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悠已经二十五岁了，之前为了打HPV九价疫苗经常蹲点抢针，一直没有抢到。在决定要去澳门打疫苗之后，她第二天就拉着杨诺跑去办理港澳通行证。

“我已经找好了几家医院，五一三天假期，去掉打疫苗和来回的时间，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可以在澳门逛一逛。”

“不准备去香港吗？”

“不去了吧！去香港的话行程肯定会很赶，还不如好好在澳门玩两天。反正港澳通行证的有效期限是五年，我们下次再抽个时间去香港。”

定好医院后，她输入身份证号码进行预约：“你的身份证号码报一下。”

杨诺一脸疑惑：“你打疫苗，要我的身份证号码干什么？”

“你跟我一起打啊！”路悠悠理所当然地说。

杨诺更加诧异：“我也打疫苗？那个不是女生打的吗？”

“男生也可以打啊！”她认真地解释，“你知道吗，内地限制打疫苗的年龄是十六到二十六周岁，其实四十五岁以下都可以打九价疫苗。现在九价疫苗资源比较稀缺，才会有二十六岁以下的这个限制，而且这个疫苗男生也可以打的。”

路悠悠继续说：“男生也可能会通过性生活感染上那方面的病毒，导致一系列跟□□官有关的癌症，打了疫苗之后，可以降低将病毒传染给伴侣的风险。”

杨诺听到女朋友一本正经地说这些话，立即涨红了脸，小声地说：“我······我干净的。跟你在一起之前，连别的女生的手都没有碰过。”

“我当然知道，但是打疫苗还是有必要的。”路悠悠看到他这样，根本忍不住笑意，捏着他红透了的耳朵，“我发现你脸红耳朵红的点很奇特诶，有时候就亲你的脸一下，就会特别红，但是你在床上的时候完全就不会脸红。”

杨诺更加不好意思：“别说了。”

——

这次澳门之旅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出游。到达的第一天，路悠悠就兴致勃勃地把杨诺带到了赌场。

“我早就想来见识一下了，今天终于实现了这个愿望。”

杨诺一脸不愿意。

“你放心，我没有赌瘾，就只是今天放肆一次，拿这五千块去挥霍。完成这个愿望之后，一辈子都不会再来这里了。”

杨诺还是不赞同：“这是你一个多月的工资，是你写多少篇读书分享才能赚回来的钱。”

“我就想玩一玩嘛！这样，给你一半，你帮我赢回来。”

三个小时后，路悠悠抱着包、拉着杨诺逃命似的跑出来。跑出两条街之后，才停了下来，伸着头往后看：“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吧。”

“没有。”杨诺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她靠在墙边，半蹲着，喘着粗气：“我不想打疫苗了，我们回家吧。”

杨诺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没人围堵我们。”

路悠悠看着包里的钞票：“你闻到了吗？”

“闻到什么？”

“铜香味。”

杨诺抚着路悠悠的背，帮她顺气：“嗯，闻到了，我们回酒店吧。”

路悠悠心情似乎从来没有这么好过：“你的脑子是什么构造啊？五千块的本钱能赢回来五万块。”

杨诺脸上也挂着笑意。

“我们明天打完疫苗就立即回去吧，我怕他们派人来‘追杀’我们。”

“你想多了，这些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我感觉来这一趟真的是赚大发了，不仅飞机票、酒店住宿和打疫苗的钱赚回来了，还可以好好潇洒一番，我们晚上去吃海鲜自助吧。”

“明天打疫苗，我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注意事项，但是海鲜最好还是不要吃吧。”

“嗯，也对。”路悠悠点着头，再仔细看着面前的杨诺，想到手里抱着的钞票，更是觉得他散发着闪闪发亮的金光，她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诺诺啊，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

打完疫苗后，路悠悠憋着嘴：“我已经开始疼了，左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医生说了是正常反应。”

“一想到还要打两次，我就有点后悔了。”

“我才后悔了好不好，我是唯一一个来打疫苗的男生。”

“护士小姐姐都表扬你了，说你是个真男人，有担当。”

——

澳门回来后，紧接着而来的是大学生英语竞赛和周培源大学生力学竞赛。杨诺比之前还要忙碌。

这让路悠悠很不理解，想去参加一些竞赛是正常的，但杨诺几乎在这半个学期，甚至是四个月的时间内，把这些大学重要的竞赛都给参加了个遍。就算他很聪明，学习特别快，也只是个大一新生。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着急。

