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20-22

20

阿槿叹息一声:“趁恶鬼恢复意识之前,跟猎人离开,猎人会带你下山。棉棉,我已经死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我道:“只要能救你,我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告诉我,我需要做什么!”

“你救不了我,快走吧。”

他神情阴郁,眼中满是拒绝,把我推向猎人。

我努力控制自己,但是声音依然在发抖:“阿槿,为什么你永远都认为我什么都做不到?为什么一直将我拒之门外?我在你的心里,就这么靠不住吗?”

“棉棉,你不要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难道不是,你一直什么都不告诉我,所以我才胡思乱想吗?”

在这一刻,我的情绪爆发了、崩溃了:“吴成槿,你说实话,和我在一起的整整一年,你是不是根本就不开心?一直在强颜欢笑?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但是认定了我不可能救得了你,于是一直在瞒我、骗我,对不对?!现在,就连这位猎人,就连恶鬼,都比我更了解你,我到底是你的什么?凭什么我只能被动接受你的死讯?”

几只松鼠,大概,被我的咆哮吓到了。

它们在树枝上跳跃,碎雪从冷杉上掉落,掉在我的头上、身上。

扑灭了我的怒火。

冷静下来之后,我才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滑稽。

我是在怪他吗?

不,我是在怪我自己。

因为我太愚蠢、太盲目。

我恨透了我自己。

“对不起,棉棉,是我错了。”阿槿温柔地拂去我身上的雪,“我应该相信你。如果你要帮我,你需要跟恶鬼去他的巢穴,在他恢复成鬼身时,夺走他的‘内核’。被夺走内核后,他会吐出吞噬的所有魂魄,到时候,我将获得自由。但是太危险了。”

猎人:“恶鬼很狡猾,只会在巢穴恢复鬼身。但是,目前跟着进入恶鬼巢穴的人,没有活着回来的。姑娘还是跟我走吧。”

我对猎人说:“大叔,谢谢你来救我,但是我不能走。我要救阿槿。救他就是救我自己。”

*

猎人离开了。

此刻,已经是夜晚了。我和阿槿相互依偎着,坐在大树下。

雪停了,天静了。

我们坐在山巅,离天空很近、很近。

细碎的璀璨星辰从乌云的缝隙流溢而出,像一条闪闪发光的大鱼,在空中变换姿态,缓缓游动。

我有好多好多话想跟阿槿说,太多的话,堵塞在喉咙里,说不出口。唯有眼泪,不断从眼角溢出,擦都擦不干净。

“棉棉,你刚才问,你是我的谁。那我现在告诉你。”

我安静地听着。

“你是我最爱的人,是我想共度一生的人。”

有了这句话,我感觉将来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可以应对。只要他在我身边。

他道:“但正是因为,我爱你,我变成了胆小鬼,不敢让你看见我丑陋的一面。”

“你丑的样子,我见过呀,你肚子上长肉肉的时候,你不刮胡子的时候,你黑眼圈像熊猫的时候,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呀。”我的头顶蹭蹭他的脖子。

他笑了,身体带着我颤动:“不是说外表,是内在。我的内在腐朽了,从很早、很早以前,它们变成了一滩黑水。我无法集中精力思考,无法睡眠,什么都不想做,也做不到。当我笑着和你说话的时候,我看到一条绳子锁住了我的脖子,慢慢收紧,我开始欢欣雀跃。然后我开始融化,融化成肮脏的黏液。我的嘴巴在这头,眼球在那头,手指像豌豆,七零八落……哈,像极了墙上挂着的那幅毕加索抽象画……棉棉,你会害怕吗?”

我想起了他对“伍尔夫溺水而死”的感想。

他曾说:有的人,哪怕安静的时候,也有种被追逐的感觉,他的太阳穴似乎被人摁着,他的血脉在奔腾,心脏就快要跳出胸腔,呼吸不畅,浑身疼痛。反而,当他沉入冰冷的水中,大自然会帮他吸收痛苦,让他忘记自己的存在。他感觉到的不再是自身的痛苦,而是自然的循环。

啊,我的阿槿生病了。从很早以前就生病了。

我跪坐在他跟前,轻抚他柔软的发丝,强烈的心疼和自责折磨着我。我忍不住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额头:“我怎么会害怕呢?谢谢你告诉我,希望你告诉我更多、更多有关你的事……”

他倚靠着树干,仰望着我,双眼忧郁而清澈,仿佛一个可怜的孩子。

我忍不住吻在他的脸颊上。

被我亲吻的时候,他笑着眯起眼睛。

又忍不住将唇印在他的眼睫上。痒痒的。

他颤颤地、深吸了一口气。

又开始下雪了,他的吻印在我的唇上,那般轻盈,宛若一片晶莹的雪花。

和他亲吻的时候,我甚至舍不得闭眼,我想看他的一切——把所有细节,都深深印入脑海。

所以,我亲眼看见,一抹残忍的红色出现在这双清澈的眼眸中。

下一刻,他突然将我摁倒在雪地上,霸道地吻了上来,或者说,是咬。

他咬在我的唇上,有些痛,有些麻。

淡淡的血腥味。

恶鬼,回来了。

21

此刻的我,无比冷静。

为了救我的阿槿,我需要跟恶鬼去他的巢穴,在他恢复成鬼身时,夺走他的‘内核’。

那么,他的‘内核’是什么,在哪里?

