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星河笑了，漫天星河铺展在他的上空。
他说：“祁爷这个人肯定很难追的，我帮你追他吧。”
“追他吧”这三个字在程羿的脑袋里来回冲撞，他深深地呼吸着，想要借此来平复跳动的心。好半天他才重新开口：“星河，你知道吗……我很害怕，怕他觉得我不可思议。”
怕我们最后连朋友都做不成。
柯星河也是一脸的严肃模样，他说：“你可别错怪祁宇，我虽然认识他的时间不长，但也能看得出来他是个很洒脱的人。而且啊，你就是你，只是他刚好是他而已。心理负担不要太重啦，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程羿吗？”
“星河。”程羿终于笑了，“谢谢你。”
“谢啥，兄弟嘛！”柯星河一笑就会露出他的小虎牙，并威胁他说：“顾屿那事你不能说啊，不然我可不帮你。”
“你很嚣张啊柯少，竟然敢打顾女侠的主意。”程羿拍了拍好兄弟的肩膀，“需不需要哥帮帮你？”
“你可拉倒吧，你知道个啥，还不都得爷教你？”
……
两人就这样一来一回、你来我往吵得正热闹。
于此同时，祁家也刚刚结束了晚餐。
祁宇和顾屿不肯和祁小杰多说一句话，他俩看到这个人都是拳头会痒痒的那种。于是祁小杰就只能拉着对他没有敌意的关朝一起玩。
关朝这个人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也很有耐心。虽然他也很想去找兄弟们一起玩，但耐不住祁小杰的缠人劲。
祁顾二人就跑去屋里和祁宇的妈妈聊天。苏巧秋很喜欢顾屿这孩子，几乎每个月都要邀她来家里做客。
要论和妈妈聊得来，祁宇不及师姐，论哄妈妈高兴，祁宇更不及师姐，但他很爱他的妈妈。他看着坐在轮椅上微笑着的苏巧秋，心里更想打死祁小杰了。
总之对于这个上赶着来讨揍的便宜弟弟，他的心里只有厌烦和愤恨。
互相道过了晚安之后，两个人就走出了苏巧秋的房间，轻轻带上房门。
“我又不是不认识回房间的路，小宇你不用送我的。”顾屿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心中有些了然，“还是说，你有什么事想说？”
祁宇不自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然后点了点头：“有事。”
顾屿拉他进了房间，打开灯关上门，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来，找你师姐有何贵干呀，请说吧。”
祁宇靠着墙，歪头看向她。他说话从不来肯拐弯抹角，于是直入主题：“师姐，我想追程羿。”
怎知顾屿只是淡定地点了点头，虽然脸上也闪过了一丝惊讶，但还是了然更多一些。她沉沉地骂了一声：“臭小子。”不知道骂的是他还是程羿。
“姓程的那混小子到底哪里好啦？”她随口一说，本来也没指望这个问题能得到回答。
结果祁宇破天荒扬了扬嘴角，说了句：“都好。”
“你别是被人下什么蛊了吧？哪天让师父他老人家给你清一清，真是要了亲命了……”顾屿双手环抱，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这位相识了十二年的师弟。
她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吧，我也能看出来，就咱们一块吃饭那天。”顾屿心想，虽然那俩人在她面前没怎么说过话，但是这么多年了，祁宇心里想点啥，不用说话她还是可以猜出来七七八八的。
“所以我只问你一句话，你说要追他，是认真的吗？”顾屿继续说：“师父教过我们，不可妄言，不可……”
“认真的。”祁宇向后抵着墙，眼眸如同凉夜的洞庭湖水，“可我觉得他在躲。”
“躲？他躲什么？躲你吗？”
“不是躲我。”不过他的心里也看不清楚，反正就是在躲，具体躲什么他也说不明白。
“为什么要躲啊？你们除了打架还做了什么吗？”顾屿很自然地躺在床上，轻弹着自己手腕上的银链子，“牵手了？”
“没有。”
“啊还没有牵手躲什么？……表白了？”
“没有。”
“也没有表白，嘶……什么都没干过那躲什么啊？”
祁宇说：“睡觉了。”
这三个字一出，顾屿直接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眼睛瞪得像铜铃，那表情简直跟刚听说螳螂姑娘吃了丈夫的黑猫警长一模一样。她震惊道：“啥？睡觉了？”
“嗯，再醒了就不肯说话了。”
顾屿的脸色唰一下转黑，现在给她一把菜刀她能立马杀到程羿家里去，“妈的姓程的找死吧！爽完就躲，他还是不是男人啊！”
“师姐？”祁宇下意识觉得情况不太对劲，“只是睡觉了。”
“怎么睡的？他还干啥了？他手脚老不老实？有没有脱你衣服？”
祁宇从床头抱来一只毛茸茸的史迪仔，跟师姐大体比划了一下，他说：“就这样抱着睡的。”其实跟哄幼儿园小朋友其实没啥两样的。手并不是很老实，还摸他心跳了，不过倒是没有脱他的衣服。不过为什么要问脱没脱\衣服？
“都这样抱着睡觉了他还想躲？！不行，姓程的要么负责要么死！小宇你放心，师姐出马……！”
“师姐，是我想追他。”祁宇说，“所以师姐都是怎么追人的？”
顾屿心想，打小到现在她是喜欢过几个男孩子，可最多也只是到牵牵手啊，一上来就抱着睡觉的发展她还真没见过！
于是她只好说：“我嘛……我那些招数对你来说都不顶用。不过小宇你放心好了，既然师姐知道了就一定帮你，不就是……是谁？！谁在外面？”