这么一拖，时间就来到了五月中旬。

——

路悠悠接到母亲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懵了，她上个月跟母亲打电话时是说过带过来的家乡特产早就吃完了，让她帮忙再寄一些过来，她也知道母亲过段时间要来庐州有些事情要处理。但她没想到母亲会在今天没有提前知会一声就过来。

一整个下午，她上班都是心不在焉的，恨不得马上赶回家。

杨诺还没有正式搬去路悠悠家住，但他放在她那里的东西并不少。他的衣服、鞋子、洗漱用品全都大大咧咧地在那里摆着，床头柜里还有不少避孕套。

快下班时，她给杨诺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母亲过来了这件事情，让他在学校待着不要再去她家。

下班后回到家，她在门口犹犹豫豫，杵着不敢进屋。

最终还是一通电话的催促，她知道必须要面对现实，处理现在的情况，才磨磨唧唧地打开门进屋。

就像她所预料的那样。母亲方瑾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路悠悠装作很自然的样子，笑着上去抱住她：“妈妈，我好想你啊！”

“想我？我看你早就没有任何心思想我了吧？”

路悠悠假装没有听懂这句话的意思，马上转换了话题：“我一进屋就闻到裹粽的香味了，都快一个月没有吃了，可把我给馋死了。”起身去厨房，准备打开锅。

“拿锅的时候小心一点，刚熟，还很烫。”方谨就算生气还是忍不住提醒。

“知道啦！”

路悠悠站在料理台前对着锅发呆，龟缩着不想出去。

半晌，还是方瑾先开的口：“你们同居多久了？”

路悠悠把裹粽拿出来放在盘子里，端着盘子进入客厅，拉出小凳子，坐在上面，趴在茶几上剥开箬叶。

吃了两口，才说：“我没有和他同居。”

方瑾指着阳台上晒的衣服：“还说没有同居？”又走进卫生间拿出男士牙刷和漱口杯，放在路悠悠的面前，“还说没有同居？”

杨诺忙着力学竞赛的事情，将近两个星期没有过来了。阳台上的衣服是路悠悠前两天去逛街时顺便帮他买的一套夏天的家居服，买回来之后清完水，就晒到了阳台上。

在一起之后，她最大的改变就是非常喜欢给他买东西，不管是网购还是逛街，都会控制不住地给他买东西，而且很多都是情侣款的样式。

她非常没有底气地说：“确实没有同居，他还住在学校。”小声地补充了一句，“只是偶尔来一次。”

方瑾听到这句话更加生气：“只是偶尔来一次？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像什么样子？”

路悠悠知道没有办法隐瞒，索性破罐子破摔：“我早就成年了。现在这个社会，这样的情况很多。你们的思想太封建了。”

方瑾原本因为这件事就非常生气，现在听到女儿满不在乎的语气，更是快要气晕过去了：“你说什么？”

路悠悠直视自己的母亲，毫不退让：“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反对我们？就只是因为他的年龄小？”

“不是反对你们。过年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这种事情要你自己考虑清楚，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路悠悠满心的委屈。父母总是说让她自己考虑清楚，这个态度分明就是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想让他们分开，还口口声声地说不是反对。

她第一次谈恋爱，跟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两个人的感情非常好，小日子过得很甜蜜。日常几乎都没什么矛盾争执，就算有也全都是对方低头。杨诺完全以她为中心，想着法儿的对她好，尽心尽力地照顾她，哄她开心。就算是父母，也没有把她宠到这种程度。

她一开始也猜到过母亲可能会不赞同他俩在一起，却没想到会这么激烈地反对。而她这个人又很在意父母的看法，她就算硬着嘴对抗自己的母亲，如果父母强烈反对，毫不退让的话，那么退让的也只会是她自己。

她低着头闷声闷气地说：“他真的对我很好，我也很喜欢他，不可能和他分手的。他虽然比我小，但是也不是不懂事，思想也很成熟的，很照顾我。”

方瑾看到女儿伤心难过的神情，非常无奈，沉默了半天才说：“他有没有跟你说过想什么时候结婚？”

结婚？这件事情她根本没想过。她可以理解母亲为什么会问这样的话和为今天事情生气的原因。

路悠悠所出生的县城，属于黄山下辖，古徽州地区，这里的人们一直以来思想都比较封建，特别是对于女性贞节方面思想的禁锢。贞节牌坊甚至是徽州文化象征之一。哪怕是二十一世纪的今天，这里的传统思想都比别的地方要更加严重一些。所以当母亲发现了他们未婚同居之后，才会问出这样的话。

