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悠悠洗完澡出来后，看到一声不吭地低头绣着婚纱的杨诺，走到他面前席地坐下，想要拿过他手里的针线，却被他固执地拒绝。

“诺诺，别绣了。”

杨诺没有说话，仍然闷着头绣着。

今天程瑜说的话，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路悠悠觉得，杨诺毕竟是程瑜的儿子，杨承去世后，她也就只有这一个儿子。就算这么多年没有在一起生活，血缘亲情总是割舍不掉的。谁都不会想到，对于儿子结婚这件事，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路悠悠以前也许对她每次利用完杨诺就把他丢弃这件事还略有怀疑，现在却完全相信了。她什么都为自己的丈夫和大儿子考虑，眼里心里完全没有小儿子一点点的位置。

发生了今天这件事情之后，杨诺肯定会彻底与他们断绝关系，这一点就连现在的路悠悠也完全举双手支持。这些都是其次，现在主要的问题就是婚礼怎么办？

杨诺是个在感情上缺乏安全感的人，以前他没到领证的年龄，就一直想通过婚礼昭告全天下他们的关系。在这件事上，他似乎有一种执念。现在证有了，路悠悠的父母也已经愿意接受他了，那么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婚礼了。

路悠悠觉得领证更重要是因为只有领了证才受法律保护，是合法夫妻。这并不意味着她不在乎婚礼。任何一个女人，都幻想过自己能够有一个完美的婚礼，在亲朋好友的祝福下，和最爱的人许下一生的承诺。她也很期盼自己与杨诺能有一场属于他们的独一无二的婚礼。

当伴娘的那两次，她更是觉得新娘是世界上最漂亮、最美丽、最幸福的人，在沪上试那件婚纱也确实是因为内心的期待和向往。再加上这几天来，两个人搬到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几乎都在这里做这件婚纱。

杨诺说想亲手为她做一件婚纱的时候，她嘴上没说，内心是真的感动。他在这件事情上的动手能力很强，仅仅三四天的时间，婚纱已经初现雏形。今天上午，他更是自己去挑选了很多珍珠，在程瑜过来之前，他们两个人都正在一点一点往婚纱上绣珍珠。

让她放弃这些，她真的非常不舍。杨诺的心里肯定更加难受。

路悠悠往他的身边蹭了蹭，抱住了他。

杨诺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他抚摸着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在她的额头落下虔诚的一吻。

“婚礼肯定是会照常举办的。”杨诺的这几个字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今天路家父母在程瑜离开很久之后都没能消气，杨诺更是又生气又委屈。但路悠悠的内心却被程瑜的话所动摇，而且越想越动摇，越想越犹豫。

她将杨诺手里的东西往旁边推了推，做到他的腿上，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颈窝，轻咬着他的耳垂，小声地在他的耳边呼气：“我想睡觉了，你抱我去睡觉。”

杨诺放下手里的东西，抱着她起身，往卧室走去。

——

一场爱情运动后，路悠悠倚在杨诺的怀里，杨诺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寂静的夜里，只有两个人运动过后轻轻的喘息声。

“诺诺。”很久之后，路悠悠才开口：“我们证都领了，早就是一家人了。”

杨诺似乎能预料到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他不想听，就先她一步开口：“乖，睡觉。”

“其实我们在一起之后，你就已经是我生活中的一部分了，我早就把你当做最重要的人了。这几年来，我们在一起，虽然没有领证也没有办婚礼，但是早已经把对方当做自己的丈夫和妻子了。”

“悠悠，睡吧。时间也不早了，明天上午我还想早起。刚刚你洗澡的时候，我又将设计图纸改了一点，现在觉得婚纱上绣的珍珠好像不够，我明天再去挑一些成色更好的。”

路悠悠听到他说的话，心头更是一酸。

“婚纱现在只做了一个轮廓，后期的精工细活才最费时间。头纱的材料也没有选，明天再去挑一挑，之前逛的那几家，我感觉都不太满意。我想给你一切最好的。”

“诺诺，还是算了吧。”

“咱妈说的那几家酒店我都打电话问了一下，明天下午时间够的话，我准备都去看看。你们家人多，要找最大的宴会厅······”

“你别这样。”路悠悠试图打断他的话。

杨诺却充耳不闻，“秀禾服我最终选了三款，今天没来得及给你看。对了，最重要的是婚纱照，我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这样看来，要做的事情真的还有很多，腊月十八之前估计来不及。但我还是想早点办，早点办我才能放心。”

