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祁宇的旁边还有个男孩子，他穿着初中的校服，推着自行车，两个人好像还在拉扯着什么。
程羿远远地观察着，那个男孩子的个头还行，模样也不错，就是稍显得有些稚嫩了。
算了吧，他凭什么觉得别人稚嫩呢，明明自己也才脱下那身衣服没几个月。
祁宇一走出去两步，男孩子就推着自行车追上去两步，一走出去就追上去，就这样一走一追不知道多少回。
终于，他没有再往前走，程羿的心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他承认他有些紧张了，甚至还想叫祁宇快点走，可他终究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无论那个人是祁宇的谁，他要做什么，祁宇要怎么办，他都不敢往前多走一步。
上去问啊！可他不敢……好怂啊，程羿你他妈的真的好怂啊！
他正在心里骂着自己，就看见祁宇回过头去盯着那个男孩子，周身的寒光简直冷到了方圆百米。
祁宇抬脚就去挡男孩自行车的前轮胎，似乎还说了一句“我说过别再跟着我了”这样的话，然后一脚踹倒了男孩的车子。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施以暴行的是祁宇，他却觉得他肯定是受了莫大的委屈，甚至还在脑海里编织出了一场旷世绝伦、爱恨交织的大戏。
“祁宇也太暴力了吧！”郭京看在眼里，由衷地可怜那个小男孩，从初中被人揍到现在，也太惨了。
程羿奇怪地看着郭京：“……这难道不是正当防卫吗？”
郭京则以更加奇怪的眼神看回去：“大哥您看看清楚，人家那孩子啥都没干，平白挨了他多少脚了都？哎呀，反正我是看不下去了，走吧走吧！”
郭京说着就要走，程羿也没理由再站在原地继续观望了。他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可这样一搅和，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祁宇一直走到公交站牌才停下，那个推自行车的男孩子也跟着停下。
“哥，我真的可以载你走的……”他语气里已经带了一点哭腔了。但“哭”这个字，对祁宇是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只会更让他烦。
于是祁宇看着这位烦人的便宜弟弟，一字一顿地对他说：“祁小杰，我今天不打你，滚。”
他曾经就立过誓，以后只要见到祁小杰一回就打他一回，后来被他爸妈给联合训斥了一顿，并且让他以后再也不能动手打祁小杰一下。可是一见到祁小杰，他还是会被气到牙根发痒。
妈妈的腿就是因为这个人残废的。
他还记得，原来那是一双能跳舞的腿，能演绎舞剧里最精妙绝伦的舞步。
那也曾经是母亲最想打拼好的一段人生，最想成就的一番事业，甚至比当好一位母亲还要重要。
祁宇这股子冲动的劲儿肯定是随了他亲妈了。他见祁小杰还不肯走，当即就把书包一脱，往地上一扔，活动活动筋骨，作势就要动手了。
见这架势，祁小杰的童年阴影瞬间就笼罩了过来，推着车子就跑，蹬出去好几百米才想起来自己今天晚上的任务，然后回头一看，他哥已经坐上公交车跑没影了。
————
在公交车上的时候，祁宇打开手机，看了看和程羿的聊天记录，还是停留在那句话上。
他手指有些不自然的停顿，接着他就掏出有线耳机，插\进耳机孔里，听起英语电台来。
在所有的科目里，就数英语和政治给他拉分了，所以一有时间他就会听英语。
他知道自己不是那种特别特别聪明的孩子，什么东西随随便便就能全学会了。
他做不到，他就得好好地学。
没兴趣的，学起来枯燥的，也还是得学。
……
这天晚上程羿正在做着数学试卷，可是有道题怎么想都想不过去。
这个定义域……
定义域……
定义……
自由，被定义的自由还算自由吗……
啊啊啊烦死了！！
他拿出手机，在联系人列表里面划拉了半天，手指最终停在“柯星河”上面。
“喂，柯少。现在有空吗？出来一下。”
“有有有！程哥你可真是救了我一条小命啊，说地方，马上到！”
通话时长不过十秒，迅速得有些让人反应不过来。
程羿发送了一个地点，就约在了离谁家都不太远的篮球场。
柯少一到地方就抱着他埋头痛哭起来：“程哥啊，要不是你我就活活被我爹给打死了啊！”然后不超过一秒他就恢复了正经，“所以程哥，找我什么事？小弟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赴汤蹈火倒是不用，就是有个问题吧，想着你应该比较有经验，所以想来问问你。”
这下轮到柯星河迷惑了：“啊？什么事我会比你有经验？”
“这个事吧有点复杂……”程羿努力地想要组织好语言，终于还是怂了，只问，“星河啊，你说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啊？你说的是那种喜欢？”柯星河直接原地站了起来，“你你你……有喜欢的人了？”他赶紧收拾一下自己的惊异，又重新坐了回去。
“我不知道算不算喜欢，也不知道算哪种喜欢。”或许只是朋友吧，他想。
“唔……让我想想啊。真的喜欢一个人的话，应该会心跳加速，移不开眼吧。”柯星河看向他，“你有吗？”
程羿想了想，认真地点点头。
“喜欢一个人，无论你在哪，在做什么，总是能有各种理由叫你想起他，你有吗？”
他看见柯星河身上的白衬衣，便想起了祁宇坐在他的下铺闭目休息的样子，又点了点头。