路悠悠一直不肯答应杨诺搬过来住，也是因为自己的内心深处受到了当地传统思想的影响。第一次是因为冲动，后面也确实因为喜欢他，内心愿意，但是如果未婚的情况下真的同居，她还是会有些别扭。

看到路悠悠没有回答，方瑾又问了一句：“他不会不想负责任吧？”

“不是。”路悠悠马上回答，她把原本戴在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取了下来，又回到卧室，从梳妆台里拿出了一个金手镯给母亲看，“戒指是杨诺送的，手镯是他母亲买的。他心里也有那方面的意思，跟我说想先办婚礼。是我不想结婚。”

金手镯虽然是通过杨承的手给的她，但谁都明白那是杨诺母亲的心意，是她给儿子女朋友的见面礼。只是他们都顾忌到杨诺的想法。杨诺内心不愿意原谅父母，却不想让路悠悠为难，甚至愿意为了她跟父母和解，只是表面上不愿意低头而已。杨承和路悠悠是最了解杨诺的两个人，他们都心有灵犀地不捅破这层纸。

方瑾看着桌子上的戒指和镯子，心里已经明白了对方的心意。不是真心的话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的。

“妈，我能理解你的意思，我都已经二十多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想过的生活，有自己喜欢的人。我知道你不放心我、心疼我，怕我被骗，怕对方照顾不好我，怕我受欺负。杨诺不会那样的。我是个成人了，会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和风险。”

方瑾也不想做出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情，更何况女儿对那个人是真的动心。作为母亲来说，她最希望看到有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给女儿遮风避雨，能够给她各方面的保障，做她下半辈子的依靠。面对杨诺这个十八岁的小孩，她就算知道对方是真心，也很难放心。

这时路悠悠的手机在口袋里振动，她看了一眼母亲，起身到阳台接电话。

她做贼心虚小声地说：“干什么啊？”

“阿姨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没事。”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用不用我上去见一见阿姨？”

“我的天！你就别过来添乱了。”

“悠悠，我想见一见你。”

路悠悠看一眼还在客厅的母亲，她正在耐心地给她剥粽子。

“我下去，你等我。”说完挂了电话。

她回到客厅自己的小凳子上坐着，想了半天才开口：“妈，我今天没有喝豆浆，去小区门口的便利店买两杯豆浆喝。”

方瑾瞥了她一眼：“都几点了，还往外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每天都要喝豆浆。过年那几天，人家店铺没开门，你非要满城去找豆浆。害得我把杂物间放了好久没用的豆浆机给翻出来。早知道我这次应该把那个豆浆机给带过来，买回家之后就用过一两次。”

路悠悠拿出手机放在茶几上，点亮屏幕，看了一眼时间：“还不到七点半，天早着呢。用豆浆机磨豆浆还要提前泡豆子，多麻烦啊，而且哪有外面买的好喝。就在小区门口，很近，我马上就回来。”说完立刻起身出门。

——

电梯下到一楼，一打开，就看到杨诺站在那里等待。他非常英俊，身材也很挺拔。这段时间与几个月前比，似乎慢慢地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气，更加明朗意气。今天的他格外出挑，有着平时不常见的沉稳。

看到路悠悠出电梯后，他立即上前。

路悠悠把他拉到大厅的一个角落里：“你怎么跑过来了？这段时间不是还在准备竞赛吗？”

“我担心你。阿姨是不是看到我的东西了？”

“对啊。你还吵吵嚷嚷着想要搬过来。你看，还没搬，就被抓了个正着。”

“对不起。”杨诺心里也很愧疚，抱住了她，“你真的不带我见一见阿姨？”

路悠悠趴在他的怀里：“现在确实不合适。”

“上次在你家里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们不太喜欢我。我在这方面有点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帮帮我。”

她抬起头，捏了捏他的脸：“别担心了，我会处理好的。毕竟我是女儿嘛，从小到大他们都太保护我了，不管我的男朋友是谁，都会不放心的。你这么好，他们会喜欢你的。”

杨诺将手伸进口袋，摸了半天，掏出一个戒指盒，递到路悠悠面前。

她看傻了眼，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干什么？”

杨诺的另一只手准备打开戒指盒，却被路悠悠拦下。

他满脸坚定：“我买了很久了，我想结婚，真的想结婚。”

