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聿眼睁睁看着救援车几百米开外的前方因山体滑坡,堵住了唯一一条下山的路。
他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只当自己是动作太多导致的心跳加快,和手脚乏力。
救援车里的重症患者在自己的房子坍塌时,被墙面砸断了一只脚,又因为受到惊吓导致心脏病发作了,江阔在救援车上给他做心肺复苏的手就没停过。
“我来。”
时聿趁着江阔没有力气,紧接上了他。
江阔脱力地坐倒在车厢里,双手颤个不停,眼睛却一刻不停地紧盯着监护仪,一刻也不敢放松。
前方传来司机的怒吼,“山体滑坡!这里不安全,地面也在晃!”
时聿心跳瞬时漏跳一拍,耳边也不太能听得清说话声,只有阵阵耳鸣,但他凭着本能的回答江阔:“他说五分钟......就一定是五分钟。”
伴着一阵仪器缓慢地滴声,雷声突然炸响在耳边。
时聿像无所察觉,脸上已经分不清是汗还是雨水,双手还在不停的按压在患者胸口,直到手腕都被人握住,他像受到惊吓,惊颤了一下抬头。
只见江阔用一双担心的眼睛看向他,“心跳恢复了,不用再按了。”
“哦...好......”
时聿的反应力突然下降,他先是检查了一下仪器,只抬了一会儿手,就无力的垂下,指尖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
山坡上的石头还在因为大雨冲刷而下,整条路都将被吞噬,他们不能在这边停留太久。而时聿的喘息声实在难以遮盖,让江阔忍不住开始担心起面前的人,他先是摸摸对方的脑袋,不出意外的发烫。
“还有哪里不舒服?”
时聿没回答他,大概几秒钟后,那双无力的手捂向自己的小腹,用力到几乎快嵌进去了。
“呃...”时聿的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江阔慌张地扶着他的肩膀,却耳尖地听到一声嘶刹,和几乎同时响起的,“江阔!”
前面石块掉落的太多,陆亦川只能看见救援车的半个车身,没得到回应心脏更是重重一跳。
他丝毫没犹豫,观察滚石方向后,沿滑坡的位置跑过去,云林蔼更是在没停稳车就开门下车,两人几乎同时奔跑,跑过去救自己的爱人。
“先转移病人!”江阔没转身就知道是陆亦川来了。
对方毫不意外地暗骂一声,和司机一起开始紧急转移病人,又在裴让他们敢来后吐槽动作太慢。
裴让不知道这两人在大雨天是怎么开出一百多时速的,这时候也不说废话,接过病人就赶紧叫人往治疗院送。
救援车前端被落下的石块砸了个大洞,陆亦川在返回的路上吓的半死,云林蔼眼疾手快地把两人拖出来,江阔身形不稳地被赶到的陆亦川接住。
“赶紧走!后面又开始了!”
简直两面夹击,云林蔼脸色很差地抱起时聿,对方的额头不经意划过他的侧颈,烫的他一惊。
没成想江阔又跑回救援车里,找出来一个东西,在陆亦川嗓子眼都跳出来之前,和他一起往前跑。
四人像在跟死神一样争分夺秒。
时间才过了几十秒,在他们全部上车后,救援车彻底沦陷在巨石之下。
这一次轮到陆亦川开车了。
他像还没缓过神来,踩紧油门,一只手还不忘牵着江阔的手,嘴里不时呢喃,“你吓死我了......”
江阔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这不是没事么。”
他在看到对方眼睛里的红色时,不由得又心疼一下。
但是车上还有一个患者,他没来得及太伤感。
后座里,浑身冰冷的时聿被云林蔼抱在怀里,他不停地呛咳,云林蔼怎么拍他的后背都没有用,呼吸也急促地仿佛缺氧一样,偏偏双手按在自己肚子上,怎么都拿不开。
“别动他。”
云林蔼呼吸一滞。
昏迷的时聿无知无觉,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行为,他似乎沉浸在梦里,感受自己跌到谷底的痛感。
江阔从救援车里拿的备用氧气瓶起到了作用,云林蔼拿过扣压在时聿的脸上,狠心地在惨白的脸颊上压出一道红。
“躯体反应太严重了。”
不用江阔说太多,云林蔼也能看出个大概。
时聿每天吃的药,那天在宿舍突然的倒地不起,一遇到坏天气就突变的情绪,还有夜晚在他怀里的每一句梦呓。
“怎么才能治好他?”云林蔼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很难听。
江阔不是心理医生,也不知道具体原因:“我不好判断,但大概是要送到南部总院看的。”
越野车直奔作战圈以外的医院,陆亦川用通讯器简单跟上将汇报过后,满脸凝重地开着车,“他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还能躯体化?”
