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室的灯光刺得程墨眼睛发疼。

他坐在硬板床上，透过铁栅栏窗户看着外面忙碌的医疗人员。二十四小时隔离观察是营地的铁律，任何人外出归来都必须遵守。墙壁上的电子钟显示22:17，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将近八个小时。

"她会没事的。"

赵铁柱的声音从隔壁床位传来。这个退伍军人正用一块布擦拭他的□□，动作熟练而轻柔，像是在对待情人。

程墨没有回答。他的脑海里不断重播着林萱晕倒的画面——她苍白的脸色，滚烫的皮肤，还有那种不自然的颤抖。那不是普通的疲劳或发烧，他能感觉到。

"我说真的，"赵铁柱放下枪，声音压低，"苏芷柔是全军最好的病毒学家。如果连她都救不了你的小女友，那没人能救。"

程墨终于转过头："你不觉得奇怪吗？林萱在隧道里说的那些话，还有她对那个变异者做的事......"

"当然奇怪，"赵铁柱咧嘴一笑，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但在这操蛋的世界里，'奇怪'可能是好事。你知道我们最缺什么吗？不是食物，不是弹药，是希望。"

程墨正想追问，隔离室的门突然打开。苏芷柔穿着全套防护服走进来，面罩下的表情难以辨认。

"检查时间，"她简短地说，从推车上拿起体温计，"张嘴。"

赵铁柱配合地张开嘴，眼睛却紧盯着苏芷柔："那女孩怎么样了？"

苏芷柔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林医生情况稳定，正在观察。"她转向程墨，"该你了。"

程墨含住体温计，直视苏芷柔的眼睛："我要见她。"

"不行。"苏芷柔的声音透过面罩显得沉闷而疏离，"她现在是最高级别隔离。"

体温计发出"滴"的一声。苏芷柔看了一眼，记录下来："36.7，正常。"她转身准备离开。

程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等等！什么叫'最高级别隔离'？她到底怎么了？"

苏芷柔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后她叹了口气："林医生展现出了......特殊反应。她的体温一度达到41度，现在虽然降下来了，但血液检测显示病毒载量异常。"

程墨的心沉了下去："她在变异？"

"不完全是。"苏芷柔谨慎地选择着词汇，"病毒在她体内呈现出一种我们从未见过的模式。它没有破坏宿主细胞，而是......与之共存。某种程度上，这解释了她在医院的表现。"

赵铁柱突然插话："她能控制它们？"

"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苏芷柔警告地看了赵铁柱一眼，"我需要更多测试。你们俩的血液样本也很关键，尤其是程先生的，考虑到你们有密切接触。"

程墨松开手，感到一阵眩晕。林萱被感染了？什么时候？怎么感染的？无数问题在他脑海中盘旋，但最强烈的只有一个——他必须见到她，现在就要。

苏芷柔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程先生，请相信我们正在尽一切努力帮助林医生。但如果你擅自行动，只会让情况更糟。"她停顿了一下，"为了她好，保持耐心。"

说完，她推着车离开了隔离室，门锁发出沉重的"咔嗒"声。

赵铁柱吹了声口哨："'特殊反应'，哈？我就知道那女孩不简单。"

程墨没有理会。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医疗区。隔离区位于营地西北角，由一排预制板房组成，周围拉着带电的铁丝网。苏芷柔正走向最末端那间标着"高危"的红色房间。

"你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气象员？"赵铁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程墨转身，发现赵铁柱已经站在他身后不到一米处，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紧盯着他。

"我要去见她，"程墨直言不讳，"今晚。"

赵铁柱笑了："我就知道。"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反对，而是压低声音，"铁丝网东侧有个盲区，守卫每四十五分钟换一次岗。但你需要避开三个监控摄像头。"

程墨挑眉："你在帮我？"

"不全是。"赵铁柱走回床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我在帮自己。苏芷柔隐瞒了什么，我想知道真相。"他把钥匙扔给程墨，"储物柜里有防护服和门禁卡，但只能维持二十分钟不被发现。"

程墨接住钥匙，感到金属的冰凉触感："为什么？你完全可以自己——"

"因为王刚的人盯上我了，"赵铁柱打断他，"我出现在隔离区会引起骚动。而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你只是个为爱冲昏头的书呆子，没人会太在意。"

程墨握紧钥匙："谢谢。"

"别急着谢我。"赵铁柱的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如果被抓到，我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程墨点点头。电子钟显示22:43，距离下次换岗还有十七分钟。

