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墨站在气象局楼顶的观测平台上，眯起眼睛望向天空。那片暗红色的云层已经盘旋在城市上空三天了，像一块巨大的淤血，缓慢而不可阻挡地扩散着。

"程博士，卫星云图显示这片云系覆盖了整个东亚地区。"助手小李递过来一份最新数据报告，"而且它还在向西移动。"

程墨接过报告，眉头紧锁。作为市气象局的首席气象学家，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气象现象。那片云层呈现出反常的暗红色，雷达显示其内部结构异常复杂，却不符合任何已知的云系模型。

"通知应急办，建议发布极端天气预警。"程墨摘下眼镜揉了揉鼻梁，"这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小李犹豫了一下："局长说没有明确灾害迹象前不宜发布预警，会引起恐慌..."

"那就先内部预警。"程墨打断他，"让所有外勤人员立即撤回，关闭所有观测站点。另外..."他停顿了一下，望向越来越暗的天空，"建议局里准备应急物资。"

小李惊讶地看着他："有这么严重？"

程墨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被天空中第一滴落下的雨滴吸引住了——那滴雨水在阳光下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像稀释的血液。

"下雨了。"他喃喃道。

第一滴雨落在程墨的手背上，冰凉黏腻的触感让他本能地缩回了手。那滴"雨水"在手背上留下了一个淡红色的痕迹，像微型的血渍。

"这是什么..."程墨的话还没说完，雨势突然变大，暗红色的雨滴如箭般倾泻而下。

观测平台上顿时一片混乱，工作人员纷纷寻找避雨处。程墨却站在原地，盯着手背上那抹红色。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心脏。

"所有人立即撤回室内！"他大声喊道，"不要被雨淋到！"

但为时已晚。观测平台上已经有不少人被红雨淋湿。程墨看到小李正用手抹着脸上的雨水，年轻的脸庞上满是困惑。

"小李，快进去！"程墨抓住他的胳膊往楼梯口拖。

"程博士，怎么了？只是雨水有点颜色而已..."小李笑着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可能是沙尘暴带来的..."

他的话戛然而止。程墨眼睁睁地看着小李的表情从轻松变成了痛苦，年轻人突然捂住胸口跪倒在地。

"小李！"程墨想扶起他，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小李裸露在外的皮肤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不是被雨水打湿的那种红，而是从皮肤下渗出的、病态的血色。

"疼...好疼..."小李蜷缩在地上，手指抓挠着自己的脖子，在上面留下道道血痕。他的眼睛开始充血，眼白迅速被红色占据。

观测平台上尖叫声四起。程墨环顾四周，发现所有被红雨淋到的人都在经历同样的变化——皮肤变红、痛苦挣扎、行为失常。

"救命！救救我！"一个女同事向程墨伸出手，她的指甲已经变成了黑色，牙齿似乎也在变长变尖。

程墨本能地后退几步。多年的科研训练让他迅速做出了判断——这场红雨带有某种未知的病原体或毒素，接触会导致人体迅速病变。

他转身冲向楼梯间，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声。程墨不敢回头，一路狂奔下楼。气象局大楼里已经乱成一团，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有人倒在地上抽搐，有人正在攻击他人。

程墨躲进自己的办公室，反锁上门，大口喘着气。他的白大褂上沾了几滴红雨，他立刻脱下来塞进了垃圾桶。手背上那滴雨水留下的痕迹还在，他用消毒液反复擦洗，直到皮肤发红。

窗外，红雨越下越大，整个城市笼罩在一片血色迷雾中。程墨打开电视，所有频道都在播放紧急新闻。

"...突发公共卫生事件...请所有市民立即寻找室内避难...不要接触红色雨水..."