“诺诺——”路悠悠翻身而起，直直地看着他。

杨诺的眼睛里早就没有了光，眼眶也红红的，“从我们在一起开始，我就特别期待与你的婚礼。看到你穿着婚纱和别人的合影，我真的难受到快要死去，你都没有为我穿过婚纱。”

路悠悠轻声地安慰：“婚纱我们一起给做完，我在家里穿也是一样的。你想看的时候，我就穿给你看，每天都穿给你看。”

“我就知道她那些话是专门说给你听的，就只有你会这么善良，真的去为他们着想。可是不值得，为了一个与我们毫无关系的人，根本不值得。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人难道不是我和你的父母吗？”

路悠悠叹了口气：“可是她说的确实没错，你爸在那个位置上，多少人想要抓他的把柄，抓住一点东西就会伺机发挥，如果真的影响到他的仕途，到时候后悔就迟了。还是小心谨慎一点好。”

杨诺摇着头，“我不会听她的，我会让你成为世界上最美的新娘。”

路悠悠肯定也舍不得，甚至觉得此时的自己简直圣母，但程瑜的话一直在她的脑袋里钻来钻去，她不得不去顾及那些。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其实我想到一个其他的办法。”

杨诺固执地说：“我不想听。”

路悠悠在他的怀里摇晃着耍赖：“哎呀，你怎么又不听我的话了。”

“什么都听你的，都依你，这件事不行，婚礼必须要办。”

“办！你听我说啊！以前我的室友凌霄结婚的时候，是在教堂结婚的。那时候我还挺羡慕的。虽然我没有宗教信仰，但是在教堂那种神圣的地方，对所爱的人许下一生一世的承诺，那样感觉更加正式、庄严。”

“可以先在教堂办，然后······”

路悠悠连忙打断了他：“不想那么麻烦啦！你都不知道结婚那天新娘会有多累。别的不说，就盘的那个头发，都能给我的头发扯掉一半，你不是很喜欢我的头发吗？肯定也舍不得吧。还有，从接亲送亲前的那个夜里，一直到第二天下午，顶着那个发型发饰，不能弄乱了，脖子都会给压断的，我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早坐到晚，颈椎就一直不舒服，这段时间也很少运动。一场婚礼十几个小时不能休息，那样我会瞌睡死的，到时候顶着一双熊猫眼结婚，丑死啦！”

“你是世界上最美的人，怎么都不会丑的。”杨诺把路悠悠揽进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给她捏后脖颈处，“我不会让你太累的。”

路悠悠想要动一动，却被杨诺紧紧地压在怀里，她无奈地继续说：“而且你家又没有其他人了，我们还住在这里。按家乡的习俗，到时候男方的人接亲，给接到哪里去啊？从隔壁接过来？”

杨诺一声不吭。

“你看，还是要考虑实际的。没有人接亲不是更不好看？”

“我还有一个姑姑，还有一些高中同学和大学同学，我可以请他们过来。我家里的房子也可以很快给收拾好的，一天就够了。”

路悠悠只能忽视他说的话，自顾自地说：“我觉得在教堂挺好的，我们就去那里宣誓。也不需要太多人，就我们俩加上我爸妈。你们是我最重要的亲人，有你们在就够了。”

“不可能，我不会让你这么委屈的。”

路悠悠哼哼唧唧：“不委屈，一点都不委屈。婚纱都是你亲手做的，亲手绣的，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了。”

“不行。”

路悠悠用了点劲将他推开，坐起来背过身去，“你不爱我了，我说什么你都不听，我在你心里一点分量都没有。别人说的对，确实不应该结婚，结婚前对我百依百顺，什么都说好。结婚后我说什么都不听，非要跟我反着来。男人都是大猪蹄子，没有一个可以相信的。”

看到路悠悠生气，杨诺连忙说：“我是真的、真的舍不得你受委屈啊！你和我在一起这么久，仔细想想，我几乎没有给你带来任何好的东西。我就像个扫把星，身上只有霉运。”

“呸呸呸！”路悠悠连忙回头，遮住他的嘴：“不许胡说八道，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是我一生所爱，是我的光。我很感激上天把你送到我身边来，我和你在一起很幸福。我知道你的心意，但是那些仪式真的不重要，我们有对方就足够了。”

杨诺闷声很久，好半天才说：“就算真的不办，只是去宣誓的话，你的父母也不会同意的。”