"等午夜，"赵铁柱建议，"那时大部分人都去睡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像一年那么漫长。程墨躺在床上假装睡觉，耳朵却捕捉着外面的每一个声响——守卫的脚步声、对讲机的静电噪音、远处血尸的嚎叫。赵铁柱很快打起了呼噜，不知是真的睡着了还是在伪装。

23:58，程墨悄悄起身。赵铁柱的呼噜声停顿了一秒，然后又继续响起——这是默许的信号。

储物柜里果然有一套折叠整齐的防护服和一张门禁卡。程墨迅速穿戴好，面罩让他的视野变得狭窄，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响亮。

东侧窗户果然如赵铁柱所说，处于监控死角。程墨小心地推开窗，爬了出去。夜风带着初秋的凉意，即使隔着防护服也能感受到。

避开巡逻的守卫比想象中容易——他们大多昏昏欲睡，注意力不集中。程墨贴着阴影移动，很快来到红色隔离室前。

门上的电子锁闪着红光。程墨深吸一口气，刷了门禁卡。绿灯亮起，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里面比预想的要暗，只有几盏应急灯提供微弱照明。房间被一道玻璃墙分成两半，外侧是监控设备和工作台，内侧是隔离病房。林萱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各种监测仪器，一根输液管连接着她的手臂。

程墨正要敲玻璃，一个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我就知道你会来。"

程墨猛地转身，看到苏芷柔站在门口。她已经脱下了防护面罩，脸上带着疲惫和某种复杂的表情。

"苏医生，我——"

"省下你的解释，"苏芷柔打断他，声音里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疲惫，"跟我来。"

出乎程墨意料，苏芷柔没有叫警卫，而是带他进入了玻璃墙另一侧的观察室。这里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林萱的情况——她脸色潮红，眉头紧锁，似乎在经历某种痛苦的梦境。监测器上的心电图显示心率异常地快。

"她在恶化，"程墨声音嘶哑，"你对她做了什么？"

"恰恰相反，"苏芷柔靠在控制台上，"我们在阻止她恶化。林医生体内正在发生一场战争——红雨病毒和她的免疫系统达成了某种前所未有的平衡，但这种平衡极其脆弱。"

程墨走近玻璃，手掌贴在冰冷的表面上："她能挺过来吗？"

"从医学角度？可能性低于30%。"苏芷柔的话像一把刀刺进程墨心脏，"但林医生已经创造了不止一个奇迹。她在医院的表现......"她停顿了一下，"程先生，你知道'哨兵计划'吗？"

程墨摇头："从没听过。"

苏芷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五年前，军方秘密资助了一系列关于大气生物武器的研究。其中有一个分支项目，研究如何创造能够感知并控制生物武器的'哨兵'。"

程墨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你是说......"

"我不确定。但林医生的血液样本显示出与'哨兵'理论模型惊人的相似性。"苏芷柔看向病床上的林萱，"如果这是真的，她可能是人类对抗血尸的关键。"

程墨的大脑飞速运转，拼凑着线索："红雨是军方制造的？这场灾难是人为的？"

苏芷柔的表情变得警惕："我没有这么说。'哨兵计划'只是众多防御性研究中的一个，从未投入实战。"她突然转向监控屏幕，"糟了，她的体温又升高了！"

程墨看向监测器——林萱的体温已经飙升至42.3度，心电图的波形变得紊乱。警报声刺破夜空，红色警示灯开始闪烁。

"必须立即降温！"苏芷柔冲向控制台，按下几个按钮。隔离舱内喷出白色雾状冷却剂，笼罩了林萱的身体。

"让我进去！"程墨抓住苏芷柔的手臂。

"你疯了吗？她现在的□□可能具有高度传染性！"

"我不在乎！"程墨怒吼，"如果她真的是什么'哨兵'，那么接触过她的我可能已经暴露了！让我进去！"

苏芷柔犹豫了一秒，然后做出了决定："防护服右臂有个应急拉链，拉开可以露出前臂。如果她真的能控制病毒，皮肤接触可能比药物更有效——但这是赌博，程先生。你可能会死，或者更糟。"

程墨已经冲向隔离舱门："开门！"

气密门嘶嘶打开，程墨冲了进去。冷雾让视野变得模糊，他摸索着来到病床前。林萱现在全身抽搐，嘴角溢出粉红色的泡沫。

程墨拉开右臂拉链，露出前臂，然后握住了林萱滚烫的手。

刹那间，一股电流般的刺痛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程墨的视野边缘开始变红，耳边响起奇怪的嗡鸣，像是千万只昆虫在振翅。他的肌肉痉挛，膝盖重重砸在地上，但他死死抓着林萱的手不放。

"坚持住......"他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话语，"回来......回到我身边......"

