刺杀大明哥哥，你不要命了吗？”

琪琪格又走到朱祁镇的身边，仔细端详着他，关心的问道：“大明哥哥，你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

也先披着衣袍，脸色阴沉的可以滴出水来，他对着手下厉声喊道：“把阿古达木给我绑起来，依照军规处置”。

众人纷纷上前，快速的把将阿古达木捆了起来，但见他低着头，像是斗败的公鸡一般垂着头，一言不发。

“首领且慢”朱祁镇素来知道阿古达木的心事，知道他虽然莽撞，却是心底纯善之人，便来到也先身边，苦笑着说道：“首领，这原是误会而已，阿古达木素来英勇，为部落立下赫赫战功，这并非是他的有心之举，想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才是，且不可为此劳师动众”。

“我不用你假惺惺的求情”阿古达木仰着脸嘶吼道。

也先虎着一张脸，眼中喷出燃烧的火焰，满脸都是恨其不争的表情，他冷冷的呵斥道：“阿古达木，你是为了白天在我帐篷内请求之事没有应允，才如此大胆夜袭至此吗？既然你对我的指令不堪一击，我也不杀你，你不如就此离开部落，另寻出路去吧！”

“啊”阿古达木这才抬起头，满脸的受伤，他扑通跪在地上，哀求道：“首领，小将喝了点酒才一时犯糊涂，请首领收回成命，小将在军中多年，并无其他亲人，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你让小将离开去往何处呢？”

琪琪格厌烦的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恳求道：“王兄，请收回成命吧！阿古达木素来性子莽撞，人却耿直，离开了这里，他要以何处为家啊！”

“是啊！王兄，收回成命吧！想来他也是无心的，只是性子冲动了一些，并无坏心啊！留着他将功抵过也好”博彦帖木儿也极为恳切的说道。

“首领”朱祁镇抱拳说道：“我这里有哈铭在此，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草原、离开军营，我这辈子恐怕会良心不安啊！”

“首领，请宽恕属下这次吧！属下保证再也不会有下次了”阿古达木仰起脸，诚恳的说道。

也先黑着脸，恨恨的说道：“阿古达木，我从来都是待你如兄弟，你做事怎么这么不争气啊！”

“阿古达木”琪琪格看到王兄的言语已有些缓和，急忙给他递了个眼色，着急的说道：“还不快谢谢王兄”。

“谢首领”阿古达木说道：“小将今日是吃了酒才会犯糊涂，属下以后再不敢喝酒了，多谢首领开恩”。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也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和众人一起举着火把离开了。

琪琪格走上前，又仔细的看了看朱祁镇，温柔的说道：“真的不要紧吗？”

“我没事，你快点回去休息吧！”朱祁镇缓缓摇了摇头。

琪琪格看了一眼哈铭，又嘱咐道：“无论如何，要好好保护公子，不能让公子有任何闪失，也不要忘记你对我的承诺”。

“是，公主”哈铭抱拳说道。

朱祁镇将琪琪格送出了帐篷，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背影，却是心绪难宁，又远处天际那轮弯弯的月亮，发出幽暗惨淡的光芒，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