画面切换到城市各处，街道上到处是疯狂奔跑的人群和倒地抽搐的身体。一个记者正在现场报道，突然被一个浑身血红的人扑倒，摄像机记录下了记者被撕咬的恐怖画面，然后信号中断了。

程墨的手在发抖。他抓起办公桌上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无人接听。他又拨了妻子的手机，同样只有忙音。

"该死！"程墨一拳砸在桌子上。他的妻子苏晴今天休息在家，而他们住在郊区的一栋老式公寓楼里，没有地下车库或地下室。

程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作为气象学家，他比普通人更了解如何应对极端天气事件。他迅速在脑海中列出生存必需品：食物、水、药品、武器...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猛烈撞击，门框震动。程墨抄起桌上的金属台灯，退到窗边。又是一次撞击，门锁开始松动。

"程...博士..."门外传来嘶哑的声音，像是小李的，却又不像——那声音里充满了非人的饥渴。

程墨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打开窗户，外面是气象局大楼的消防梯。红雨还在下，但已经比刚才小了一些。他脱下衬衫包住头和手，深吸一口气爬出窗外。

冰冷的金属消防梯让他打了个寒颤。程墨小心翼翼地向下爬，尽量不发出声音。爬到三楼时，他听到自己办公室的窗户被砸碎的声音，一个血红的身影探出头来，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程墨加快了下爬的速度。到达地面后，他立刻冲向停车场。气象局的院子里已经一片混乱，几个浑身血红的人在追逐尖叫的同事，地上躺着几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程墨的车停在最靠近出口的位置。他掏出钥匙，手指颤抖得几乎按不下解锁键。身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他没有回头，直接拉开车门钻了进去。

一个血红的人影扑在车窗上，扭曲的面容紧贴玻璃，黑色的指甲刮擦着车窗。程墨发动车子，猛踩油门，那个身影被甩了下去。

驶出气象局大门时，程墨从后视镜看到整个大楼已经陷入混乱，窗户一个接一个地破碎，尖叫声此起彼伏。

街道上的景象更加骇人。车辆横七竖八地停在路中间，有的撞在一起冒着烟。人们尖叫着四处逃窜，而那些被红雨淋过的人——如果还能称之为人——正在追逐、撕咬其他人。

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突然冲到车前，程墨猛打方向盘避开，车子撞上了路边的消防栓。安全气囊弹出，重重打在程墨脸上，他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等他回过神来，那个女人已经爬上了引擎盖，她的下巴沾满鲜血，眼睛里只有疯狂。程墨挂上倒档猛踩油门，车子向后窜去，女人被甩到地上。

程墨调整方向，继续向家的方向驶去。收音机里，紧急广播断断续续地播放着：

"...国家...紧急状态...所有市民...避难...不要接触感染者...他们具有...攻击性..."

程墨关掉收音机。他需要集中精力开车。街道上的混乱程度随着他驶向市中心而加剧。几处建筑燃起大火，黑烟融入红雨笼罩的天空。警笛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看不到任何有效的救援。

在一个十字路口，程墨不得不停车——前方发生了连环车祸，十几辆车撞在一起，完全堵死了道路。他正准备倒车绕路，突然听到一阵尖锐的哭喊声。

路边的一家便利店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玻璃门上哭喊，她身后，一个成年男性——可能是她父亲——正和一个血红的身影搏斗。

程墨犹豫了。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离开，但那个小女孩绝望的哭声像刀子一样扎进他心里。他看了看四周，暂时没有感染者靠近，于是抓起车里的灭火器冲了出去。

便利店的玻璃门被锁上了，小女孩看到程墨，哭得更厉害了："救救我爸爸！求求你！"

程墨示意她后退，然后用灭火器砸碎了玻璃门。他刚踏进店里，就闻到浓重的血腥味。小女孩的父亲倒在血泊中，脖子被撕开一个大口子，而那个袭击者——一个穿着超市制服的年轻女孩，现在全身血红，指甲变成了黑色尖爪——正蹲在地上撕咬着什么。

听到动静，那个怪物抬起头，血红的眼睛锁定了程墨。她发出非人的嘶吼，四肢着地像野兽一样扑来。

程墨举起灭火器，按下把手，白色的干粉喷涌而出，直接喷在怪物脸上。她尖叫着后退，双手抓挠着自己的脸。程墨趁机上前，用灭火器狠狠砸向她的头部。

一下、两下、三下...直到那个身影不再动弹。

"爸爸！"小女孩扑向地上的男人，但程墨知道已经没救了。他抱起挣扎的小女孩："对不起，我们必须走了。"

"不要！我要爸爸！"小女孩踢打着程墨，但他紧紧抱住她冲出便利店。就在他们到达车边的瞬间，程墨看到街道两端都有血红的身影朝这边移动，数量至少有十几个。

他塞小女孩进后座，跳上驾驶座发动车子。一个感染者已经扑到了车门上，黑色的指甲划过车窗。程墨猛打方向盘甩开它，然后加速冲上路肩，绕过车祸现场。

"你叫什么名字？"程墨从后视镜看着抽泣的小女孩。

"楚...楚小雨..."小女孩哽咽着回答。

"小雨，你有其他家人吗？住在哪里？"

小女孩摇摇头："只有我和爸爸...妈妈去年生病死了..."

