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镜留想学油画没错,可那是之前说过的话了,沈楚山想帮他找兼职老师的话早干嘛去了?
他是有礼貌的,但沈楚山没经过他同意就来,还带兼职老师来,为了挽回?
沈楚山的行为让陆镜留感到无比厌烦,陆镜留已经跟他说的很清楚,他们分手了。
“我们抵达之后是想再告诉你一声的,但你没接我电话。”
沈楚山这样说,也为了在程鹤声面前保有面子。
“我早把你拉黑了你不知道吗。”茶水的热气流经陆镜留的脸。
沈楚山和程鹤声分别坐在他左边和前边。
沈楚山在笑,程鹤声就听着他们的斗嘴。
“早干嘛去了,现在给我找兼职老师。”陆镜留说。
程鹤声心想这个男人讲的每句话客气里带根刺,还果然和沈楚山说的一样,有些怪。
即使这个男人是同性恋,怎么还留长发呢,远处一看像个高个子女人。
“最近才有空,你知道的。”沈楚山说。
“我不知道。”
陆镜留杜绝沈楚山这种暧昧的说辞,他回话的方式绝不是傲娇,也绝不是在打情骂俏。
沈楚山有些下不来台,抿了一口茶。
“那这件事,怎么说?”双手捧着茶杯的程鹤声问两人。
陆镜留直勾勾地观察程鹤声。
程鹤声发现了,视线与他的交汇两秒。
陆镜留的眼神不锐利,只是很直白地看。
陆镜留的头小脸也小巧,精致平整,皮肤冷白,左眼尾下方有一颗棕黑的小痣,这种小痣在他的脖颈右侧也有一颗。
程鹤声记起陆镜留是二十六岁,但看起来分外年轻,或许是家里有钱,没怎么出过社会,一直住在这种景色好的地方吧。
“他的简历那些呢?”陆镜留问。
“在我手机里。”沈楚山调出程鹤声的应聘简历,把手机放在陆镜留面前。
陆镜留垂眼看,睫毛长而浓密,低了头显得唇角略提,有股寻不到又觉得有的倨傲。
沈楚山按他对陆镜留的了解选的程鹤声。
这个大学生外型好,家境好,油画是毛笔字书写大师的爷爷从小教的,这位书写大师也有些油画作品的,在网上可以查到。
程鹤声的条件也和山庄里的那几位富裕客人匹配,平时能有话题聊。
陆镜留问:“他的作品呢?”
沈楚山滑动屏幕给陆镜留看。
陆镜留抬起眼,再次打量对面的程鹤声。
这位大学生年轻,生机勃勃,俊脸无可挑剔,像电视剧里家世好的男主角。
陆镜留有一丁点的兴致:“你做过模特吗?”
“什么模特?”程鹤声摇头,“没有。”
“怎么样?”沈楚山问。
“他给你开多少钱?”陆镜留问。
沈楚山笑:“这个。”程鹤声家里有钱,要求并不高。
“你的工资我给,你想要多少我给多少,代表你是我请来的,以后你跟这个人没关系。”陆镜留说。
沈楚山眼中带伤。
“先不说工资的事。这件事是定了吧?”程鹤声问。
陆镜留点头。
“那要不你们先聊,你们之间好像有什么矛盾啥的。”程鹤声起了身。
“还有什么好聊,话都跟你说清楚了。”陆镜留看也不看沈楚山。
这间茶室很大,走着的程鹤声不得不听见他们的一部分谈话。
“你就那么烦我吗?”沈楚山压低嗓音。
陆镜留很平淡:“是啊,早就跟你说清楚了,我厌倦你厌烦你,好聚好散和平分手,不要再来纠缠我。”
“厌倦厌烦,到底倦个什么烦个什么?”沈楚山有了波澜。
“我说过了我厌倦你的那些,比如你喝水被呛到的声音、不带伞要怪下雨、穿过一次的外套不挂在单独区域,很多很多这样的小事……”
随着程鹤声关上门,听不见说话声了。
程鹤声看了眼自己那靠墙的行李箱,心说陆镜留这个男人还真冷漠苛刻啊。
