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亲王的婚礼 第一幕

1887年,隆冬。

清晨,雾气浓郁,城堡的门被缓缓拉开。

“哈布斯伯爵,主人在里面等你们。”仆人恭敬地说,“请跟我来。”

舒连坐在轮椅上,低低咳嗽了几声,打量着眼前的城堡。

哥特式城堡的穹顶又尖又高,笔直耸立的姿势给人威严而阴沉的压迫感。

房间高耸宽阔,彩色的玻璃彩绘窗户折射着晨光。

哈布斯伯爵拿出手帕擦了擦额头的冷汗:“有劳了。”

哈布斯伯爵一向容易紧张,加上有求于这座城堡里大人物,样子更显得局促滑稽,姿势和话语都十分唯唯诺诺,

呵……愚蠢透了。

门被推开了,同样是冷冰冰的光线,像墓地一样。这间房比外面的房间还要显得空旷,地毯是十四世纪文艺复兴时期风格的图案,描绘了上帝七天创世的场景。房间的正前方挂着一副笔画,描绘的是某个凄凉的山谷的黎明。整个房间给人一种阴沉的感觉。

好冷……

“这位客人看起来身体不舒服,需要我为你拿一床毯子吗?”

不愧是所罗门城堡的人,连下人都这么机灵的吗?

舒连轻轻地咳嗽,低声说:“……不用。”

仆人退下后,是一段很长时间的寂静。舒连不想说话,目光淡淡地落在黯淡的天光下的壁画上。

哈布斯伯爵额头上的冷汗就没有停过,一直在擦拭汗水。

过了三十分钟,城堡的主人才姗姗来迟。

黯淡的晨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房间笼罩着一层冰霜般的寒意。

男人是从身后的门走进来的,走路无声无息。

舒连暗自一惊,他居然听不到这人的走路声。

如果不是仆人在旁边轻声提醒,他和哈布斯伯爵还没有注意到有人进来。

尤因·安东尼奥·所罗门,站在他们身后,面容俊美,肤色苍白,有一双冰冷而深邃的松绿色眼睛,银色的头发一半往后梳起,一半垂落,半遮住狭长而锋利的眉眼。

舒连的第一印象不是男人的长相,毕竟纯血种外型都十分华丽,而是男人脖子上的吻痕。

传闻中的浪荡子,果然名不虚传。

哈布斯伯爵立刻半跪在地,对尤因行礼。舒连因为双腿残疾,不能跪拜,只能跟着哈波斯伯爵深深伏下身躯。

“殿下,这次您一定要伸出援手,帮帮我们!我的祖父哈布斯公爵和您的祖父情同手足,为了延续两家的友好关系,先祖们签订了血契婚约,若有一方受难,受难的一方以联姻的形式,换得另一方的支援和帮助!长子在海外,二子、三子和四子都已成家,我的身边只剩下这幼子,还没有婚配。殿下若是能解决我们哈布斯家族的燃眉之急,我愿意让幼子向您报恩!” 哈布斯伯爵不断说话时拿手帕擦拭着额头的冷汗,显然,尤因冰冷的目光让他十分紧张。

舒连垂着头颅,面无表情。

“虽然早知道你们来的用意,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非常厚颜无耻啊。”尤因讲话有股傲慢且漫不经心的残忍,“用一个残废换取一个哈布斯家族?这笔买卖,怎么看都是我吃亏吧。”

“不,不一定……我知道殿下您喜欢美丽之物,我这幼子没有别的长处,但这张脸,还有身体,都是上等货啊。”

“哦?你抬起头来。”

