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程羿早就知道了，曾经与自己题场杀伐的战友就是祁宇。
现在祁宇也知道了，“X”并不是一个英文字母，而是乘号呀。
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往日那些时候的字里行间——
[X]小哥，你很不错哎！组队吗？
[Seven]组。
[X]题库刷得这么狠，你上高中了？
[Seven]初二。
[X]初二就刷上高中题库了？？
[X]那你应该叫我声哥，我初三啦。
[X]你的名字是，七？那我叫你小七？
……
[X]我们居然同一天生日诶！小七你也生日快乐！
[X]今天不打比赛，打电话吧？
[X]开玩笑的，给你画了一张头像，全世界独一份哦！
[Seven]换上了。
……
[Seven]哥，新年快乐。
[X]学会掐点啦？
[X]新年快乐，长大快乐！
[Seven]送你一个愿望，请许愿。
[X]我的愿望是，再多三个愿望！
[Seven]那现在有三个愿望了。
……
[X]我说这么多都听懂了？全能一哥就是我！
[Seven]嗯，解题思路很清奇，看来哥很擅长胡说八道。
……
[Seven]哥，今天加时赛打不成了。
[Seven]路上碰见一傻子，上来踹我一脚，还被蛇咬了，现在送他去医院。
[X]啊……那他踹你一脚，你没生气吧？
[Seven]非常生气，想踹回去。
[X]哈……可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你看怎么能原谅他一下？
[Seven]什么时候踹回去什么时候原谅。
[Seven]对了，哥这周中考吧？去一中？
[X]去三中，离家近。
[Seven]好。
……
第二天的训练漫长得有些过分了，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折磨人。
不过不是生理上的折磨，而是心理上的。
因为两个人都有心事。
从早晨起床的时候开始就有一种特别奇怪的氛围在他们中间弥漫、激荡。
一直到中午的时候，吃饭、午休，甚至欢送走了谢赵二人，等到宿舍里面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的。
在残夏初秋的好时节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盛夏梅子汤的气息。
祁宇不爱说话这并不奇怪，但他的心里还是有些异样的感觉，以及由此牵扯出来的心口处的发烧发烫——好像一时冲动有些过头了，他这样想着。
程羿根本不能像祁宇那样，尚且还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做些什么。他的脑子里只是一片虚无的空白，又在空白的间隙里变换着各种颜色。
每当他的脑海片刻闪烁停留在彩虹第三种颜色的时候，又会瞬间被自己惊成纯白色。
这个白色须得是纯白色，不能是祁宇身上那种白T恤衫的白色。
两个人都已经隐约知道了——在一个并不算安静的夜里他们安静地相认了。
但两个人都选择了绝口不提。
心照不宣的绝口不提。
然后又继续去重复单调枯燥的训练，重复着杂乱无章的心绪。
原来今夕与往昔连在一起，就是少年的心事一重又一重。
原来当一切的缘由都安放在你身上的时候……就算是我知道了后果，也是躲得了开头，躲不开结果。
原来军训正计时第九天的下午四点钟整，体育大楼门口举着的“重出江湖”四个字是无所谓的，从这栋大楼出来之后的“重见天日”也是无所谓的。
什么都是无所谓的。有所谓的只有和你的重新认识和记忆的重构。
但我们似乎都不想让对方知道，在宁静的深夜和盛大的心跳声中，彼此都已经找到相识的证据了……
天空的蓝，蓝得很是好看，是由这两天的极致燥热而酝酿出来的蓝。
天上也没有飘着风筝，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程羿会突然想到风筝。他想——
太用力的话，线会断吧……
千万不要断啊。
他从那条虚空游离着的线上又移回了目光，回头再看这栋六层高的体育大楼时，四楼409宿舍的窗户也没什么特别的，但就是让人移不开眼——真想再打一架被老陆重新抓进来一回。
可真想也不敢了。
关禁闭没什么可怕的，魔鬼特训也没什么可怕的，就怕安静里的悸动，沉默里的波涛汹涌。
原来只需要两天的时间就可以改变这么多呀……
“你俩怎么回事啊？”关朝放下手中赫然写着“湖”字的A4纸，“我们四个特意来接你们重出江湖，怎么连笑都不肯笑一个啊？怎么啦？你俩又打架了？”
“又是你挑的头吧？”郭京卷起手里的A4纸指着祁宇，“当初进去也是因为你，我算看出来了……”他想说的是你这人有暴力倾向，离我程哥远一点。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羿的一声“老郭！”给喝了回去。