云林蔼没说话,沉默代表着他的后悔和痛苦。
他没想到怀里的时聿居然醒了,透过一片雾气的眼镜,安静地睁开了眼,即使吸着氧气,也还是很急的呼吸着。
时聿闻到了身边的雪松香,很少却足够他贪恋了。
可腺体上的反应与他背道而驰,磨灭不掉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胀痛的他难以抬头。
他快分不清这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了,只以为云林蔼还在自己身边,从未离开过。
一到雨天的小腹疼的他浑身都在颤,偏偏云林蔼温热的掌心也在他的小腹上,时聿愣神着移走了自己的手,而那只手始终没有离开过。
明明都快在云林蔼的眼皮子底下瞒过去了,却还是被看出来,让他也要承受那份根本托不住的苦,时聿悲痛的想。
指尖艰难地抬起,他捏紧云林蔼硬挺的布料,尽量忽略掉小腹那里的撕痛。
“没关系的...我没事......”
“她只是...不想当我的女儿......”
云林蔼低着头,湿透的发丝垂落下来,水滴不知道跟什么一起跌落在时聿的鼻尖上,盛满了无法言喻的悲痛。时聿看不清云林蔼的表情,只觉得那双模糊的深瞳稍黯,像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里,格外消沉。
还是没哄好,时聿昏沉的想,下次还是什么都不说好了。
“不是。”云林蔼轻声开口,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口。
“是她还没做好当女儿的准备,就去当蝴蝶了也说不准。”
时聿一愣,奋力地抬头用鼻尖蹭了一下他。
“这样啊。”
云林蔼抱地他很紧,破碎的沙哑都是他深藏的无力感,“嗯。”
鼻尖涌出一丝血液,时聿颤着去擦,他习惯了流鼻血,所以条件反射的就抬起手去擦,没想到这次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趁着他还没尝到铁锈味,云林蔼用手帕替他擦走了暗红色的血液。
完全没有注意到前面陆亦川和江阔两个人时不时惊讶和逐渐凝固住的表情。
时聿几乎感受不到周边的氛围,也接不住云林蔼的安慰,脑子里全是回忆的压力,他太自责从而导致过度批判自己。
“可是那些人说是我身体的原因,怀不住的......”时聿颤抖着仰起脸,在氧气罩下湿润着的眸光就像一只被打碎的花瓣,他怔怔地望着云林蔼像是在透过他看些什么。
明明车门关上已经听不到雷声了,时聿却还是被窗外一闪而过的雷电惊吓到,身体猛地一颤,浑身都紧绷起来。
云林蔼拍拍他的后心,已经没有手遮住他的眼睛了,只能低声哄他:“没事,我在这。”
“还有多久能到?”他问陆亦川。
车里属于Omega的信息素太多,同时影响到了前面的陆亦川和江阔,云林蔼的脸色更是难看,紊乱症隐隐有发作的趋势,却始终没有放手。
陆亦川看了看导航,表情也不怎么轻松,“二十分钟。”
太慢了。
云林蔼低头注意到怀里的人又开始流鼻血,想要抬手给他擦去,对方却比之前还要更容易受到惊颤。
氧气罩一旦离开,时聿就不能控制地胡乱呼吸,只有捕捉到云林蔼的信息素时他才会好受些。高匹配度的好处,就是连标记被洗掉了,都会在第一时间捕捉到对方的信息素,再重新沉沦、渴望。
时聿张了一下嘴,没说出话,现在的自己实在太狼狈了,在云林蔼眼皮子底下发病,腺体残疾也被他知道了,所以那份结婚协议还作数吗?
大脑思考的问题一个个涌来,时聿控制不住也头疼的厉害,他哽咽地吸了一下鼻子,也没想到自己被呛到。
“咳咳......!”
他难受地推开氧气瓶,整张脸埋在云林蔼的怀里咳个不停,人一旦清醒一些了,就开始胡言乱语。
“弄脏你的衣服没事吧?你可以给我一点信息素吗,不要太多,结婚协议还在么,我签字了吗?”
云林蔼深吸一口气,还没从前面的情绪缓过来,“都作数。”
随后他看了眼前面,“对不住。”
时聿开始闻到雪松味,虽然头疼的还是厉害,呼吸却因为久违得到的信息素开始变得缓慢。
“小时,睡一会。”云林蔼拍拍他的后背。
其实时聿已经抬不起眼睛了,可是神经痛让他没有办法深度睡眠,原本他应该是习惯这样的。
在北岛,他经常彻夜的失眠,被白玉兴用针扎穴位强制睡眠都不管用,因为只要梦到那个孩子,他就总是睁眼到天亮。他想小孩或许也是在那个时候就不要他了,在时聿躺了一个多月想要保住她的时候,他没有办法安睡,身体机能日渐下降,小孩也自然待不了太久。
“那就怪我好了。”时聿昏沉地喃喃着。
不知道是不是他想到这里的原因,小腹又开始磨人的疼,即使这根本比不上那年流产的痛,但在时聿现在的身体状况下,他承受不了太多,最终还是疼晕了过去。
在云林蔼震颤地眉眼下,时聿很清晰地看到Alpha和他一样的痛苦。
久等啦~最近更新太慢了,跟大家说声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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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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