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时分，程墨站在营地西侧围墙上，看着远处地平线上泛起的鱼肚白。昨晚的血尸袭击在围墙上留下了深深的爪痕和血迹，几个守卫正在用沙袋和铁丝网修补破损处。空气中弥漫着硝烟和腐烂的混合气味，令人作呕。

"气象员。"

程墨回头，看见赵铁柱大步走来，迷彩服上沾满暗红色的血迹，□□斜挎在背后。这个退伍军人似乎永远不知道疲倦为何物。

"你的预测救了至少二十条命。"赵铁柱递给他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咖啡，真正的军用速溶。算是奖励。"

程墨接过杯子，温热透过金属杯壁传到掌心。他已经记不清上次喝到真正的咖啡是什么时候了。"谢谢。那些血尸——"

"进化得比我们想象的快。"赵铁柱打断他，声音压得很低，"昨晚出现了会使用绳梯的个体，还有一个似乎在指挥其他血尸攻击薄弱点。"

程墨抿了一口咖啡，苦涩在舌尖蔓延："我们需要更多数据。仅靠卫星云图远远不够。"

"正好有个机会。"赵铁柱环顾四周，确保没人能听到他们的谈话，"医疗站药品快耗尽了，尤其是抗生素和手术用品。市中心医院有个药库，还没被完全洗劫。"

程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想组织一支搜救队。"

"不是'一支'，是我们三个——你、我和你的医生女友。"赵铁柱的眼睛紧盯着程墨，"苏芷柔说那里可能有关于红雨的线索。军方在那里设过临时研究站。"

程墨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杯壁："为什么是我们？你有那么多手下。"

"因为王刚的人不可靠。"赵铁柱冷笑一声，"那个混蛋巴不得我死在外面。而且......"他犹豫了一下，"这次任务需要特殊技能。你的气象知识，林萱的医疗背景，再加上我的战斗经验。"

程墨思索片刻："林萱知道这个计划吗？"

"我刚从医疗站过来，已经告诉她了。"赵铁柱看了看手表，"两小时后出发。带上你的装备，但别声张。对外宣称是例行围墙检修。"

"那小雨呢？"

"苏芷柔会照顾她。"赵铁柱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下脚步，"对了，气象员，如果你敢耍什么花样......"

程墨直视他的眼睛："我只关心两件事——保护我的同伴，找到红雨的真相。"

赵铁柱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妈的，我开始喜欢你了。"

两小时后，程墨站在营地东侧的小门前，检查着自己的装备——猎刀、对讲机、多功能工具，还有赵铁柱今早偷偷还给他的手枪和十二发子弹。林萱穿着借来的迷彩服，背着医疗包，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

"小雨没事吧？"程墨低声问。

林萱点点头："苏医生答应特别照顾她。但程墨，这次任务......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程墨正想回答，赵铁柱带着两个全副武装的守卫走了过来。"记住，"他粗声说，"我们走地下通道到地铁站，然后沿2号线隧道向北，在人民广场站上来。医院就在地面出口300米处。"

"为什么不直接开车？"程墨问。

"噪音。"赵铁柱拍了拍腰间的手榴弹，"汽车引擎会吸引方圆五公里内的所有血尸。隧道相对安全——我们清理过那段路。"

一个守卫打开小门，露出向下的混凝土楼梯。黑暗中传来潮湿的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腥气。

赵铁柱打开强光手电，率先走下楼梯："跟紧我，别掉队。隧道里迷路等于送死。"

程墨让林萱走在中间，自己断后。楼梯尽头是一条狭窄的维修通道，墙壁上布满涂鸦和干涸的血迹。赵铁柱轻车熟路地左拐右拐，最后停在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从这里开始就是地铁隧道了。"他低声说，"保持安静，用手势交流。遇到血尸，能躲就躲，必须战斗时尽量用冷兵器。"

程墨点点头，握紧了猎刀。赵铁柱推开铁门，一股更为浓重的腐臭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打开了某个巨大坟墓的门。

隧道里漆黑一片，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铁轨上散落着各种杂物——背包、鞋子、甚至还有几具已经白骨化的尸体。墙壁上的应急灯偶尔闪烁，投下诡异的绿光。

三人排成一列，沿着轨道边缘小心前进。赵铁柱走在最前面，脚步轻盈得像只猫，完全看不出是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林萱紧紧跟在后面，程墨则不断回头警戒后方。