嗡鸣声越来越大，逐渐形成某种模糊的节奏，像是......心跳？程墨不确定这是真实的声音还是幻觉。他的视线开始模糊，但依稀看到林萱的眼睛睁开了——那双曾经温柔的眼睛现在泛着诡异的红光。

"程......墨......"林萱的声音变了，带着某种回声，像是两个人在同时说话，"我看......见了......它们......"

"看见什么？"程墨艰难地问，他的舌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所......有......血尸......"林萱的手指突然收紧，指甲陷入程墨的皮肤，"它们......有......蜂巢......女王......"

一阵剧痛袭来，程墨眼前一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觉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鼻子和耳朵流出来——是血。

然后世界陷入了黑暗。

程墨再次醒来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刺眼的白光。他眨了眨眼，逐渐聚焦的天花板上有一道熟悉的裂缝——这是医疗站的普通病房，不是隔离室。

他试图坐起来，一阵眩晕立刻袭来。右臂传来刺痛，他低头看到一根输液针头埋在静脉里，连接着上方的药袋。

"慢点。"

苏芷柔的声音从右侧传来。程墨转头，看到她坐在床边，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女医生看起来憔悴不堪，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

"林萱呢？"这是程墨最关心的问题。

"稳定了。"苏芷柔放下平板，"你昏迷了整整两天。我们一度以为你也会变异，但今早你的血液检测突然恢复正常。"

程墨的记忆逐渐回笼——隔离室、高烧、诡异的对话......"她说血尸有'蜂巢女王'。"

苏芷柔的表情变得严肃："我们监测到营地外的血尸行为模式确实发生了变化。它们开始有组织地巡逻，甚至设置简单的陷阱。"她停顿了一下，"如果林医生说的是真的，我们面对的不仅是感染体，而是一个全新的智慧物种。"

程墨拔掉针头，不顾苏芷柔的抗议："我要见她。"

"不行。"苏芷柔按住他的肩膀，"王刚已经下令将她转移到特殊收容所。他认为林医生是潜在威胁，想要......"她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程墨的血变冷了："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赵铁柱在拖延，但他撑不了多久。"苏芷柔压低声音，"王刚得到了营地委员会大多数人的支持。他们害怕林医生的能力。"

程墨掀开被子，双脚触到冰凉的地面："帮我。"

"我已经帮得够多了。"苏芷柔苦笑，"如果被发现我告诉你这些——"

"不是为了我，"程墨直视她的眼睛，"是为了全人类。如果林萱真的是'哨兵'，她就是对抗血尸的关键。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苏芷柔沉默良久，最后叹了口气："警卫每两小时换班一次。下次换班在......"她看了看手表，"四十七分钟后。西侧走廊的监控系统会有三分钟空白期，因为电力切换。"

程墨点头表示明白："她在哪？"

"地下二层，原先是停车场，现在改造成了高安保隔离区。"苏芷柔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门禁卡，"这只能让你通过前两道门。之后......就看你的造化了。"

程墨接过卡片："谢谢。"

"别谢我。"苏芷柔站起身，"我只是在纠正一个错误。'哨兵计划'本应是保护人类的盾牌，却被某些人变成了武器。"她走向门口，停顿了一下，"程墨，如果见到赵铁柱......告诉他'夜莺还在歌唱'。"

程墨想问这句话的含义，但苏芷柔已经离开了病房。

接下来的时间程墨用来恢复体力和规划路线。医疗站的平面图他早已记在脑中，但地下层是后来改造的，他只能凭猜测。

30分钟后，程墨悄悄溜出病房。医疗站比平时忙碌——走廊上医护人员行色匆匆，推车上堆满了医疗物资。他听到两个护士的对话片段：

"......北墙又被袭击了......"

"......这次不一样，它们用了梯子......"

"......王队长说要处决那个女医生......"

