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寓，许杨阳把手机放着充电。

他倚靠在窗前，双手抱胸，悠闲从容地看着窗外的月光。

他不记得上一次这种状态是什么时候，这种感觉仿佛已经隔了一个世纪。

他的大脑向来是高速运转，让他有一个快节奏的生活频率，让他做事能敏捷高效，但此时此刻好像停滞了下来。

从小到大，他一直忙碌于各种比赛各种考试各种研究，很少有时间能够真正放松下来，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

他并不排斥这种陌生感，反而很享受这样难得的时光。

屋内很安静，他的心里也很平静。

月色令人陶醉，他忽然想起夏目漱石的一句话。

“今晚月色真美。”

是啊，真美，不过才分开了几分钟而已，他脑海里竟然又想起她了。

“滴”的一声，手机开机，打断了他的宁静，屏幕上浮现几个未接来电，还有几条信息。

“实验完成了吗？看到了打给我。”

这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信息了，不知道张教授现在休息了没。

今晚，许杨阳论文的最后一组数据即将出炉，他和张教授约定，比比看谁更快得出结论。

可是因为顾一柏，他的论文已经不能发表了，整整实验两周的数据全都泡汤了，所以最后一组数据对他来说，已经毫无意义了。

许杨阳自己倒没什么，就是心里觉得对不起张教授，他陪着自己辛苦了那么多天，全都白费了。

他滑开手机：“张教授，您睡了吗？”

消息已读，许杨阳便拨了号码过去。

“杨阳，我和你说……”

张教授刚接起来，电话那头传来师母的声音：“张老师，你再这样，和你的实验室过日子去吧。”

“砰”的一声，卧室的房门早已紧闭。

因为那一声巨响，许杨阳不由地把手机挪开一些。

“张教授，看来今晚你又得独守空房了。”

张教授尴尬地笑了笑，继续说道：“没事没事，我不是第一回睡客厅了。”

“确定没事？您不先去哄哄师母？”

“真没事，你徐老师就是这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等你以后结婚你就明白了。”

他和师母简直是欢喜冤家，俩人都非常有个性。

张教授继续说：“哎，说起来，咱们相处好几年了，怎么都没听你提起过女朋友，你谈过恋爱吗？”

“没有。”

许杨阳回答得很直接，他一直以来就没有这个心思，只是现在有点不一样了。

“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可以好好谈恋爱，和科学研究不冲突的。不要像我年轻时，只懂得搞研究，到最后老光棍一个。幸好你徐老师要我，不然可就完蛋了。”

“张教授，所以今晚要我打电话是……”

“明知故问，说吧，数据什么时候完成的。”

许杨阳聪明过人，能力出众，他们俩要是同一时间开始做实验，许杨阳肯定能快他一个小时以上。

说起这个，许杨阳心里有点闷，他不想兜圈子：“对不起教授，我……晚上没有做实验。”

张教授大吃一惊：“为什么？”

“发生了一些事情，实验和论文我都不想继续了。至于原因，您能不能别问……”

张教授一头雾水，半途而废可不是实验精神，何况已经接近尾声了。

张教授转念一想：“你晚上真的没做实验？你是不是预感到实验结果会不一样？”

“预感？”

对于实验，许杨阳从来不凭感觉，研究结论一向都是真凭实据。

“教授，何出此言？”

“最后一组数据和之前的十五组完全不一样，这种材料的组织架构原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推翻之前的想法了。我以为你知道，提前放弃了。”

这个结果始料未及，许杨阳完全愣住了。

也就是说，这个实验要么就此打住，之前的研究全作废。要么继续研究，只是研究下去，有可能是无底洞，永远找不到答案。

这么一来，论文就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顾一柏剽窃了他的论文，当时许杨阳只做到了第十三组数据，论文发表时，顾一柏全部照搬了，这十三组数据在之前没有任何问题。

但是如今实验结果不一样，这十三组数据没有任何意义。

顾一柏现在已经将论文发表了，不等于编造了虚假的研究成果了吗？

许杨阳完全没有料到，顾一柏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远的将来，别人查起来，他学术不端的行为原形毕露。