走了约莫二十分钟，隧道开始向上倾斜。赵铁柱停下脚步，示意他们蹲下。

"前面就是人民广场站。"他耳语道，"站台上可能有血尸。我先去侦察，你们在这里等着。"

没等程墨回应，赵铁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程墨能感觉到林萱的颤抖，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害怕吗？"他低声问。

林萱的手心冰凉潮湿："不只是害怕......自从进入隧道，我就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人在......呼唤我。"

程墨皱眉："什么样的呼唤？"

"说不清楚，就像......"林萱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大，"程墨，有东西过来了！"

程墨立刻转身，猎刀横在胸前。隧道深处传来轻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拖行。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湿漉漉的喘息。

"血尸，"程墨压低声音，"至少两只。"

林萱的手突然抓紧他的手臂："不，不是血尸......是更可怕的东西。"

程墨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意思，赵铁柱的身影突然从黑暗中窜出。"妈的，快跑！"他一把拽起林萱，"站台上有几十只血尸，还有——"

一声非人的尖啸打断了他的话。隧道深处，一个巨大的黑影以惊人的速度向他们冲来。在手电筒的余光中，程墨只看到一双血红的眼睛和反光的利爪。

"跑！"赵铁柱推着他们向前，"去站台！"

三人拼命奔跑，身后的怪物紧追不舍。程墨能感觉到那东西呼出的腐臭气息喷在自己后颈上。就在他们即将到达站台楼梯时，林萱突然绊了一下，摔倒在地。

程墨转身去拉她，正好看见那个怪物扑来的瞬间——那是一只前所未见的血尸，体型是普通血尸的两倍大，背部突出几根骨刺，前肢进化成了镰刀般的利爪。

千钧一发之际，赵铁柱回身开火。□□的轰鸣在隧道中回荡，怪物惨叫一声，肩膀被轰出一个大洞，但并未倒下。

"快上站台！"赵铁柱一边换弹一边大喊。

程墨拉起林萱，三人冲上楼梯。站台上的景象让他们倒吸一口冷气——至少三十只血尸正在游荡，听到枪声后齐刷刷转向他们。

"完了......"林萱喃喃道。

赵铁柱却出奇地冷静："跟我来！"

他领着他们沿着站台边缘狂奔，最后跳下轨道，钻进一个标有"设备间"的小门。程墨最后一个进去，反手锁上门。门外，血尸群的撞击声和嘶吼声震耳欲聋。

设备间狭小黑暗，堆满了维修工具和零件。三人大口喘气，汗水浸透了衣服。

"那是什么鬼东西？"程墨问，声音因急促的呼吸而断断续续。

"第三代血尸，"赵铁柱靠在墙上，检查着□□药，"我们叫它'屠夫'。力量是进阶型的五倍，能徒手撕开铁皮。"

林萱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它在呼唤其他血尸......我能感觉到......"

赵铁柱和程墨交换了一个眼神。"什么意思？"赵铁柱问。

林萱摇摇头，似乎自己也难以理解："就像......一种脉冲，在我的脑子里震动。我能感觉到它们的......意图。"

程墨想起苏芷柔说的异常血检，心头一紧。但此刻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现在我们怎么办？"他问赵铁柱，"原路返回？"

"不行，那只'屠夫'肯定守在隧道里。"赵铁柱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设备间应该有通往地面的紧急出口。"

他们在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垂直的金属梯，上方是圆形的检修井盖。赵铁柱率先爬上去，用力推开井盖，一道光线照射下来。

"安全，"他向下喊道，"上来吧。"

三人陆续爬出检修井，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狭窄的小巷。远处，人民广场的标志性建筑——市立医院的主楼巍然矗立。

"还有三百米，"赵铁柱指着医院，"我们走屋顶路线。"

他们爬上消防梯，沿着相连的建筑物屋顶前进。从这个高度，程墨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惨状——街道上满是废弃车辆和游荡的血尸，几处建筑仍在燃烧，黑烟升入铅灰色的天空。

"红雨之后就是这样，"赵铁柱注意到他的目光，"第一天就死了百分之九十的人，剩下的要么变成血尸，要么像我们这样躲起来。"

林萱突然停下脚步："等等......我感觉到了什么。"

"血尸？"程墨警觉地问。

"不，是......人类。"林萱指向医院侧面的一扇窗户，"那里有人，至少三个。他们......很害怕。"

赵铁柱眯起眼睛："我没看到任何动静。"

"相信我，"林萱出奇地坚定，"他们在药房附近，其中一人受伤了。"