路悠悠接过戒指盒，又塞进他的口袋里：“你别添乱了。”

他低下头，再次掏出了戒指盒：“我知道你会不开心，就一直没敢拿出来。你是不是觉得结婚证更重要？”

路悠悠叹了口气，半晌才开口问：“你会一直爱我吗？”

杨诺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当然，我就只有你。”

她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安慰他：“那就够了，我觉得我们现在挺好的，不要着急，我们慢慢来。”

杨诺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戒指盒。

路悠悠看得出他的情绪低落，她抬头去吻了吻他的下颌处：“乖乖回学校。我妈来这里有些事情要办，肯定会住几天。你不是也很忙吗？不要因为这件事情耽误你准备竞赛。我们可以发信息，等我妈走了之后再见面好吗？”

杨诺犹豫了半天再次开口：“我去找辅导员申请了超前修课。今年上半年先把该参加的竞赛给参加了，等大二的时候可以把大二大三两年的课给修完，大三完成毕业设计，通过答辩就可以毕业了。只要成绩一直保持专业前百分之二，就可以申请保研。如果能够顺利直博的话，最快四年可以博士毕业。”

“你说什么？”路悠悠诧异地看着他，“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我有能力可以照顾好你，也想尽快毕业、工作。”

她皱紧了眉毛、心里混乱到不知道该怎么思考：“你怎么这么冲动？”

“不是冲动。学校本科的标准学制是四年，弹性学习年限是三到六年。只要总学分修满一百六十学分，通过毕业论文答辩，就可以获得学士学位并且毕业。不管是我们学校、还是其他的大学，这样的前例都有很多。直博只要能达到学校的博士毕业要求，也可以提前申请毕业。我相信自己有这个能力可以做到。”

路悠悠听到这些话之后，心里很复杂，又低头趴在了他的胸膛：“你不用这么着急的。”

“原本想过半年再跟你说这件事情，我承认我确实有些着急，想尽快毕业，尽快结婚。我目前只能找到这个方法来证明自己。你家人那边，你不想让我见，我也可以理解。当然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清楚我内心的想法和对未来的期望。”

“嗯。”

“我在乎你，也很在乎你家人的想法，希望他们能认同我，相信我能给你好的未来。”

这个大男孩简直固执的可爱，真诚地说着这样的事情，让人觉得既好笑又感动。

“悠悠，这段时间不见你的话，我会很想你的。你要回我的信息，接我的电话，也要一直想我。”

“好，一直想你。”她笑着起身，双手捏了捏他的脸，“回去吧。”

杨诺固执时，有着孩子一样的倔强。成熟时，更有着男人的担当。

他是个缺爱的人，他很在乎她，渴望得到她的爱。而同时，路悠悠也是个希望自己被需要、对别人有价值的人。这样恰到好处的需求关系，才会让两个人如此契合。

路悠悠看到杨诺离开后，转身往回走去。一过转角，就看到了自己的母亲站在那里。

方瑾看到她后抬了抬手里的手机：“手机没带，拿什么去买东西？”

路悠悠没敢说话，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按了电梯的按钮。电梯原本就在一楼，母女俩走了进去。

她不知道母亲是什么时候下来的，但肯定听到了两个人的对话。她努力地回想他们刚刚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说不应该说的话，但是心里乱的一团麻，心脏也“砰砰砰”跳的飞快。

电梯里安静到她都不敢大声呼吸。

“叮”电梯到站。母女俩一起走出电梯。正巧迎面碰到邻居家那个女人。

她看到路悠悠，脸上堆上了不少笑意：“小姑娘。”

路悠悠听到后停下步伐：“怎么了？”

“我要搬家了。”她说，“谢谢你，因为你我才下定决心报警。现在离婚了，法院把房子判给了我。我准备把这里卖掉或者租出去，今天过来收拾最后一点东西。”

路悠悠原本想说一声“恭喜”，又觉得不太合适，也就只能说：“祝你以后找到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

“谢谢。”女人回答，然后突然问，“你家老公呢？”

路悠悠听到后瞪大了眼睛，转头看正在盯着她看的母亲，又马上转回头结结巴巴地说：“不，不是······”

女人像是没有听到这句话，自顾自地说：“也帮我谢谢他。谢谢你们夫妻俩当时能仗义相助。”

路悠悠听到心里更是着急，连忙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应该的。”然后着急往家的方向走。

添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