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司予踩着满地积水踏进破庙。蛛网在梁柱间摇晃,烛火被穿堂风撩拨得明明灭灭,将墙上斑驳的符咒映成诡谲的血影。她按在剑柄上的手沁出冷汗,忽然听见头顶传来指甲抓挠瓦片的声响。
"公主好胆量。"封元逸的声音从暗处传来,鎏金冠冕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他身后立着七名黑衣巫祝,每人手中捧着盛满鲜血的陶碗,碗中漂浮着诡异的尸虫。司予瞳孔骤缩——这些正是巫蛊术中最阴毒的"噬魂蛊",需以至亲血肉喂养七七四十九日。
"二皇子约我来,就是为了展示这些见不得人的邪术?"司予冷笑,余光瞥见梁柱后闪过一抹玄色衣角。洛言珩果然跟来了,只是不知为何迟迟没有现身。
封元逸抬手示意巫祝退下,指尖缠绕着一缕黑雾:"我知道公主想了解冰棺的秘密,更想知道......"他突然欺身上前,温热的呼吸扫过司予耳畔,"你生母真正的死因。"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司予浑身血液几乎凝固。记忆中母后临终前苍白的脸与信中未写完的警告重叠,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进一具坚实的胸膛。洛言珩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掌心贴着她的后背,传来令人心安的温度。
"封二皇子,以巫蛊之术威胁女子,可不是君子所为。"洛言珩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袖中银针已经蓄势待发。封元逸看着两人之间的微妙距离,眼底闪过一丝妒意,抬手挥出一道黑雾。
黑雾中传来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无数惨白的人脸从雾气中浮现。司予握剑的手开始颤抖——这些面容她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年在战场上死在她剑下的封于国士兵。噬魂蛊开始发作了。
"姐姐!"司域的怒吼突然从庙外传来。少年浑身浴血地撞开庙门,软剑上还滴着鲜血,显然是冲破了封元逸的伏兵。他看到司予痛苦的神情,眼底瞬间泛起病态的猩红,挥剑直取封元逸:"谁准你伤害姐姐!"
洛言珩趁机甩出银针,精准刺入巫祝们的穴位。那些陶碗应声碎裂,尸虫在地上扭动挣扎。然而就在此时,封元逸突然抓住司予的手腕,黑雾顺着她的经脉迅速蔓延:"公主可知,你体内流淌着封于国皇族的血脉?"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僵在原地。司域的攻击停滞在空中,洛言珩...
司予只觉浑身血液都凝固在封元逸那句话里,耳边嗡嗡作响。黑雾顺着她的经脉游走,眼前浮现出零碎的画面:母后深夜跪在祠堂里,对着封于国的图腾叩首;祖父抚摸她发顶时,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胡说!"司域的怒吼打破死寂,软剑带着破空声刺向封元逸。少年剑尖泛着诡异的红光,那是他失控时才会出现的病娇状态。封元逸却不闪不避,任由剑尖刺破肩头,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陛下不妨问问长公主,她手腕内侧是不是有蛇形胎记?"
