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快到十二点。

浴缸里的水早已凉透，周沁婷却浑然不觉。手机屏幕在水汽中亮得刺眼。

十一点四十五分。

微信界面定格在四小时前的对话，最后一条消息还是莫雪发来的餐厅定位，后面跟着个猫咪歪头的表情包。

莫雪会打电话来吗？不会吗？已经过了这么久，早就应该到家了吧，为什么没打电话给我呢，难道是路上出意外了？

她第八次把手机举到眼前，锁屏壁纸是莫雪在巴黎时装周的后台照。

不可能，这样的话早就上热搜了，还是说有什么突发工作呢？

周沁婷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已经说过看我心情了，怎么也得打个电话来哄哄我吧。

她抓过浴巾胡乱裹住自己，湿发在米色毛巾上洇出深色水痕。

时间已然快过十二点。

十一点五十分。

周沁婷已经洗好澡，坐在梳妆台前，终于忍不住点开莫雪的头像。

【在忙吗？】

【没有，回来后洗了个澡，发呆到现在。】

不仅是秒回。

还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

让心里一直挂念着她的周沁婷咬牙切齿。

所以那些担忧揣测全是自作多情？

【哦，莫老师这么闲啊。】

周沁婷几乎能看见那人倚在钢琴边的模样——左手拇指圈着尾戒，右手随意搭在琴键上，说不定还抿着那支该死的薄荷烟。

而莫雪的确坐在琴台前。

看着消息显得有些愕然了。

她完全听出来周沁婷有点生气了，但她不知周沁婷为何生气。

【也没有，就是难得清闲。】

【这么清闲，到家也不知发个消息给我报平安？】

哦，是这个原因啊。

莫雪自以为悟了，便老老实实道歉。

【对不起，我的问题，我到家了应该给包子报个平安的。】

【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

莫雪陷入了疑惑。

周沁婷看着许久不回复的莫雪，平复了一下心情。

【打字累吗？】

【不累，和包子聊天怎么会累呢。】

最后一丝理智随着水蒸气消散在空气里。

周沁婷赤脚踩过冰凉的地面，真丝睡袍腰带散开也浑然不觉。

她恶狠狠戳着键盘，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别叫我包子。】

莫雪感觉周沁婷越来越生气了，但找不到原因。

【电话。】

周沁婷忍着怒气，打了这两个字。

【还有三分钟到十二点。】

【说好一天打一通电话给我，你真的一天就打一通吗？】

【我生气了，莫雪，到我主动给你发消息前不要找我，你好自为之。】

周沁婷被她气笑了，沾着水汽的指尖在屏幕上划出凌乱轨迹。

“今天莫莫默默了吗？（4）”

追到婷宝发红包：【惹婷宝生气了。】

回国前雪婷要亲上：【你又强吻她了？】

莫雪今天追到周沁婷了吗：【看不出来，莫大师追人真有一手。】

追到婷宝发红包：【不，是这样。】

【她问我说好一天打一通电话，我真的一天就打一通吗？】

【那不然呢，肯定只打一通啊。我当时就这么想。】

【诶，她挂了电话我才反应过来，她意思是多打点电话。】

雪婷be我就退圈：【666】

回国前雪婷要亲上：【人如机】

回国前雪婷要亲上：【你两真是天生一对，一个呆子一个口是心非。】

追到婷宝发红包：【不说了，明天早上打个电话过去。】

莫雪今天追到周沁婷了吗：【你别，等会又惹她生气了，她没发消息前你别打。】

追到婷宝发红包：【收到。】

周沁婷懒散回到沙发上，日程表上今天并没有安排。

她拿起手机，开始解决讯息。

【周姐周姐，醒了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

晴宝真好。

【李姐：下午三点有个临时采访，别睡过头。】

行，上班嘛。

她看了眼果然没有其他讯息了，冷笑着点进莫雪的头像框。

空空荡荡。

只有她昨晚发的最后一条消息孤零零地挂在右侧，像一道单方面划下的界限。

呵，给她发个句话吧。

【。】

发完，她盯着屏幕看了三秒，没等到“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翻身下床。

浴室里，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眼下有淡淡的青色，昨晚睡得不算好。

她伸手抹开镜面上的水汽，指尖无意识地划过锁骨，曾经每日起床那都有个浅浅的牙印。

是莫雪留下的。

现在早没了。

就像某些人，说走就走，说回来就回来，连个解释都没有。

她挤了牙膏，恶狠狠地刷牙，泡沫溢到嘴角，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想起莫雪以前总爱在她刷牙时从背后抱上来，下巴搁在她肩上，懒洋洋地说：“包子，你莫名其妙生气时像只炸毛的猫，和好吗？”