从小跟着师父练出来的，顾屿的五感都特别灵敏。她没有丝毫犹豫跑去开了门，结果屋外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楼梯拐角处的一抹身影闪了过去。
祁宇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自动忽略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他也敢断定，刚才外面绝对是有人的。回想一下差不多就是他在问“所以师姐都是怎么追人”的时候，幸好没说什么要紧的事。
“可能是祁小杰那小子。”顾屿说，“没事，小孩子家家的也不懂事。”
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可祁宇也觉得自己好像不懂很多事。
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想睡又睡不着。于是他就拿出手机，从怎么表白、怎么牵手开始一步步往下搜索。可这一搜不要紧，一不小心就打开了新世界大门。他正搜着看着，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就躺在了那间八人宿舍上铺的床上。
温柔轻颤的手指也不只是隔着柔软布料覆在他的心口，还试图探进他的上衣，悄悄地、缓缓地。轻柔的、生涩的触感让他不自觉地闭上双眼。他的呼吸有些不安分，那只手也变得越发不安分，白色的无袖背心被人随手丢在了一旁，掌心的温度也无声地传递在他的肩膀上。论打架他从来没给人压下面过，可是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很顺从，安静地顺从。他闷闷地哼了一声，抬手咬住了自己的手腕，避免让自己发出一些生疏又奇奇怪怪的声音。
微凉、生涩的触感又试图向下延伸去……冷静，冷静下来！
冷静，冷静不了了……他沉沉地喘息着，却始终不肯松开衔住手腕的口。他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柔软地沉陷下去，迷离的眼睛微微张开又重新合上。他手里还攥着刚才随手扯下来的几张白色的纸巾，正贪心地呼吸着周围的空气。
他想，氧气真是个好东西，人活着就是靠这一口气吊着的……
什么都不想去想了，他的胸腔一起一伏地倾诉着共鸣，陷入了一片无边际的虚无……
他像是被人抛弃在了世界的某个角落，沉寂地昏睡去了。
————
第二天的生日聚会也和往年一样，朋友和孩子们都来了，苏女士很高兴。
可祁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心里的某处有些空落落的。
周日下午，他告别了爸爸妈妈，和顾屿关朝坐着公交一起回到了小城里。
关朝从中间站就下车回家了，顾屿后来也下了车。
她回她的姑姑家，也是她自己的家去。顾屿从小就没有父母，跟着姑姑一起长大，姑姑也没结婚，一心一意地对她好，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女儿。
顾屿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就属姑姑、秋姨、小宇和师父了。
祁宇还坐在公交车上，他注视着小城的黄昏，有种盛大的安静。可是车上却有些吵闹，耳机里的电台根本听不清。
又坐了一站，祁宇才回到自己的住处。这里以前是姥姥和姥爷住的房子来着，老人家跟着舅舅搬走以后，房子也就空了出来。正好这地方离三中很近，他就在这里住下来了。
祁宇到楼下的时候电梯门恰好关上了，他还隐约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不过他以为是自己幻听了，也就没有太在意。
进门之后，他习惯性地打开英语电台，刚听了几句又退了出去。然后打开了电话簿，翻了没几下又退了出去，最后还是听起了电台。
其实电台里的英语他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放出声音只是用来静心的。
等他收拾完屋子，再烧个水，泡碗面，坐在沙发没几分钟就把晚饭给解决了。完事儿他就开始补作业，先来张数学卷子冷静冷静，把纷乱的思绪都收拾收拾。
一个晚上就这样对付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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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刚到学校，柯星河就笑嘻嘻地跑去找祁宇问问题。
后来的一连好几天，柯星河都跑来问他数学题。
终于有一天，柯星河他指着自己提高了三十八分的数学卷子，露着小虎牙，骄傲地笑着对祁宇说：“38分！整整38分！祁爷你是真神啊！今晚放学先别回家，我请你吃饭啊！”
反正吃泡面也是吃，跟他吃饭也是吃，换换口味也挺不错，于是祁宇就答应了。
晚上他们明明约好了在学校门口见面的，可是等了半天却迟迟不见柯星河的人影。
这时，祁宇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他刚接起电话，就听见柯星河的声音如狮吼般暴起——
“祁爷救命啊！东巷路南头，我和程羿被人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