程墨的心跳加速。时间比预想的更紧迫。

他装作普通患者，慢慢向西侧走廊移动。正如苏芷柔所说，这里的守卫刚刚换班，新来的警卫正打着哈欠翻看杂志。

监控摄像头红灯熄灭的瞬间，程墨快速闪入消防通道。楼梯向下延伸至黑暗之中，只有应急灯提供微弱的照明。

地下二层比想象中更冷。程墨推开通往走廊的门，迎面是一道厚重的金属栅栏。苏芷柔的门禁卡顺利打开了它。

走廊尽头还有一道门，旁边是监控室，透过窗户能看到两个守卫正在看电视。程墨屏住呼吸，贴着墙壁前进，趁守卫不注意时刷卡通过了第二道门。

门后是一条短走廊，尽头是电梯和另一道需要虹膜识别的安全门。程墨的心沉了下去——苏芷柔没说这里有生物识别锁。

正当他考虑是否要硬闯时，电梯突然"叮"的一声打开了。程墨迅速躲进阴影处，看到赵铁柱走了出来，脸色阴沉。

程墨犹豫了一秒，决定赌一把。他轻声唤道："赵队长。"

赵铁柱猛地转身，手按在枪套上。认出是程墨后，他瞪大了眼睛："你他妈疯了？这里全是王刚的人！"

"苏芷柔说'夜莺还在歌唱'。"程墨直接说道。

赵铁柱的表情瞬间变了。他左右看了看，然后一把将程墨拉进电梯："操。跟我来。"

电梯向下运行——程墨这才意识到还有地下三层。赵铁柱用他的权限卡启动了电梯，然后转向程墨："苏芷柔不该告诉你那句话。这会害死你们所有人。"

"林萱在哪？"程墨直接问道。

"安全房里，暂时。"电梯停下，赵铁柱挡在门前，"听着，气象员，事情比你想象的复杂。王刚不只是想处决林萱，他想把她交给一群自称'新黎明'的疯子科学家。"

程墨皱眉："什么科学家？"

"红雨前就在研究生物武器的家伙。"赵铁柱的眼中闪过厌恶，"他们认为血尸是进化的下一个阶段，想创造可控的变异体。林萱这样的'哨兵'是他们梦寐以求的。"

电梯门开了，露出一个类似实验室的空间。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正在忙碌，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赵铁柱把程墨拉到一个储物间里。

"我一直在调查'哨兵计划'的真相，"他压低声音，"苏芷柔是其中一名研究员，但她不知道全部。最高层有人故意泄露了实验病毒，引发了红雨。"

程墨感到一阵恶寒："你是说这场灾难是蓄意制造的？"

"为了权力。"赵铁柱冷笑，"想象一下，如果只有某个组织掌握对抗血尸的方法，他们就能控制幸存的人类社会。'新黎明'就是那个组织的幌子。"

"那我们得立刻带林萱离开！"程墨急切地说。

"没那么简单。"赵铁柱摇头，"首先，她现在的状态不稳定。其次，王刚的人已经包围了营地。最重要的是......"他犹豫了一下，"林萱自己可能不想走。"

程墨愣住了："什么意思？"

"她醒来后，表现出某种......联系。"赵铁柱艰难地选择着词汇，"她说能听到'女王'在呼唤她。我们不确定这是幻觉还是真实感应。"

程墨想起昏迷前林萱说的话："带我去见她。现在。"

赵铁柱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点头："跟我来。但无论看到什么，保持冷静。"

他们穿过实验室后方的一条狭窄通道，来到一个圆形观察室。中央是一个透明隔离舱，林萱坐在里面，穿着白色拘束衣，手腕和脚踝被软垫镣铐固定。

但最让程墨震惊的是她的眼睛——完全变成了血红色，没有瞳孔和眼白之分。

"林萱......"他不自觉地向前一步。

仿佛听到呼唤，林萱突然转向观察窗。她的嘴角扬起一个微笑，但那个笑容让程墨毛骨悚然——太锐利，太......不像人类。

"程墨。"她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带着诡异的回声，"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

程墨转向赵铁柱："她一直这样？"

"从昨晚开始。"赵铁柱表情凝重，"更糟的是，她预测了三起血尸袭击，分毫不差。王刚认为这证明她已经变成了它们的一员。"

程墨靠近观察窗："林萱，是我。你......认得我吗？"

林萱歪着头，这个动作出奇地孩子气："当然认得。你是程墨，我的气象员。"她的笑容突然变得熟悉起来，像是真正的林萱短暂地回来了，"你总是看云，却从不下雨。"

