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落在小区里，显得格外的静谧。

大排档就在小区门口，一般都要营业到凌晨三四点。

她走了过来，里面没什么人，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心底不由地暗暗埋怨了一句。

“十五，你怎么还在这儿啊！”

桌上放着许多瓶瓶罐罐和各种吃剩的东西，他听到她的声音，抬头的时候一脸欣慰。

她看他脸上红扑扑的，薄醉微醺的样子，真叫人不省心。

“学姐，本来打算请你吃烧烤，你来得也太迟了吧。我现在手机没电，你先帮我付一下钱。”

沈知意盯着他，这是什么逻辑？她又没有答应他要来，这敢情是叫她过来结账的？这臭小子该不会是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以后准备吃软饭吧？

她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也看着她，他的眼神清澈，带着些许的无辜。他们也就吃过一次饭见过两三次面而已，他怎么这么自来熟？

她不由地调侃了一句，“十五，你怎么能花我的钱花得这么理所当然？”

“学姐，就当我欠你的，我肯定还你。”

沈知意心里想，大排档老板也住这个小区，和老板说一声，回去拿了钱再付就行了，他却一直没有走，看来就算手机有电也没有钱。

他一个大学生能有什么钱，吃个泡面都没有开水，她忽然觉得他太可怜了。

一个人住在这里，父母都不管他吗？

许杨阳冷不丁地打了个喷嚏，这么冷的天，他还只穿着一件短袖，真让人不省心。

“算了算了。”

沈知意脱了外套披在他身上，转身找老板把账结了。

身上带着暖意，许杨阳看着她正在扫描付款码的身影，终于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今天的他，心里有点难受。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了很多事情。

从前的他，从不会花大量时间思考实验研究以外的事情，但是现实总会在人生的某一刻，强迫人去面对一些事情。

原来成长，很多时候都是被迫接受现实。

顾一柏剽窃了他的论文，许杨阳今天才得知。

顾一柏拿许杨阳的论文发表在权威杂志上，用了自己的名字，马晨今天傍晚欢天喜地地和他说，许杨阳打开论文一看，才发现是他两周前写的初稿。

当时这个论文还未完稿，如果作为研究生论文，已经绰绰有余。

他和顾一柏同寝室好几年了，大家平时的关系很不错，没想到他竟然做出这种事情了。

许杨阳笔记本电脑的密码顾一柏是知道的，现在想想，应该是那个时候，许杨阳临时接到张教授的电话，去了一趟实验室，当时寝室只有顾一柏在。

许杨阳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如果不是这件事，这个时间点，他估计在实验室写研究报告，而不是独自一人坐在大排档喝闷酒。

论文没了可以再写，可是，他信任的顾一柏，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从前他们的论文都是许杨阳帮忙完成的，如果有困难他一定鼎力相助，他们总是一起共进退，像兄弟一样，特别讲义气，他实在想不通顾一柏会做这种昧良心的事。

许杨阳手里有初稿日期，剽窃一旦坐实，顾一柏的前途堪忧。

事发到现在，他没想过要戳穿顾一柏，只是想要顾一柏一个解释，给他发了消息迟迟未回复。

这件事又不能对罗荣泽和马晨说，许杨阳心里苦闷到了极点，一点都不想回去做实验，才独自在这里坐了好几个小时。

“可以了，回去吧。”

他还坐在那里不动，手撑在脸上，一脸醉意地盯着她，沈知意只好再次朝他走了过去。

“又怎么了？”

“学姐，你被朋友背叛过吗？很要好的朋友。”

沈知意的眼底闪过一丝苦涩，随即掩了过去，她才懒得和一个醉鬼说这种沉重的话题。

“所以你是被朋友背叛才来这里买醉吗？”

许杨阳摇头，他没有买醉，只是思考了很多从未思考过的问题。

“那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他又摇头，薄醉微醺的他憨憨的，带着点傻气，笑着说：“看见你心情很好。”

沈知意懒得和他聊下去，“时间不早，回去。”

“我喝得有点多了，头晕，我坐一会儿就好。”

他看着她，暂时抛开了眼下的烦恼，希望她多陪自己一会儿，没想到沈知意只是“嗯”了一声，果断转身离开。

她这样做已经仁至义尽了，懒得再管他。

“学姐，不如，你顺便送我一下，进楼梯口就行。”

