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女仆走进房间,将花瓶换上新的沾着晨露的白玫瑰。抱着枯萎的玫瑰要走的时候,舒连喊住了她:“伊芙,他又伤害你了?你过来,我给你上点药你再走。”
伊芙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用右手握住了左手,低着头说:“不是,是我切水果的时候不小心……”
“切水果不会不小心割到手背,”舒连叹了口气,用命令的语气道,“去拿药和绷带来。”
伊芙的手背上有一处很深的刀伤,呈十字分布,是用餐刀划的,一看就知道是某个人的‘杰作’。
舒连给伊芙上了点碘酒消毒,正要为她绑上绷带的时候,一个少年大摇大摆地推门而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少年有一头深褐色的天然卷短发,白皙的脸上长了一大片雀斑,浅褐色的眼睛像极了他的父亲哈布斯伯爵。少年是韦恩·哈布斯,比舒连只大一岁。
伊芙一见到韦恩,就像兔子见到了狼,害怕的浑身颤抖起来。她的声音也在发抖:“四少爷好。”
韦恩不怀好意的目光在舒连和伊芙身上绕了几圈,显然,他这趟是专程来找舒连的麻烦,对伊芙兴趣不大。他的目光盯住了舒连:
“恭喜你啊,舒连。马上就要奉献出你的屁股了,记得回来分享你的感受哦。毕竟,这种经历,不是人人都有的嘛。”
舒连不想理这个蠢货,但韦恩是那种你不理他,他越来劲的家伙。舒连看了眼面色惊恐的伊芙,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哥哥,我……”
“谁他妈是你哥哥?!”韦恩附身,扯住了舒连的头发,往下狠狠一拽:“闭上你的臭嘴,别乱喊,再喊我把你舌头拔了。”
“四、四少爷,您别这样……”
“滚,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韦恩一脚将伊芙踹倒在地,继续折磨舒连,舒连闭上眼睛,正打算像往常一样将这次折磨硬抗过去,只听哈布斯伯爵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韦恩,也不看看时机。这个时候了,你弄伤了他的脸怎么办?”
“知道了,父亲。”韦恩愤愤不平的松开了舒连的头发,狠狠瞪了他一眼才走掉。
“还趴着干嘛?”走到伊芙边上,韦恩踢了她一脚,“下次再给我看到你在这个贱种面前装可怜,我就把你送到妓院去。”
“……”伊芙哭了起来,爬起来跟着韦恩一瘸一拐地走了。
……
……
冬天天暗的早,傍晚的时候,天就已经全黑了。
暮色时分,外面下起了小雨。舒连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就推开了房间的窗户。漆黑的草地绵延近百里,融入静谧寒冷的夜。
大约几分钟后,一只羽毛沾着雨水的乌鸦穿过黑夜,落在房间的窗台上。
乌鸦漆黑的爪子间夹着一截竹片,舒连将竹片取下,取出竹心里的纸条。上面只写着五个字:事欲成,保重身体——罗伯特。
连日来的阴霾心情总算窥见了一丝阳光,舒连轻轻抚摸着纸条上,指尖擦过“罗伯特”三个字时,自己都没意识到嘴角轻轻扬了起来。
黑乌鸦飞入雨夜,不见了踪影。舒连将纸条投进火炉,披着睡衣在火炉边看了会书,没多久就睡着了。
黎明时分,舒连额头都是冷汗,喘息着从噩梦中醒来。屋里一片漆黑,夜风从打开的窗户吹进来,硕大的银色月亮高高悬挂在天空,银辉照亮了窗台上的人影。
一人坐在床边,低头望着他。男人逆着光,舒连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喊出了那个名字:“舒伯特?是你吗?”
月色下,男人修长健美的体魄,血红色的眼睛,长到腰部的长发,依然看不清面容,却有种熟悉的感觉。舒连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大而冰凉。就像儿时那样,舒连仰着头对他说:“舒伯特,我睡不着,可以给我讲睡前故事吗?”