这句只有他们之间才懂的玩笑话让程墨眼眶发热。他转向赵铁柱："她还是她。只是多了些......额外的东西。我们必须救她出去。"

赵铁柱正要回答，警报突然响彻整个地下设施。红色警示灯开始旋转，广播里传来急促的声音：

"所有安全人员注意！北墙被突破！重复，北墙被突破！血尸群正在涌入营地！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前往中央避难所！"

赵铁柱的对讲机炸出一连串静电噪音，然后一个惊慌的声音传来："队长！它们他妈的有战术！正在包围医疗站！请求指示！"

程墨和赵铁柱交换了一个眼神——血尸确实进化了，而且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快。

"计划变更。"赵铁柱迅速做出决定，"我带林萱去安全屋。你去地面帮助疏散平民。"

"不，"程墨坚决地说，"我们一起走。你说过王刚要抓她——现在混乱正是机会。"

赵铁柱犹豫了一秒，然后点头："你说得对。但我们需要装备和交通工具。"他快速输入隔离舱的解除密码，"说服她配合，否则我们哪儿也去不了。"

隔离舱门滑开，程墨小心翼翼地接近林萱。她的红眼睛紧盯着他，表情难以解读。

"林萱，我们要离开这里。"程墨轻声说，"你能走路吗？"

林萱缓缓抬起被束缚的双手："解开我。"

程墨看向赵铁柱，后者递给他一把钥匙。解开镣铐的瞬间，林萱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做了一个让两人都后退的动作——她轻轻拥抱了程墨。

"它们来了，"她在程墨耳边低语，"女王派来了使者。它想要我回去。"

程墨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她的红眼睛："'回去'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血尸。"

林萱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我不知道......我同时看到两边......人类的记忆和血尸的......冲动。"她抓住程墨的手臂，指甲几乎刺入皮肤，"帮我想起我是谁。"

赵铁柱打断他们："没时间了！跟我来！"

他们从实验室后方的紧急通道上行，来到地面一层。外面的混乱超乎想象——人们尖叫着四处奔逃，枪声和爆炸声此起彼伏。远处，北墙确实破了一个大洞，数十个血尸正涌入营地。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它们的组织性——血尸分成小组，有的负责吸引火力，有的专门攻击守卫薄弱点，还有的似乎在......指挥？

"操，"赵铁柱骂了一声，"它们真有战术。"

就在这时，林萱突然僵直身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她的红眼睛睁得更大了："它来了......女王的首席......"

仿佛回应她的话，营地东侧传来一连串爆炸。围墙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撞开，尘土飞扬中，一个比普通血尸大三倍的怪物缓缓现身。

它有着类似人类女性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着暗红色的甲壳状外骨骼。最骇人的是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数十条不断蠕动的触须，像**王冠一样环绕着。

"那是什么鬼东西？"赵铁柱声音发紧。

林萱颤抖着回答："女王的......配偶。来带我......回家。"

程墨感到一阵寒意："家？哪里？"

"蜂巢。"林萱的眼中流下血泪，"所有血尸都来自那里......也将回到那里......"

巨型血尸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啸，普通血尸立刻停止攻击，整齐地退到两侧。它开始向医疗站移动，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赵铁柱咒骂着拔出□□："我带你们去车库。我有辆改装过的装甲车。"

他们刚转身要跑，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突然拦住了去路。领头的正是王刚，他的脸上有一道新鲜的血痕。

"赵铁柱！"王刚怒吼，"我就知道你会背叛我们！把那个怪物交出来！新黎明愿意用二十个平民的生存名额交换它！"

赵铁柱挡在程墨和林萱前面："滚开，王刚。你他妈连最后一点人性都卖掉了。"

王刚冷笑："人性？看看你身后那个东西！那还是人类吗？"他举起枪，"最后一次机会，赵队长。站队的时候到了。"

程墨感到林萱在他身边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她的红眼睛紧盯着远处的巨型血尸，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像是在进行某种对话。

"程墨......"她突然轻声说，"我记起来了......我是林萱......医院的儿科医生......"她的声音越来越坚定，"我永远不会加入它们。"

王刚不耐烦了："开火！"

枪声响起，但子弹没有击中他们——赵铁柱以惊人的速度开枪击倒了最前面的两名士兵。他回头大喊："跑！去车库！密码7753！"