舒连知道,这话是对他说的。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抬头头来。

尤因那双冰绿色的眼睛令人战栗,舒连恰当地装出一副害怕和胆怯的样子,触电般收回视线,脸和耳朵都因为羞耻而变得绯红。

舒连的下巴被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捏起,力道很重。

舒连忍着不适和蹙眉的冲动,顺服地任由尤因打量。

尤因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精致、苍白、脆弱、美丽。

纤长的眉锋以为疼痛而微微紧蹙,过于脆弱的美丽,让他产生想亲手撕碎的冲动。

“哈布斯伯爵,你知不知道,血契伴侣是什么意思?你儿子一旦做了我的血契伴侣,可是每天都要被我操的。不仅要被我操,还要给我供血,为我繁衍后代。”

“我……当然知道。随您处置,殿下,只要您高兴。”

“哈。”尤因收回手,脱下手套,随意扔在一旁,“长得还算有几分姿色,但也就这样了。福特,送客吧。”

早知道没有这么简单,尤因是现任国王奥古斯都的唯一的外甥,奥古斯都的子嗣在几年前接连暴毙,理所应当的,尤因就成了王位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像尤因这种地位的人,身边美色不断,怎么可能被一张脸就受人制约。

就看哈布斯伯爵怎么表现了。

哈布斯伯爵眼中闪过一丝绝望,他跪了下来,双手抓住了正要走的尤因的裤脚,声嘶力竭地大叫起来:“不!您不能这么做!这是血契婚姻,如果您拒绝,您会被强迫沉睡,那相当于死亡!您也不想……”

强迫沉睡的滋味不好受,比死亡还要痛苦一百倍,因为你的意识是清醒的,肉|体却被禁锢在棺材里。你能感受到饥饿和渴望,但你却不能满足这些**,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受到**的折磨。

哈布斯伯爵被尤因一只手提了起来,尖利的指甲刺破了脖颈,血沿着脖子流了下来。

哈布斯伯爵的脸涨的紫红,眼珠子凸出,却还在拼命说着:“你……也不能杀我……我死……你也……完蛋……”

尤因将哈布斯伯爵甩在了墙上,皮鞋踩在哈布斯伯爵的脸上,表情阴冷:“敢威胁我的人,你是第一个。我现在就让你死。”

眼看哈布斯伯爵的脸要被尤因踩出了凹痕,舒连心想,我表现的时候到了。

只见舒连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推动着轮椅朝尤因靠近,却在中途因为用力过猛,轮椅侧翻摔在了地上,却不顾自己,急急朝尤因扑去,张开双臂挡在了哈布斯伯爵前面,忍着阵阵翻涌而上的恶心,哭起来:“殿下……求您……别伤害他……别伤害我的……父亲……”

舒连知道,懦弱的求情根本不能改变尤因的想法,他必须给出一个让尤因无法对哈布斯家族袖手旁观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是……

“父亲他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您这次愿意出手帮忙,除了我这个人,父亲还会将哈布斯家族的圣物送给您。凭那个圣物,您就可以直接接管风暴之谷的军队……”

舒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狰狞着冲上来的哈布斯伯爵打了一巴掌,晃了晃,口腔瞬间涌起了血腥味。

“小崽子,你鬼叫什么!”哈布斯伯爵身上慌乱,像被咬了尾巴的老鼠一样惊慌失措。

舒连捂着脸,借着头发的遮挡无声冷笑。

风暴之谷的军队是母亲的,看你还能霸占多久。这次我就要接着尤因,把被这只硕鼠侵吞了的母亲家族的东西给吐出来。

这句话引起了尤因的兴趣。他打量着舒连的脸,这才发现他和某个人有些像。

“你是凯特琳·伊莎贝拉·图尔斯的儿子?”

听到母亲的名字,舒连垂下头,遮挡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是,殿下。”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尤因饶有趣味地说,“风暴之谷的伊莎贝拉姐妹,姐姐优柔寡断,妹妹刚毅果敢。两人同时爱上了哈布斯家族的男人,最后妹妹嫁嫁进了哈布斯家族,妹妹满心欢喜,以为自己嫁给了心爱的男人,谁知最后成为她丈夫的竟是心爱男人的哥哥。而原本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在房间被发现中毒而亡。姐姐得知噩耗,跳崖**。”

“凯特琳嫁给了你这个窝囊废,真够倒霉的。”尤因用打量阴沟里的老鼠一般的目光,看着哈布斯伯爵轻蔑道。

舒连的身体微微一颤。

这个人……

“殿下,别听他胡说八道。乌尔战士团虽然名义上由哈布斯家族管辖,但实际上根本不听我的号令。我就是想给,也做不了这个主啊!”