片刻后,沈楚山像阵风出来,程鹤声在不远处看景,不小心跟他四目相对。
沈楚山的两只眼红了,噙着泪水,嘴唇紧抿。
程鹤声决定还是安慰一下:“你没事吧。”
“很严重的吵架,你应该听不见。”沈楚山缓缓走,“他要跟我分手。”
“你不想跟他分手吗?他这样对你。”程鹤声说。
沈楚山流下一行泪,双手插裤兜,没带纸巾。
程鹤声的裤袋里将好有一小包纸,拿出来递给沈楚山。
“谢谢。”沈楚山接了纸,不忘逗他,“如果你喜欢男人就好了。”
程鹤声后退一步,看别处,要是沈楚山再发类似的言论,他可能再也不会跟他说话了。
沈楚山擦了泪,回头看自己的背包,浅棕色的包和程鹤声黑色的行李箱在一块。
这时陆镜留拉开门,声响惹得程鹤声和沈楚山看去。
陆镜留厉着双眸。
“我以客人的形式今晚住这儿可以吧?”沈楚山说。
“随便你。”陆镜留出门,“不要再来死缠烂打。”
握着纸巾的沈楚山低头。
陆镜留走远了,程鹤声说:“有点过分吧。”
“你说什么?”陆镜留扭头。
程鹤声尴尬,沈楚山帮他解围:“他叫我不要再哭了。”
“一不小心就说出来了。”程鹤声说。
“没事,他也听不清楚的。”沈楚山说,“我带你去办入住。”
“我是只教陆镜留一个人吗?”程鹤声和陆镜留这样的人好像不对付,“那够呛吧。”
“还有五个人,都是这里的客人,也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沈楚山说。
“好吧。这么大的地方有很多客人吧。”
“就那五个。”
“怪不得一个人都看不见。”
帮他们办理入住的是个年轻女人,穿制服,低马尾。
“终于来新客人啦。”女人说。
“兼职教油画的老师。”沈楚山介绍,“程鹤声,名字好听吧?”
“原来如此!”女人笑容很甜,有两个酒窝,“你们的名字都好听。”
办好入住,沈楚山带程鹤声去房间,路上,程鹤声问:“这里接待客人的数量有限吗?”
“是的。”沈楚山说,“陆镜留不喜欢太热闹。”
“服务生的数量也很少啊。”
“那个女生负责很多事情呢,很能干。”
“也不该只有她一个服务生吧。”
“当然打扫人员和厨师什么的都是有的,只不过你基本遇不到他们。”沈楚山指一指,“那间就是了,你会喜欢的,一切用的东西是高品质的,也很大。”
程鹤声开门,一眼识别了某品牌的家具,沈楚山说的不错。
“晚饭时见吧,你也可以随意逛逛走走。”沈楚山冲他一笑,“我会去问问陆镜留课程什么时候开始。”
“好的,谢了。”程鹤声关上了门。
*
沈楚山敲门的时候,陆镜留在镜子前水池里洗手。
门铃声,他抬头,双手认真地搓洗,双眼直视镜子里的自己。
那是他吗?那是他,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很陌生。
他做过的一些事说过的一些话他常会站在旁观者角度去看去听。
门铃声再响,他问:“谁啊?”
“是我,我来帮程鹤声问问课程的事,刚才我们吵架,没来得及跟人家说。”沈楚山说。
“进来吧。”陆镜留擦手。
他喜欢上白色,卧室里除了木地板,所有的东西都是白色的,白色让他觉得干净整洁,有安全感。
没想到陆镜留会说“进来吧”,沈楚山开门进屋,差点以为下雪了。
陆镜留站在沙发前像站在冰天雪地里,沈楚山心疼他:“换色调了。”
“嗯。”过于心平气和的陆镜留意识到自己是个渣男是个坏人,因为他确定他从来没有真正喜欢过沈楚山。
陆镜留含着悲悯看沈楚山,“你带他办理入住了?”