“没事，他们最心软了，我稍微撒撒娇就好了。”路悠悠轻哼一声，“才没你这样难伺候。”

杨诺将头低下，埋在她的肩膀：“悠悠，对不起，对不起。”

——

腊月十八，宜嫁娶。

路悠悠挽着父亲的手臂，站在红毯的这一头。杨诺一身帅气的西服站在红毯的另一头。两个人隔着红毯，遥遥相望着对方。

路远征拍了拍她的手提醒她，她才回过神来，跟随着自己的父亲，一步步向杨诺的方向走去。

这一条路明明只有十几米，却走得很慢很慢。

路悠悠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两个人在一起的这些年。

缘分这件事真的很奇妙。十一年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教的那个小男孩，会是她未来一生的伴侣。其实那时候的他们就已经有了不少共同语言。不过也合理，心灵上的契合才是真正能够永远在一起的前提。

他们都是对方眼里的光和坚持下去的动力。这种相互的期待与支持，会支撑着他们走未来的道路。

那个雨夜，他冲动的告白，在她看来原本只是个玩笑，没想到这个大男孩的固执和坚持让人心疼至此。她当初完全是因为看不得他委屈的样子，才会冲动地答应和他在一起。

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越久，他就越吸引她，她就更加能够看到他身上的光，也就自然而然地、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这就是传说中的“日久生情”吧！当然这段感情也算是真正经受住了各种考验，所以更加来之不易。

光阴如飞，人生易老，山河可变，斗转星移。只要你是我的光芒，我就会永远向着你的方向努力着，前进着。

路远征将路悠悠的手放在杨诺的手里：“以前的事情不说了。以后，你要是敢让我们家悠悠再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我就把你腿给打断，赶出我们路家。”

这对新婚的小夫妻互相凝望着对方，抿着嘴笑着。杨诺根本没有听清楚路远征说什么，只是回答：“谢谢爸。”

路远征简直没眼看，将女儿的手放到杨诺的手中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杨诺紧紧地盯着路悠悠，让她第一次有些害羞和不好意思：“又不是没看过我穿这件婚纱，当时做的时候，我每天都上身试。”

“那不一样。今天的你太美了。”

“你的赞美我收下了，你也很帅，超级超级帅。”

牧师在旁边假装咳了一声，两个人马上站好位置。

“我杨诺，愿意娶路悠悠为妻。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人。在未来的岁月中，我会敬你、宠你、爱你，照顾你，珍惜你，相信你，再也不会让你受任何委屈。不论山河转变，岁月侵袭。此情不变，誓死不渝。”

话音还没有落，路悠悠的眼圈已经红了起来。杨诺拉着她的手，深情地看着她，用眼神安慰她。

“我路悠悠，愿意嫁给杨诺为妻。与你携手共同走未来人生的道路。我也会敬你、宠你、爱你，照顾你，珍惜你，相信你，一生一世只爱你一个。无论山河转换，斗转星移，此情不渝，此爱不变。”

两人互相将戒指套在对方的无名指上。

杨诺看着面前的路悠悠，和两个人手上标志着已婚的对戒，感慨万千。对于他来说，这一路走来也确实不易。

在上大学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是个没人疼没人爱的孩子。

前十八年的人生中，唯一的那一点值得回忆的时光就是与路老师在一起的那不到两个月。任何一个孩子都会渴望得到关爱和注视，这样的目光也就只出现在路老师的眼中。她会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毫不含蓄地表达喜爱。这让他终于觉得自己是个实实在在的人，而不是工具，让他觉得自己的未来是有希望的。而失去她的他，再次看这个世界时，又是一片茫然。

他庆幸当初选择了这所大学，更庆幸在那个雨中的夜晚再次遇见路悠悠。从此以后，他的人生不再黑暗与茫然。

她经常说他是她的光。其实，对于他来说，她才真的是他的光，指引着他的未来和前进的方向。

“现在新郎可以吻新娘了。”

现在，他们终于成为了夫妻，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从此，他们会相濡以沫，荣辱与共，共同走过未来的人生之路。他相信，属于他们两人的未来会更加充满希望和光芒。

路悠悠非常不满地看着对着她发呆的杨诺：“你到底亲不亲啊？”

“啊？”

杨诺刚反应过来，路悠悠踮起脚尖，双手抱住他的头，往他的嘴巴上蹭去。杨诺看到她的动作，开心地低下头，深情地回应这个吻。

礼成。

还有两个番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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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