程墨拉着林萱冲向医疗站侧门。身后传来更多枪声和赵铁柱的怒吼，但他不敢回头看。

车库位于医疗站后方，是一个加固过的混凝土建筑。程墨输入密码，厚重的金属门缓缓滑开。里面停着几辆车，最显眼的是一辆漆成军绿色的装甲越野车。

他们刚跑到车旁，地面突然剧烈震动。程墨回头，惊恐地看到巨型血尸已经来到医疗站前，正用它的触须撕扯着建筑外墙。

"上车！"程墨推着林萱进入后座，然后跳进驾驶位。钥匙就插在点火装置上——赵铁柱显然早有准备。

引擎轰鸣着启动的瞬间，车库门被撞开了。赵铁柱跌跌撞撞地冲进来，左肩一片血红。

"开车！"他跳进副驾驶，甩手朝门口开了两枪。一个试图追进来的士兵应声倒地。

程墨猛踩油门，装甲车咆哮着冲出车库。外面已经是一片地狱景象——建筑燃烧着，尸体随处可见。巨型血尸似乎感应到了他们的离开，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啸，转身开始追赶。

"它为什么执着于林萱？"程墨紧握方向盘，避开路上的障碍物。

赵铁柱咬着牙给肩膀止血："因为她可能是唯一能杀死女王的存在。'哨兵'的真正目的不是控制，是消灭。"

后座的林萱突然开口："东门。守卫最少，围墙也最薄弱。"

程墨没有质疑她的信息来源，立即转向东门方向。果然，这里的防御几乎崩溃，只有几个吓坏的新兵在胡乱射击。

装甲车撞开摇摇欲坠的大门，冲出了营地。后视镜里，程墨看到巨型血尸撞倒围墙，开始追赶他们。它的速度惊人，距离在不断缩短。

"它甩不掉！"赵铁柱检查弹药，"只剩两发霰弹了。"

林萱的声音从后座传来，出奇地平静："去河边。"

程墨想起地图上确实有一条干涸的河床在东面三公里处。他猛打方向盘，装甲车离开主路，冲向荒野。

巨型血尸的尖啸声越来越近。程墨从后视镜看到它距离车尾已不足五十米，那些触须疯狂舞动着，像是渴望抓住什么。

"再快点！"赵铁柱吼道。

程墨把油门踩到底。装甲车在崎岖的地面上颠簸跳跃，几次险些翻车。河床终于出现在视野中——那是一条宽约二十米的深沟，上面有一座摇摇欲坠的旧桥。

"那桥撑不住！"赵铁柱喊道。

"不需要撑住。"程墨咬牙，保持方向直冲桥梁。

就在装甲车冲上桥面的瞬间，林萱突然从后座探身，一只手按在程墨肩上，另一只手指向追赶的巨型血尸。

她的红眼睛闪烁着诡异的光芒："现在！急刹车！"

程墨本能地踩下刹车。装甲车在桥中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停了下来。巨型血尸来不及减速，冲上了已经开始崩塌的桥面。

木结构的旧桥在巨型血尸的重量下轰然倒塌。怪物发出不甘的尖啸，随着大量碎木和尘土坠入干涸的河床，被掩埋在废墟之下。

程墨喘着粗气，转向林萱："你怎么知道......"

林萱的红眼睛直视着他："我看见了一切。所有血尸看见的，我都能看见。"她停顿了一下，"但它们看不见我。我是它们的盲点。"

赵铁柱吹了声口哨："这可真是个有用的天赋。"

林萱的表情突然变得痛苦，她抓住自己的头："太多了......声音太多了......"她蜷缩在后座，"它们在呼唤......女王在呼唤......"

程墨想安慰她，但赵铁柱打断了他："没时间了。王刚肯定会派人追捕我们，而且其他血尸可能已经听到了召唤。"他指向东方，"往那边开。一百六十公里外有个废弃军事基地，有地下设施和足够的补给。"

程墨重新发动车子："然后呢？"

"然后我们找出蜂巢的位置，"赵铁柱看向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营地，"在女王创造出更多那种怪物之前，杀了它。"

林萱抬起头，红眼睛在暮色中闪闪发亮："我知道蜂巢在哪里。它一直在......呼唤我。"

装甲车在夕阳下向东驶去，背后是燃烧的营地，前方是未知的黑暗。程墨从后视镜看了林萱一眼——她既是他熟悉的医生，又是某种全新的存在。人类与血尸之间的战争刚刚进入新阶段，而他们三人，不知怎么的，站在了转折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