“喜欢一个人，会见不得他跟别的人亲近，你有吗？”
“好像有吧……”好像不光是见不得他亲近别人，就连跟别人动手都见不得。
“有时候吧，你有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他，可等真见到的时候，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只想看着他笑……好啦，你笑了，你喜欢的。”
喜欢的啊。一直一直是喜欢的啊……
就是他怂到不敢承认，就算是在自己的心里都不敢承认。
“喜欢的话。”程羿从来没有这样小心翼翼地说过话，“该怎么办呢？”
真喜欢他的话，该怎么办呢？
“什么怎么办呢？喜欢就追呗！”柯少抓住程羿的肩膀，使劲晃了晃，“喂，你可别告诉我你不敢啊。真该给你这个装满知识的脑子摇摇匀，还是你想继续贯彻‘好孩子，不早恋’理论？哥们儿，你都十七了，追一年能追到就已经很不错了吧！”
程羿没有说话，就只是安静地坐着，想着。
“等下，你让我先猜猜，到底是哪家的姑娘能入我程哥的法眼。”柯少想了半天，终于作罢，真诚道：“我好像猜不到。怎么说呢，总觉得你对谁都很好，都是一样的好，当然我们几个肯定是不一样的哈！所以，我想象不到你对谁很特别。”
这时，柯少突然想到了顾屿的那句“帅哥加个微信吗”，差点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在地，他磕磕巴巴地问：“不不不会是……”
程羿突然坐得很直，心跳得很快。
“……顾屿吧？”
程羿又蔫巴了下去，笑着摇了摇头。
柯少惊魂未定：“靠，吓我一跳。”
“喜欢她？”程羿笑着说，“真好。”可以把自己的喜欢毫无顾忌地说出来，真好。
“说出来哥们儿，我帮你追！”柯少笑着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怎么样？”
程羿却说：“不追。”
“程羿！姓程的！”柯星河看不得他这个样子，“别让我看不起你啊！除非你是还没有那么喜欢。”
年少时的愣头愣脑，血气方刚，一激就热，一点就着。他回护道：“不是！”
他很喜欢的，很喜欢很喜欢的。程羿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笑着跟柯星河讲起了过往：“我们认识快两年了，是在网上认识的。”
“网友啊！我说我怎么不知道。打游戏认识的？”
“或许……算吧？做数学题的那种。”
“……”柯星河无语，当然不算！谁家好人在网上做数学题啊！
“也不算很彻底的网友吧，不过确实没约出来见过。因为都在一个城市里，想着缘分到了的话自然会见面的。”
“……”柯星河继续无语，“所以你连人家面都没见过就喜欢人家了？”
程羿想了想，好像确实在还没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感情了，他道：“应该可以说……是这样的？不过去年的六月份我就见到他了。”
“面基啦？”
“不是啦，是意外啦，我知道那是他，但他不知道我是我。不过说起来也怪我，当时怕影响在他心里的形象就故意没让他知道。因为那个意外很傻气的，我想着先挽回点面子嘛……”
“我程哥也会在意面子啊？千年来头一回啊！所以后来呢？面子挽回来了吗？”
“目前，似乎，还没有……我先继续刚才的地方讲哈，那次意外之后，我就知道他是谁了，也知道了我们念的是同一所初中，只不过他小我一级。”程羿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我中考之前不是被蛇咬了嘛，其实蛇是没毒的，我也没有头晕走不动路。我只是在想，要是我留一级，是不是就能顺理成章地认识他了。当然也是一时的冲动，根本没考虑那么多，没想到老郭他……不过你可别告诉他啊，真的很过意不去。”
“放心！我肯定不会说。再说了要不是留在咱们班，他还认识不了陈白璐呢，说不定老郭还得感谢你。”柯星河眨了眨眼，又问：“所以后来呢，这一整年也没见你提过，你们见到了吗？”
程羿摇了摇头，语调也垂了下去：“没有，他休了将近一年的病假，一直到毕业才远远地看见一眼。”
“程哥……”柯星河有些感伤，“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哪样的人？很傻气的人吧……”
“怎么会，很深情的人！”还是柯星河永远都想象不到的那种深情，“不过话说回来了，咱们那届，初三休了一年病假的同学，除了祁爷算一个，还有这么嚣张的人吗？”
程羿笑了笑：“没了吧。”
“嗯，也是，这种事应该也没了吧。等一下！没……没了吧？！”
程羿没有理会他的惊讶，既然说到这了，索性继续说了下去：“毕业了，我们都上了同一所高中，他就在我隔壁班，也就是你们班。军训的时候下大雨，我跑去给他撑伞，还打了一架，打完一起关了禁闭。这大概就是目前为止的故事了吧。”
还挨在一起睡过两觉，当然他没说。
柯星河使劲捏着自己的脸，表示此刻非常想要冷静一下。他从兜里掏出根烟来，这才发现自己没带火。他的手指轻轻夹着那根细烟，间或抖落两下，可是并没有烟灰落下。
两个人坐在浸着夜色的篮球场上，安安静静地思考着。
“程哥。”终于，柯星河抬头看向他，认真地说：“我帮你追他吧。”
咱柯少有事是真上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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