“我要的……就是这‘名义上’啊。”尤因轻笑起来,笑容冰冷,“把风暴之谷加进契约,我就答应你们。”

哈布斯伯爵的脸色变幻莫测,眼珠快速颤动,内心经历着极为激烈的挣扎。终于,像认清了某些现实一般,颓然地垂下了头颅,咬牙道:“成交,但我希望婚礼能尽快举行,越快越好。”

“如你所愿,三天后举行婚礼。”尤因似乎拿到了他想得到的东西,根本不想关系其余的细枝末节,说完就大步离开了。

哈布斯伯爵走出所罗门城堡后显然余怒未消,在车夫恭敬地迎接舒连上马车时,冷冰冰道:“谁准他坐哈布斯家族的马车了?”

车夫显得极为尴尬,弯腰扶着舒连的轮椅的手松开也不是,不松开也不是。怒气冲冲的哈布斯伯爵扔下一句“让他自己想办法回去”就独自上了马车,把舒连扔在了道路边上。

舒连:“……”

他对这种突如其来的迁怒和羞辱早已习以为常,这是所罗门城堡附近的道路,路上几乎没有什么人。这也是哈布斯伯爵敢不顾别人的指点,敢把他丢在路边的原因。

如果是正常人,自然可以走一段路,到路口会有马车经过的地方,只要付点钱坐上马车,就可以摆脱这种窘境。但舒连的双腿已经废了,无法用脚行走,剩下唯一的办法,似乎只有用双手推着轮椅前进。

但除了以上两种办法,还有其他很多的方法。只要事先有所准备,很多难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舒连模仿夜莺的叫声,吹了两声口哨,很快,一个高大的年轻人架着马车出现在道路的前方。

“舒连少爷,一听到您的呼唤,我立马就赶来了。应该没有耽误您的时间吧?”

年轻人叫道尔顿·弗朗西斯,表面是铁路公司的职员,真实身份是个杀手。

弗朗西斯穿着卡其色的呢子料西装,自然卷的深褐色头发从帽檐中露出几缕来,贴在俊朗年轻的脸颊上。灰色的眼睛为他俊朗的面容增添了一丝神秘的神韵。

“你出现的很快。”舒连微笑,揉了揉膝盖。

弗朗西斯蹲下来,小心翼翼地将舒连的裤子撩到膝盖上方。舒连这才发现膝盖那边擦破了皮,出了点血。

“他又打你了?”弗朗西斯有些生气,灰色的眼睛因为见到了血,而开始发红。

舒连用力抓住弗朗西斯的肩膀,盯着他的眼睛:“弗朗西斯,看着我。冷静点,这里距离所罗门城堡不到1英里,不要多问,不要露馅。先回家。”

弗朗西斯这才低下头,没有再说话。帮舒连绷带包扎了膝盖,又将他送到呼啸城堡前面的大道上就离开了。舒连独自一人推着轮椅朝呼啸城堡大门走去。

成排的橡树在黯淡的天光下像一群严阵以待的士兵,城堡明明绵延百里,辉煌华丽。每次走近这个城堡,舒连感到却总是刻骨的恨意。笼罩在他头顶的,永远是荒凉的死寂。

大门上方的雕塑是两头凶恶的地狱恶犬,城堡的顶部镶嵌着哈布斯家族的族徽。

食腐的乌鸦头顶飞过。

天色阴沉,阴云密布。

这是1887年一个多雾寒冷的早晨,是一个再为普通不过的清晨,也是命运始动的一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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