程墨和赵铁柱再次交换眼神。最终，赵铁柱点点头："好吧，我们从那个方向进去。但记住，我们的首要目标是药品，不是救人。"

他们从医院侧面一个破碎的窗户潜入。内部昏暗潮湿，墙上有大片干涸的血迹。走廊里散落着医疗设备和尸体，空气中弥漫着腐臭和消毒水的混合气味。

"药房在三楼，"赵铁柱查看地图，"走楼梯，电梯没电。"

三人小心翼翼地沿着安全楼梯上行。二楼转角处，两具穿着白大褂的尸体纠缠在一起，其中一个明显变异成了血尸，却被另一个用手术刀刺穿了眼睛——同归于尽。

林萱停下脚步，轻轻为这两位曾经的同行合上眼睛。程墨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发抖，但眼神异常坚定。

到达三楼，他们听到走廊尽头传来微弱的说话声。赵铁柱示意大家安静，贴着墙壁前进。

药房的门半开着，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抽泣声。赵铁柱打了个手势，猛地推开门，猎枪对准室内："不许动！"

药房角落里，三个瘦骨嶙峋的年轻人蜷缩在一起。其中一个大腿上有严重的伤口，已经发黑化脓。看到武装人员，他们惊恐地抱成一团。

"求求你们......"一个戴眼镜的女孩颤抖着说，"别伤害我们......我们可以分享食物......"

林萱立刻放下医疗包："我是医生，让我看看他的伤。"

赵铁柱却拦住她："等等。"他走近那个伤员，仔细观察伤口，"这是咬伤？"

眼镜女孩摇头："不，是金属划伤。三天前我们试图进入医院时，他被倒塌的货架划伤了。"

赵铁柱看向林萱，后者点点头："确实不像咬伤，但感染很严重，可能需要截肢。"

"我们没有设备做那种手术。"赵铁柱冷冷地说，"拿上药品，我们走。"

程墨注意到林萱眼中的挣扎。她轻声对赵铁柱说："给我十分钟，至少清理一下伤口，否则他活不过今晚。"

赵铁柱看了看手表，不情愿地点头："快点儿。气象员，你和我收集药品。"

程墨跟着赵铁柱在药柜间穿梭，按林萱之前列的清单收集抗生素、麻醉剂和手术用品。药房虽然被翻动过，但大部分专业药品还在——普通人只拿走了止痛药和常见药物。

"那个女孩，"赵铁柱突然低声说，"你的医生女友，她真的能感觉到什么，对吧？"

程墨犹豫了一下，决定部分坦白："林萱一直有很强的直觉。在医院工作时，她经常能预感到哪个病人会突然恶化。"

赵铁柱哼了一声："不只是直觉。苏芷柔告诉我她的血检异常，可能和红雨病毒有关联。"他锐利地看向程墨，"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她可能正在变异，只是方式不同。"

程墨的心沉了下去："你认为她是威胁？"

"不，我认为她可能是希望。"赵铁柱的声音出奇地柔和，"如果她能理解血尸，甚至影响它们......"

他的话被一声尖叫打断。两人立刻冲向声源，发现林萱正按住那个伤员，后者全身痉挛，眼睛翻白。

"怎么回事？"赵铁柱厉声问。

"突发癫痫！"林萱努力控制住病人，"可能是败血症导致！帮我按住他！"

程墨上前帮忙，却在接触到病人皮肤的瞬间感到一阵异样——那温度高得不正常，而且皮肤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不对劲，"他警告道，"这不像是普通感染！"

话音未落，伤员突然睁大眼睛——眼白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他发出非人的嘶吼，力量暴增，一把将林萱推开。

"变异！"赵铁柱大喊，举起猎枪，"退后！"

眼镜女孩尖叫着扑向同伴："不！他不会伤害我们！他只是病了！"

变异者抓住她的手臂，张口就要咬下。千钧一发之际，林萱冲上前，双手按住变异者的额头，闭上眼睛。

令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变异者突然僵住，然后像断电的机器一样瘫软在地。林萱自己也摇晃了一下，脸色惨白如纸。

"你......对他做了什么？"眼镜女孩颤抖地问。

林萱虚弱地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不想他伤害你。"

赵铁柱的眼神变得异常锐利。他大步上前，检查那个变异者的脉搏："昏迷了，但还活着。而且......红色从眼睛里退去了。"

程墨扶住摇摇欲坠的林萱："你需要休息。"

"没时间了，"赵铁柱打断他们，"刚才的动静可能吸引了血尸。我们必须立刻离开。"

"那他们呢？"林萱指着三个幸存者。

赵铁柱犹豫了一下，做出了令人意外的决定："可以带上他们，但伤员必须被绑起来，以防再次变异。"

他们迅速用医用绷带绑好昏迷的伤员，由程墨和赵铁柱轮流背负。眼镜女孩和她的另一个朋友感激涕零，承诺会帮忙携带部分药品。

离开药房时，林萱突然抓住程墨的手臂："等等......有东西过来了。很多......从西侧楼梯......"