“……不关他的事。”发现自己失态了，程羿也只好笑了笑，打趣说：“是我自己啦！谁被关了两天禁闭心情还能好呀？而且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六楼那个教官，那叫一个凶，那叫一个狠啊，我觉得我现在能躺床上十天起不来！”不知道是不是这话让他想到了什么，他用余光瞥了一眼祁宇，接着就又牵扯出来一箩筐的纷杂心思，还有若有若无的心跳加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关朝似乎注意到了这个奇怪的眼神，他犹疑片刻，伸手搭上了祁宇的肩膀，笑着说：“说好咯，晚上带着你们下馆子去。好啦，凶不凶狠不狠的不都结束了？来祁爷，笑一个。”
“不笑。”祁宇没由来的心情不爽，躲开了关朝搭上来的手。那只手悬在半空中须臾，这才落下去。
关朝又继续笑着说：“你师姐和柯少正挑馆子呢，你要不，去提提意见？看看想吃点什么。”
祁宇很是诧异地看了关朝一眼。从小到大他最不挑的就是吃食了，吃啥都行，能吃就行。问了他也白问，后来大家也就不再过问他的意见了，吃啥直接带着去就行。
“我来吧我来吧！”程羿自告奋勇，“吃这方面问我就对了，让我看看你们都挑了啥。”
顾屿把手机递给他，然后划着屏幕指了指已经选出来的几个店。
看着程羿的点头摇头，听着他的沉吟，顾屿简直觉得自己找对人了，满心欢喜地等着程某人挑出一个好店。结果就听见他说：“不行这个，不健康。这个也是，315打假小媒体都报道过了，还有这个不新鲜……这一家川菜味道还不错来着。”
顾屿拼命点着头，就它就它！
“但是祁宇胃不好，吃不了辣，还是算了吧。”程羿终于选好了，把手机递了回去，“杨氏的水煎肉我记得还不错，可以试试。”
顾屿拿过手机，耷拉着脑袋，哀怨地看着自己超喜欢的那家川菜馆，终于，理智战胜了味蕾。
不过……顾屿担心地问：“你怎么知道他胃不好，不会又犯胃病了吧？！”她就知道撒谎不能扯病，会遭报应。
“没犯没犯！”程羿忙摆手让顾屿放心，又加了一句：“他说过的。”
这回是关朝和顾屿同时震惊：“他说过？”这人可是连犯起病来都能一声都不肯吭的那种人啊！怎么还会没事提事，主动告诉别人自己有病？
“是啊是啊……”是他很久以前说过的了，他一直都记得。那时他们准备打一个附加题库的比赛来着，结果小七胃病犯了，只好作罢。从此以后程羿就知道了，以至于后来天天都会问他：“有没有好好吃饭。”
看来以后不用问了，天天管着就行了。程羿摆手打着哈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肃然道：“你们几个是逃训吧！还不快回去？”
顾女侠却说：“回去肯定被抓，不回去也不一定被发现，而且马上就下训了，我们还回去干啥？”
祁宇看了一眼手表，亲师姐，你管一两个小时叫马上？
顾屿：“走啦走啦，等会儿高二年级放学，校门一开，我们就冲出去！”
“哟！”柯星河双手插兜，笑起来的时候小虎牙正好露出来，“我们天不怕地不怕、江湖名头响当当的顾女侠，倒是守起了学校的规矩啊？”
“滚蛋！”顾屿作势要打，“要不是怕连累你们这群瓜娃，老子早出去了！”
“好好好，是我们拖累顾女侠了！”
“柯星河？”程羿试探性地问郭京，“他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他柯星河哄女孩子，可从来不是这样哄的呀！奇奇怪怪，莫名其妙，妙不可言。郭京那张稍显成熟的面容上浮现了一抹姨母笑，一下子就把自己成熟男人的魅力遮掩得一点也不剩。
“你也好奇怪啊老郭！”程羿见自己从小到大的好兄弟这样笑，忍不住端详起来了在旁边打闹着的男孩和女孩。
这种感觉真好——
关进去之前好像还谁都不认识谁呢。出来之后耳朵边上的闹哄劲儿，正劈头盖脸地对他说着……
“你丫的最好跟我好好解释清楚，这架是怎么打到禁闭室里去的！”
顾屿继续指着程羿训道：“老子在烧烤摊前立过誓，等见到你小子一定一掌劈了你！”
“来你劈啊，你敢劈他我就把祁宇给劈了！”
柯星河拦不住郭京，更拦不住顾屿，他被迫夹在两个人中间，求助一般地看着关二爷。
二爷：“你让他劈一个试试。”
众人也没听懂他口中的“他”是谁，但都被温柔、善良、有耐心且乐于助人的老班长的这一句狠话给唬住了。
然后顾屿率先大笑，不知道是不是暂时放弃了去劈姓程的那小子。她说：“二爷啊你说这话还真是，莫名的好笑啊，我不是说你哈哈哈，我说你这话哈哈哈哈！”
“别笑了。”关朝一脸严肃地说，然后一秒破功，“我说别笑啦！”
“不笑了不笑了！”
“来，让我们一起！向着水煎肉进发！！”
程哥，衷心劝告，想太多容易犯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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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心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