许杨阳现在心情有点复杂，他可以不去揭穿顾一柏，他也没打算那么做，但他做不到把真相告诉他。

顾一柏欠他一个解释和道歉，可是他至今没有任何表态，他是不是以为自己还蒙在鼓里。

马晨听说顾一柏在权威期刊杂志上发表了论文特别开心，许杨阳也不例外，当时，他怀抱着期待，点开了那篇论文，没想到换来的却是失望。

他们之间的友情，原来一篇论文就能击碎，这让许杨阳心里很不是滋味。

手机那头沉默了半晌，张教授有点担心地问：“杨阳，怎么了？”

许杨阳回过神来：“教授，这个实验我要继续，不过，我想一个人来。”

他突然转变心意，张教授也不知道怎么了。许杨阳一向很有主见，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接下去做会面临更大的挑战。”

“知道它难才做，没有挑战的实验哪有意思，哪一次不是迎难而上？”

他们搞研究的，就需要许杨阳这样的韧劲和态度，张教授一直很欣赏他这股冲劲：“好，那等你的好消息，不早了，别熬着，明早不是还有面试？”

“嗯，我做一下干冰就睡。”

“别在你那边做了，明天来研究所做。我可不想明天一早睡醒，看见新闻写国大博士生自杀的消息。”

干冰吸热会产生大量的二氧化碳，在密闭的环境下很危险，张教授幽默风趣地提醒了他一句。

许杨阳被张教授的一句话逗笑：“您放心，我有分寸，只是少量，没问题。”

挂断之后，手机屏幕上显示凌晨一点半。

为了明天的面试，他在手表上定了闹钟。

许杨阳没再想顾一柏的事，他进了实验室，戴上护目镜和手套，开始制作干冰。

月色皎洁，被挡在了双层窗帘之外。

许杨阳一直待在实验室里，眨眼间几个小时便过去了。

一大早，马晨拨打许杨阳的手机，打了好几次都是无人接听。他昨晚已经给许杨阳发了消息，许杨阳明明答应了，他一向说一不二，言出必行，不可能临时反悔。

而且就算不去，许杨阳也会明说，不会通过拒接手机来逃避现实。

眼看复试的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许杨阳从不迟到，可是至今未见踪影。

“请B组做准备，五分钟后开始。”

马上轮到他们了，马晨不死心地再打了一次，这次竟然关机了。

他心里隐隐担心，复试快开始了，顾一柏催他过去。

“马晨，他不愿意就算了，到咱们了，走吧。”

马晨有点灰心丧气，许杨阳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临阵脱逃？这太不像他的作风了，现在也只能回去再找他算账。

复试结束之后，得阳集团接着新一轮的面试。

马晨望着人头攒动的大厅，找不到许杨阳的身影。

他打开手机，许杨阳还是没有半点消息。回到寝室，哥几个玩了一局游戏，他觉得没意思，就去了研究所找他。

实验室里的人说许杨阳今天没来，昨天已经提前请过假。他既然昨天请假，不就是为了今天早上的面试吗？他更没理由搞失踪。

他的公寓离学校不远，马晨打算过来找他。他的电话从早上到现在，除了前几次还是开机状态，之后便都关机了。

许杨阳一反常态，马晨越想越不对劲，担心他出事。

许杨阳一开始从事高分子材料工程科学研究和技术开发时，就在圈内名声鹊起，是科学研究领域的新星，圈内几乎无人不晓。

马晨早些年看过一些报道，有些组织为了科研人才，不择手段，绑架劫持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许杨阳总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搞各种实验，该不会发生什么实验爆炸之类的事情？

这么一想让他更担心了，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许杨阳！”

他按了半天的门铃没有人反应，便在门外大叫了起来。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可能突然无缘无故失联。许杨阳虽然很痴迷于做实验，但绝对不会因此故意关机或者搞消失的。

他这一层只有两个住户，对门的人被他的一嗓子喊了出来：“别喊了，这个小伙子这会儿估计还在医院里。”

“医院？”

邻居就把今天早晨发生的事和马晨说了一遍，马晨听得心里一阵发寒。

听邻居说，许杨阳今天一早被抬上救护车，幸好是他家的保姆发现得早，不然很可能早就死在里面了。

邻居也不知道送去哪家医院，医院那么多，马晨不知道自己上哪里找许杨阳？

他坐在小区楼下发呆，之前还和许杨阳开玩笑，说他这么做实验下去迟早得挂，谁知道竟一语成谶。

马晨收拾心情，搜了一下地图，距离小区最近的有两家医院，一东一西两个方向，他只好过去问问。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11章 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