赵铁柱立刻示意大家安静，贴着门倾听。几秒钟后，所有人都听到了——走廊尽头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那种特有的湿漉漉的喘息声。

"血尸群，"赵铁柱低声咒骂，"至少十几只。"

"不，"林萱摇头，"更多......而且那只'屠夫'也在。它......在指挥它们。"

程墨看向赵铁柱："有其他出口吗？"

赵铁柱快速查看地图："东侧有货运电梯井，可以通到二楼。但伤员会拖慢我们。"

"你们走吧，"眼镜女孩突然说，"我和阿杰留下来拖住它们。反正......我们也活不了多久了。"

"不行！"林萱坚决反对，"只要回到营地，苏医生可能有办法——"

她的声音被一声巨响打断——药房的门被猛烈撞击，金属门框开始变形。

"没时间争论了！"赵铁柱大吼，"气象员，你带林萱和其他人走货运通道！我来断后！"

程墨知道这不是逞英雄的时候。他拉起林萱的手："跟我来！"

他们刚冲进货运通道，就听到药房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赵铁柱猎枪的轰鸣和血尸的尖叫。程墨让其他人先下电梯井，自己回头看了一眼——赵铁柱站在药房门口，一人一枪对抗潮水般涌来的血尸，其中包括那只巨大的"屠夫"。

"他会死的！"林萱喊道。

程墨咬牙做出决定："你们先走！我去帮他！"

他冲回药房，正好看到"屠夫"扑向赵铁柱。程墨拔出手枪，连开三枪，全部命中"屠夫"的头部。怪物惨叫一声，动作迟缓下来。赵铁柱趁机将猎枪塞进它张开的嘴里，扣动扳机。

"屠夫"的头颅像西瓜一样爆开，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但更多的血尸正在涌来。

"走！"赵铁柱拽着程墨退回货运通道，扔出最后一颗手榴弹。

爆炸声中，两人跌跌撞撞地爬下电梯井。二楼处，林萱和其他人正在等待。他们沿着紧急通道一路狂奔，最后从医院侧门的救护车出口冲到了街上。

街上的血尸被爆炸声吸引，正朝医院聚集。赵铁柱领着大家钻进一条小巷，七拐八绕，最后回到了地铁入口。

回程的路上，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只有脚步声在黑暗的隧道中回荡。程墨背着昏迷的伤员，能感觉到对方不稳定的呼吸喷在自己后颈上。林萱走在前面，偶尔会突然停下，似乎在感应什么，然后指引大家避开危险区域。

赵铁柱断后，时不时回头警戒。有几次，程墨注意到他盯着林萱的背影，眼神复杂难明。

当他们终于回到营地的小门时，夕阳已经西沉。苏芷柔带着医疗队等候多时，看到他们带回的伤员，立刻指挥人将其隔离观察。

"药拿到了吗？"她问。

赵铁柱拍拍鼓鼓的背包："超额完成。还带回三个幸存者，不过其中一个可能感染了。"

苏芷柔看向虚弱的林萱："你没事吧？脸色很差。"

林萱摇摇头，刚想说什么，却突然晕倒在地。程墨一把抱住她，惊恐地发现她的皮肤烫得吓人。

"立刻送她去隔离室！"苏芷柔厉声命令，"其他人去消毒和检疫！"

程墨不肯放手："她只是太累了——"

"程墨，"苏芷柔罕见地直呼其名，声音低沉而严肃，"如果你想救她，就按我说的做。这不是普通的疲劳。"

赵铁柱上前一步："听医生的，气象员。我们都需要隔离观察24小时，这是规定。"

程墨最终妥协，看着医疗人员将林萱抬走。在进入隔离室前，他最后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乌云密布，似乎又要下雨了。

但这次，他不知道即将落下的是普通的雨水，还是那致命的红色瘟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