“谁要当你的包子。”

她咕哝着，漱口，冷水拍在脸上，试图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回忆冲掉。

早餐是晴宝带来的三明治和热美式，她咬着吸管，翻着手机，微博热搜上挂着#莫雪新宣传录制#，点进去，是狗仔拍的路透——莫雪穿着黑色高领毛衣，低头调试吉他，大衣挂在凳子上，侧脸在灯光下棱角分明。

周沁婷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划走。

“周姐，下午的采访……”

晴宝小心翼翼地问。

“知道，会去的，”她漫不经心地应着，指尖习惯性地在桌面上敲了敲，突然问，“莫雪今天在哪儿拍宣传？”

晴宝一愣：“啊？好像是在……城西的录音棚？”

周沁婷“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但晴宝敏锐地察觉到——周姐今天心情不太好。

而且，好像莫老师有关。

采访结束得比预期早。

周沁婷坐在车里，指尖敲着车窗边缘，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上。

“周姐，直接回家吗？”

晴宝问。

周沁婷没立刻回答，半晌，才淡淡地说：“去城西。”

晴宝：“……啊？”

“录音棚，”周沁婷补了一句，语气平静得不像话，“顺路。”

晴宝：“……”

城西和回家完全是两个方向，这算哪门子顺路？

但她没敢多问，默默让司机调转方向。

周沁婷站在录音棚门口时，指尖摩挲着手机边缘。

她不该来的。

昨晚才刚撂下狠话，今天却自己找上门，怎么看都像是认输。

可她的大脑仿佛有自己的意志，采访一结束，就鬼使神差地让司机往城西开。

晴宝欲言又止地跟在她身后，小声问：“周姐，要不要先打个电话？”

“不用，”周沁婷戴上墨镜，遮住眼底的情绪，“我就是路过。”

录音棚外，几个工作人员正抽烟闲聊，见到周沁婷时明显一愣，随即手忙脚乱地掐灭烟头：“周、周老师？！”

周沁婷戴着墨镜，唇角微勾：“路过，听说莫雪在拍宣发，来看看。”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其中一人赶紧说：“莫老师在里面，我带您进去？”

“不用，”她摆摆手，“我自己进去。”

录音棚的隔音门推开时，里面正放着一段旋律。

莫雪背对着门口，戴着耳机，修长的手指在吉他上滑动，黑色高领毛衣衬得她脖颈线条格外清晰。

周沁婷靠在门框上，没出声，就这么看着她。

直到摄影师先发现了她，惊讶地喊了声：“周老师？！”

莫雪猛地回头。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沁婷看到那双琥珀色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莫雪的唇角缓缓扬起一个笑。

“周老师，”她摘下耳机，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来找我？”

周沁婷冷哼一声，走过去，随手拿起桌上的谱子翻了翻：“路过。”

“城西和你的行程可一点都不顺路。”

“你管我？”

周沁婷瞪她一眼，目光却落在莫雪的手上，那枚钛钢尾戒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莫雪没拆穿她，只是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指尖：“手这么凉？”

周沁婷猛地缩回手，耳尖微红：“少动手动脚。”

录音棚里的其他人默契地低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莫雪看着她，忽然凑近，在她耳边低声问：“那昨晚的句号……是什么意思？”

周沁婷呼吸一滞，随即抿抿唇：“意思是——莫雪，你完了。”

莫雪挑眉：“怎么个完法？”

周沁婷盯着她，突然伸手，揪住她的衣领，把人拉近，咬牙切齿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意思是，你再敢像个木头一样，我就不会再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