男人反握住舒连的手,温柔的嗓音让他忍不住想落泪。
“好。”
直到再次醒来,舒连才意识到那仍旧是梦。这个梦中梦让他久违地睡了好觉,他已经很久没有睡的那么安稳了。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婚礼当天。
三天的时间,对于准备一场婚礼来说是远远不够的。但这是对于普通人而言。尤因王子不是普通人,他是世界上最强的国家——英格里帝国的王子,他的亲舅舅是当今的国王陛下,奥古斯都一世。
奥古斯丁已经年迈,在众人眼中,尤因理所当然是帝国下一位国王。尤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想做一件事,就没有做不成的。虽然预期尤因不会随便对待这次婚约,但尤因派来的迎接队伍上门的时候,众人还是被壮大的婚礼排场吓了一跳。
两列荷枪实弹的军官排成两侧,两列礼仪兵站在军官队列的前方,高举所罗门王族的旗帜。军官后面是奏乐队伍,乐师后面是女人和孩子组成的迎接队伍。整个队伍将一辆镶金的六驾马车簇拥在中间,缓缓朝着呼啸城堡走来。所有人穿着黑色和红色的衣服,除了黑色和红色,整个队伍再没有其他的颜色。围观的居民挤满了宽阔的大道,给人的感觉像是整个伦夏的居民都来围观了。
婚礼的地点在西敏寺教堂,宏伟的哥特式大教堂内,红色玫瑰像海洋一般淹没了教堂,彩色的玻璃窗投下斑斓的光线。
有资格来参加王子婚礼的宾客都非富即贵,贵族般的吸血鬼宾客们身着奢华服装,充满整个教堂的座位,他们的眼睛微妙地发着光,肤色苍白如纸。蜡烛闪烁着微光,而满月通过大教堂的窗户照射进来,既神秘又庄严。
坐在最前方的男人拥有一头银白色的头发,身穿一件华丽的长袍,边缘镶嵌着金银丝线。胸前佩戴者象征王权的勋章,正是尊敬的国王陛下:奥古斯古一世。坐在他边上,头戴王冠的女人,应该就是王后玛丽了。
随着宾客的欢呼,舒连慢慢将视线落在站在他正前方的男人。
尤因皮肤苍白,五官锋利俊美,银发一半垂落,半遮住冰绿色的眼睛。他身穿一套正式的黑色礼服,胸前戴着鸽子血红色的玫瑰胸针。
舒连是坐在轮椅上进来的,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短暂地相遇,只一瞬间,舒连就垂下了目光,不再去看尤因。
按照礼仪,他们要先向国王和王后行礼。尤因牵过舒连的手,将他带到了国王面前,微微低头,抬起右手放在左手胸前。舒连学着他的姿势,向国王奥古斯古行了礼。来到王后面前,尤因行的礼就简单了,他只是朝玛丽王后点了点头。王后似乎见怪不怪,微笑的十分得体。
血族社会崇拜力量,王后虽然尊贵,毕竟不是纯血统。尤因身为纯血统,严格说起来,地位比王后要更高。
轮到舒连的时候,他规规矩矩朝王后行了个大礼,王后微笑,舒连也报之以微笑。
“你和你的哥哥们都不太像呢。”王后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神态天真,就像未出阁的少女。但据舒连的了解,这位玛丽王后绝不像外表显示的那样简单。
舒连正想着怎么答复比较好,奥古斯古看了我一眼,突然说:“你是凯特琳的儿子吧?”
舒连正惊讶于国王会在这个时候提起他的母亲,奥古斯古温和地看着他:“你和她长得很像。”
“谢谢陛下。”舒连轻声说。
玛丽王后用天真的语气说:“凯特琳?是那位风暴之谷的女公爵吗?我听说她当时明明嫁的是哈布斯伯爵的大少爷,后来却……”她边说边用羽毛扇挡住半张脸,往宾客席看了一眼,眨了眨眼睛。
玛丽王后绝对是故意的,这个女人嫉妒心强的可怕,凡是和奥古斯古有关的女人,她通通不会放过。
“好了,喜庆的日子说这些干什么?”国王打断了玛丽王后,站了起来,“我等下还要接见外交使臣,就不多留了。”
国王要离开,全部的宾客都站了起来,向国王行礼。只有尤因站在前方,用一种漫不经心、缺乏兴趣的方式注视着国王和王后离去。
主持婚礼司仪的是长老墨菲特,他开始念出一串长长的婚礼誓词,我们都要跟着重复。当司仪念出婚礼誓词时,舒连差点走神了。
"在这永恒之夜的见证下,我将我的灵魂与你相绑,从此刻起,直至永远的永远。在月光的祝福下,在星辰的默证下,我许诺以我的黑暗,守护你的光芒。在繁星消逝,直至时间尽头,我誓死不渝,以血之盟约,永续我们的爱与忠诚。无论是在最黑暗的夜晚,或是在璀璨的黎明,我都将是你永恒的伴侣,共度每一个朝夕与永恒。这是我的誓言,以我不朽之身,以我们共融之血,永铸此盟,直到世界湮灭之日。"
满月透过彩色玻璃窗,落在尤因的身上,有那么一刻,舒连觉得他和昨日出现在我梦中的人很像。但是突然响起的骚乱将他的注意力瞬间拉了回来。
“舒连!”
人群骚乱,所有人都回过了头看着突然闯进来的男人。
男人是个俊美的二十岁青年,有着一头耀眼的金色短发和深邃的蓝眼睛。他的个子很高,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黑色皮靴和裤子下摆沾了少许灰尘,看起来风尘仆仆,但不丝毫不损于他的贵族气质和走进教堂的优雅举止。
见到来人,舒连微微睁大双眼,心狠狠一抽搐。
难以言说的疼痛从心脏丝丝缕缕地渗透开来。
舒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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