她回头瞪了他一眼，他的事还真多。沈知意走了回来，他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学姐，没想到你长得这么漂亮，人又这么好。”

沈知意的手穿过他的胳膊，冷哼了一声：“少来，自己使点力气站起来。”

也不知道他喝了多少，竟然连站都站不稳。那天他送她回来，现在换她送他，已经扯平了，而且他还欠她一顿饭钱。

他倚着她，本来人就高大，沈知意觉得自己的肩膀快被他压塌了。

“十五，你好重，我都喘不过气来了。”

“豆花学姐，我那天可是背着你回来的，你现在只是扶着我。”

沈知意咬了咬牙，停了下来，忍不住揍了他一下：“臭小子，别得寸进尺，你要有点良心，你一个男生，我就算想背你，我也要背得动啊。我告诉你啊，我要不是善良，才懒得管你。”

“是是是，你是人美心善，那我们算是扯平了。”

“什么叫扯平！我请你吃早餐，现在又请你吃晚餐，你已经欠我很多了。”

人不可貌相，第一次见面，还感觉他挺斯文，浑身透着一股儒雅文艺的气息。现在看来，完全是无赖一个。

沈知意叹了气，现在的孩子生活也真是糜烂，大晚上一个人把自己喝成这样，搞不懂他们的世界。

又穷又无赖！

“行行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那不然明天换我给你买早餐，你想吃什么？豆花吗？”

“用不着，你这个醉鬼还是管好你自己。”

他没喝醉，这几瓶酒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许杨阳以为她不会来了，她能来真叫人喜出望外。他笑盈盈地倚在她身上，这一刻他真的很开心。

他高出她一个个头，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快把她重死了，她几乎是扛着他进来。

“学姐，沈知意是个好听的名字，你为什么叫沈知意？”

沈知意一脸无奈：“我外公觉得好听就取了。”

她很累，大晚上的还要收拾他的烂摊子，哪有心情和他聊这些，随便敷衍了他一句。

“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叫十五？”

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许杨阳的脑袋沉沉地搭在她的肩上，她将他一推，大喘着气：“到了。”

他从她身上起来，倚靠在电梯门口，笑着说：“你需要锻炼了。”

她要不是练过能扛得动他吗？要不是他长得好看，他现在可能会被打。

“你如果不想挨揍，就赶紧上去，别废话。”

辛辛苦苦把他扛过来，他竟然还在这儿没有良心地嘲讽她！

“你还没问我为什么叫……”

“我不想知道，快上去。”

她说完嫌弃地走了出去，没想到大晚上的还这么闹心。

许杨阳看着她边走边叹气，都能想象她刚才扛着自己的时候翻白眼的样子，莫名的可爱。

今晚月色皎洁，月光洒在安静的楼道里，仿佛在她身上镀了一层银光。

他盯着她的身影，毫不犹豫地追了出来。

“豆花学姐。”

“你又想干嘛。”

沈知意连回头都懒了，站在原地气得呼气，气流把刘海都掀起来了。

许杨阳不声不响走到她背后，将外套温柔地披回她身上，双手停留在她肩上，突然问道：“沈知意，你有男朋友吗？”

他的嗓音低沉，认真恳切，在沈知意的耳畔响起：“别回头！回答我，有没有？”

月色融融，寂静无人的楼道里，一高一低的剪影静静落在墙上。话音刚落，好像世间万物，除了呼吸，刹那间戛然而止。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平静的喘息里夹杂着些许的不安。

沈知意的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面对许杨阳的追问，她没有过多的思考：“没有，不过……”

他松开放在她肩上的双手，将她轻轻往前一推，喉结动了动：“谢谢，晚安。”

沈知意有点怔忪，感觉莫名其妙，一回头，他已经往回走了，高大颀长的身影，背对着自己挥了挥手。

十五是他说的，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是她说的。

许杨阳将这句话归结为“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想，她是初一，他才心甘情愿地当那个“十五”，总而言之，她躲不过他了。

今晚，他很感谢她的出现，将他心里的负能量一扫而空。她就像此时此刻落在楼道口的月光一样，纯净可爱、恬静治愈。

她身上好像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可以一再地化解他的困扰。

他想，她就是他的白月光。

许杨阳在电梯口停下，此时沈知意已经往回走，他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的身影，直至消失，这才伸手按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