“你怎么了?感觉你又变了点。”沈楚山问。
“我不总是焦虑的。”
“镜留。”沈楚山没忍住问,“我们能不分手吗?你说的那些我会改的。”
“跟我在一起有什么好处?钱?”
“当然不是钱,我又不缺钱。”
“那有什么好处?因为在做的时候我绑住你?你喜欢被那样?”
“我、喜欢被那样。”沈楚山咬过唇,“你也知道。”
“很多人都会这样,不要吊在我这棵树上,我不是什么好树,我们分手了。”
“不是因为那个。”沈楚山蹲在陆镜留前面,陆镜留是坐在沙发上的。
“不管怎么样,我喜欢你爱你,我想在每个晚上都抱着你睡觉。”
“我不喜欢你不爱你,我不想被你抱着。”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
“关你什么事呢。”
“你忽然就厌倦了,一点反应时间不给我。”
“我也没想到啊。”
“你。”沈楚山停顿,这样的陆镜留,他还能说些什么?
“你跟程鹤声是什么关系?”
“你吃醋?不可能吧。”
“明天你就走吧,程鹤声那边我会去交接,以后不要再来找我。”陆镜留撑额,“你跟程鹤声是什么关系?”
“我跟他没有什么关系,他应聘我带他来就这么简单。我想多住几天。”
“我们回不去了。”陆镜留直言,眼中满是不在乎的冷酷。
“我说了我会改。”
“改了也回不去。”
“你这么狠心吗?我真的没想到。”
“你现在看到了。”捉不到的焦躁弥漫鼻腔,陆镜留说:“出去吧。”
“我明白你的,你静静地好好过几天,就会想清楚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你现在还没有想清楚。”
“我反正不要你。”
沈楚山的心脏如被刀戳中了撕扯,他僵硬低头,起身,蓄泪的眼看陆镜留,“我们的一年算什么。”
“算你交往错人,出去。”
“我多住几天办公,不打扰你,这总可以吧?”
“你真的很烦,你最好说到做到,我不想毫无风度地赶你。”
沈楚山离开了。
*
晚六点,沈楚山来餐厅,有一行人员布餐,程鹤声坐在窗边,其他人都还没到。
“你饿了吧?”沈楚山抱歉地笑,“不好意思,我跟陆镜留一见面说起别的话,忘了说课程的事。”
“没事。”程鹤声说。
“介意我坐你对面吗?”沈楚山见程鹤声有不愿,说:“开个玩笑。”
“这里座位挺多的。”程鹤声说。
沈楚山落座时问一个布餐人员:“今晚还有餐厅开放吗?”
“有,湖岸餐厅开放。”
“他们都去那边了吧。”
“好像是的。陆先生会来这里的。”
“嗯,我知道。”
陆镜留喜欢花园多过湖泊。
记得有一回,陆镜留看湖入迷到跳下去呛了水,这个人厌世,曾用来写诗的本子里写了好多个“想死”。
其实沈楚山不能够完全理解陆镜留的厌世,“想死”两个字不是有些幼稚吗。
陆镜留长得好,家世好,想在写诗上获得认可也是很简单的事。
可陆镜留非不那样做,还一天天深度地转牛角尖一样地思考下去,直至觉得虚无和无意义,厌了世。
陆镜留来了,服务人员向他问好,沈楚山和程鹤声均看去。
陆镜留穿轻薄柔软的白褂子,餐厅里灯光像山峰错落,落在他裸露的肌肤上,似白珍珠跳跃。
陆镜留谁也没看,坐在窗边赏景。
抑郁的气息笼罩他,他那挨着黑色齐肩发的白侧脸、唇珠起伏的嘴唇、黑潭般的瞳、皱起的眉竟体现出凄美之味。
那个男人确实有些怪吧,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程鹤声拿了勺子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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