程墨的心沉了下去。他原本打算送小女孩去找家人，但现在看来她已经是孤儿了。在这个突然陷入疯狂的世界里，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独自生存的几率几乎为零。

"我要先回家找我妻子，"程墨说，"然后我们一起找个安全的地方。好吗？"

小雨默默点头，眼泪不停地流下。

程墨的公寓在城东的老旧小区。随着他们远离市中心，混乱的迹象有所减少，但依然能看到零星的血红身影在街上游荡。收音机里，政府仍在重复着避难警告，但已经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救援信息。

当程墨的车终于停在公寓楼下时，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楼下停着几辆警车，警灯还在闪烁，但看不到警察。大堂的玻璃门碎了，地上有血迹。

"跟紧我，不要出声。"程墨低声对小雨说，从后备箱拿出一个棒球棍——那是他平时放在车里以防万一的。

电梯已经停运，他们走消防楼梯上楼。每上一层，程墨的心跳就加快一分。五楼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只有几户人家的门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像张开的嘴。

程墨的家在走廊尽头。门锁完好，这让他稍微松了口气。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几乎插不进锁孔。

"苏晴？是我！"他轻声呼唤，推开门。

公寓里一片漆黑，窗帘都拉上了。程墨摸索着打开灯，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凝固——客厅一片狼藉，茶几翻倒，墙上有一道长长的血迹。

"苏晴！"程墨冲进卧室，空无一人。浴室、厨房、阳台...都没有妻子的踪影。

小雨站在客厅中央，惊恐地看着墙上的血迹。程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检查线索。血迹从客厅延伸到门口，但门外走廊上没有。茶几翻倒的方向显示有人从阳台方向被拖向门口...

阳台上，程墨发现了苏晴的手机，屏幕已经碎了，但还能用。最后一条发出的信息是给他的："程墨，不要回家！他们从阳台...啊！"

程墨的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这个打击——苏晴很可能已经被那些怪物带走了，或者更糟...

小雨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程叔叔...你还好吗？"

程墨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他还有一个孩子需要保护。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说，"这里不安全了。"

程墨迅速收集了一些必需品：食物、水、药品、手电筒、电池、绳索...他把这些东西装进登山包里，又去衣柜深处拿出了他偷偷收藏的一把猎刀——那是他父亲留下的遗物，从未想过真的会用上。

正当他们准备离开时，门外走廊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声。程墨示意小雨躲到卧室里，自己握着猎刀悄悄靠近猫眼。

走廊上，三个血红的身影正在漫无目的地游荡，其中一个穿着警服。他们的动作比人类更加笨拙，但充满野兽般的爆发力。程墨屏住呼吸，希望他们能走过去。

就在这时，小雨不小心碰倒了卧室里的一个相框，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刺耳。

门外的脚步声立刻停止了。程墨从猫眼里看到那三个怪物同时转向了他的家门。

"躲起来！"他对小雨喊道，同时冲向门口，用身体抵住门。

第一下撞击几乎把门从铰链上撞下来。程墨知道这种老旧的木门撑不了多久。他环顾四周，看到沉重的书柜。

"帮我推这个！"他招呼小雨，两人合力将书柜推到门前。第二下撞击时，书柜震动了一下，但门撑住了。

"后门！"程墨拉起小雨的手冲向厨房。老式公寓的厨房有一个消防通道，通向楼外的金属楼梯。

他们刚爬出窗户，就听到公寓里传来门被撞碎的声音。程墨没有回头，抱着小雨快速向下爬。当他们到达地面时，楼上传来愤怒的嚎叫声。

程墨的车还停在原地，但周围已经多了几个游荡的血红身影。他们必须另寻出路。

小区后门附近有一个小型超市，程墨决定冒险一试。超市的玻璃门碎了，里面黑漆漆的。程墨示意小雨保持安静，自己先探头进去查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