恶鬼见我没有动作,放开了我。

他蹲在我的跟前,饶有兴致地俯视躺在雪地上的我,微微歪头,左耳的耳坠轻轻晃动。也不知在想什么。

恶鬼,作为这具身体的主人格,是否知道他的身体就在刚才,被阿槿霸占了?是否知道我们的详细对话?

还不等我试探,他便开口:“见到了你心心念念的吴成槿,怎么样,开心吗?”

我捉着他的衣袖,蹙眉:“阿槿,你在说什么,你就是吴成槿啊。”

他嘲讽地睥睨着我,缓缓抽走他的衣袖:“你当我傻么,短暂失忆,外加你那深情款款的模样,稍微推断一下,就知道刚才吴成槿那小子霸占了我的身体,对吧?你们密谋了些什么,说说看?”

看来他不知道我们的详细对话,我松了一口气。

我道:“时间太短了,来不及‘密谋’。我们只是稍稍叙叙旧。”

“叙叙旧啊,叙着叙着就亲上了呢。”他冷嘲热讽,“不过,你们对于我而言,不过就是岩石缝隙里的蚂蚁,你们又能做什么呢?”

“是啊……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他嫌弃地用手背擦嘴:“我告诉你,刚才只是我疏忽大意,以后你再也见不到他了。所以你不要因为他的魂魄在我体内,就抱有幻想。”

他说得没错。刚才能见到阿槿,是因为奇迹,根本就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他。

“……”眼泪又在往上涌,我咬紧牙关。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最后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抱着手臂,骄矜地低吟:“现在,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目的,你可以逃了。至少现在,你还逃得掉。”

说完,他似乎根本就不想看我了,背对我。

他站在冰雪之中,身体的轮廓逐渐变得模糊,变得可怖。

他大概,想吓退我。可是我怎么可能逃走。

“我不会逃的,我会跟你走!”

他冷笑了一声,往前走。

我追上去,抱住他:“我承认,我之所以想跟你走,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阿槿在你的体内……但我还有一个原因……”

我大喊:“恶鬼,我想了解你!”

22

当恶鬼听到我这句呼喊时,他全身剧烈震颤。

“呵呵、呵呵……”

“呼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的笑,从短促,到高亢,到上气不接下气,他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我以为他会拒绝我,紧张地思考着:该如何挽留他,如何说服他。

他转过身来,朝我凑过来,眼睛瞪得极大,红血丝在其中蔓延。那双眼,空洞无物。

他的笑,疯狂且扭曲。

此刻,他没有模仿任何一个人,所以他足够嚣张,足够令人胆寒:“还是头一个人类,在知道我的身份以后,还敢说,想了解我——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个什么么?”

他在我的耳边吹出这句话。

我耳畔的皮肤,似乎立即,凝结成冰。

本能的恐惧像虫子,从被他接触到的手腕开始,疯狂地爬入我的皮肉。

我想逃,

想逃,

无比想逃。

他知道。

他知道。

正是知道,

才让他这般兴奋,这般愉悦。

就在冰天雪地里,就在我的跟前。

他缓缓地,脱掉外套。

脱掉毛衣。

脱掉内里的衣物。

裸/露出令我熟悉的、又无比陌生的皮肤。

他捉住我的手,让我的手心贴上他的胸膛。

根本控制不住,我的手在颤抖。

在他的躯体正中央,喉结以下,锁骨中央,我碰到了凸起物。

“把它拉起来,像拉拉链那样,往上、往下都可以。”

我根本不敢动,他带着我的手,往下拉开——

他的皮肤,就这样,被拉开了。

从胸膛,到腹部。

两边的皮肉似乎只是由白色的细线缝合而成似的,而此时,那些毛色的线,变成了有生命的虫,落在雪地里,像缺水的鱼一样扭动着。

他笑着,拉着我的手,探入他的身体内部——

几乎在刹那间,我感觉到了巨大的压力,双耳开始耳鸣。

背后像是有一双手,将我推进他的体内。

紧接着,外界的一切声音都被屏蔽了。

恶鬼:啧啧,吴成槿那崽子拥有光鲜的外表,内部早就腐烂了。

女主:人家那是心病!你呢,你里里外外都烂了!

恶鬼:嘤嘤嘤……

感谢惺惺惜惺惺扔的潜水炸弹、火箭炮和地雷,感谢纸鸢鸢鸢呀扔的手榴弹和地雷,感谢小玑灵源、北、FmCrW、H2O、竹子、被化木、三岁未满、愛、是本葬鸭、谢哥的小水母、长钦、泳扔的地雷,谢谢大家嗷!我会继续加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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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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