司予下意识摸向手腕,冰凉的触感让她浑身一颤。那里确实有一块淡青色的印记,从小到大被她当作寻常胎记,此刻却像火炭般灼烧着皮肤。洛言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腕,玄色道袍下露出半截相似的印记:"公主,这是封于国皇室血脉的证明。"
庙外惊雷炸响,照亮洛言珩紧绷的下颌。他袖中银针悄然收起,掌心却死死扣住司予的脉搏——那是在压制她体内乱窜的巫蛊之力。司予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情绪,突然想起儿时破庙中那个递来干粮的少年,原来一切早有伏笔。
"不可能......"司域的声音带着哭腔,软剑哐当落地。少年踉跄着抓住司予的肩膀,指尖几乎要掐进肉里:"姐姐,你不会不要阿域的对不对?你说句话啊!"他通红的眼底泛起血丝,病娇的偏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封元逸趁着混乱抛出烟雾弹,七名巫祝突然暴起。他们的皮肤下钻出密密麻麻的尸虫,扭曲成狰狞的人脸。洛言珩将司予护在身后,银针如暴雨般射出,却在触及巫祝的瞬间被黑雾腐蚀。司予握紧长剑,却发现体内力量被巫蛊死死压制,连最基础的招式都使不出来。
"带陛下先走!"洛言珩突然将司域推向司予,自己转身迎向蜂拥而上的巫祝。玄色道袍在血雾中翻飞,他的招式凌厉得近乎疯狂,每一招都直指巫祝的命门。司予这才发现,洛言珩的攻击方式与封于国武学极为相似。
司域却死死拽住她的披风:"我不走!我要和姐姐在一起!"少年的指甲划破了她的后背,血腥味在暴雨中弥漫。司予看着洛言珩渐渐不支的身影,咬咬牙反手点住弟弟的昏睡穴,将他背在背上冲向庙门。
刚冲出破庙,迎面撞上封元逸。他手中捧着一只古朴的玉盒,盒中躺着半块刻着蛇形图腾的玉佩。"这是你生母留给我的信物。"封元逸抚摸着玉佩,眼中闪过追忆,"当年她为了逃离封于国,不惜与我决裂,却没想到......"
司予瞳孔骤缩——母亲临终前死死攥着的,正是半块相同的玉佩。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她突然想起儿时在祖父书房,曾见过与这图腾一模一样的密函。原来母后的忧郁、父王的偏执、祖父的欲言又止,都是因为这个尘封的秘密。
"你以为司成王为何将你们赶出皇宫?"封元逸逼近一步,黑雾缠绕在司予脚踝,"他发现了你们的血脉,却又下不了手,只能眼不见为净。而我......"他伸手想触碰司予的脸,却被突然飞来的银针打断。
洛言珩浑身浴血地冲出破庙,玄色道袍沾满尸虫黏液。他挡在司予身前,对着封元逸冷笑:"二皇子恐怕忘了,我才是最了解巫蛊之术的人。"说着抬手结印,一道金色符咒从掌心飞出,瞬间点燃了周围的黑雾。
封元逸脸色骤变,玉盒在他手中剧烈震动。司予趁机挥剑刺出,却在即将触及他咽喉时,看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解脱。这异样的神情让她手腕微颤,剑锋偏了半寸,只划破了他的脖颈。
"记住,你欠我一个答案。"封元逸捂着伤口后退,带着巫祝消失在雨幕中。洛言珩踉跄着扶住石柱,咳出一口黑血。司予这才发现他后背插着三支淬毒的巫蛊箭,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
"为什么......"司予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发颤。洛言珩却笑着抹去唇边血迹,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先服下这个,能压制巫蛊之力十二个时辰。"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脸颊,带着眷恋与愧疚,"当年我潜入大夏国,不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司予警惕地抬头,却见一队打着大夏国旗号的人马疾驰而来。为首之人正是司域的心腹太监,他捧着诏书跪在泥地里:"长公主殿下,陛下醒后急召您回宫,国师擅离职守,按律当......"
"我自愿领罪。"洛言珩突然推开司予,任由士兵将他捆住。他望着司予惊恐的眼神,用口型说了句"活下去",便被押上马车。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他被血浸透的背影,也照亮司予手腕上若隐若现的蛇形胎记。
司予抱着昏迷的司域站在雨中,手中紧攥着那半块玉佩。她终于明白,这场跨越三国的阴谋,从她出生那刻起便已注定。而洛言珩藏在心底的秘密、封元逸偏执的执念、司域病态的依赖,都将把她推向更深的漩涡。
雨越下越大,冲刷着破庙前的血迹。司予低头看着怀中弟弟苍白的脸,又望向洛言珩消失的方向。她将玉佩贴身收好,眼神逐渐变得冰冷——无论是血脉之谜,还是巫蛊阴谋,她定会亲手揭开所有真相。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梆子声,已是寅时三刻。司予背起司域,迎着暴雨走向皇宫。月光穿透云层,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宛如一柄出鞘的剑,直指这乱世的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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