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不容易好一些了，怎么又气到了？”沈念轻拍着纪如瑄的后背，看着她双手扶在塑料桶的边缘，不断地干呕。
纪如瑄刚刚好转的脸色，在这一次气到之后，不仅没有保持住，反而变回了之前糟糕的样子。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沈念帮她把头发挽到后面，用手自上而下地轻抚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千万不要再生气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看这东西……”
沈念指着一旁滴滴作响的心电图，眼角抽动了一下，“阿姨回来我怎么交代啊？就说你突然病情严重了吗？”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随你怎么说吧。”纪如瑄用手指按住自己的额头，阵阵头晕逼得她喘不过气，喉咙深处的灼烧感让她连吞咽口水都是一种折磨。
“你可真是……”沈念抢走塑料桶，看着里面的秽物，皱起了眉，又端着放在了一旁。她把纸巾拿起来，想要再拽出一张，却发现盒子已经空了。
“过来一点。”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纪如瑄抬起手臂，想要拿走沈念手里的纸巾。
沈念把手抬起来，纸巾在空中划出一道白色的轨迹，最终停在了高处。
“什么自己来啊！给我好好待着！”她朝纪如瑄怒嗔道，拿起纸巾仔细擦拭她的嘴角。
“自己病成什么样子了不知道？！你有空对她那么上心，不如对自己好一点，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都一个德行！”
沈念把用过的纸巾揉成一团，扔到刚端到一旁的桶里，用眼睛仔细观察着纪如瑄。
她把纪如瑄的脸左抬右抬，一会儿看看鼻梁，一会儿又看看眼底，丝毫不顾及她难受的表情。
“等你过了这两天好好做个保养！你看你憔悴的！”沈念把手松开，帮她整理刚弄乱的衣领，“那个趾高气昂的你去哪儿了？现在跟哑巴一样。”
纪如瑄用力眨了下眼睛，让头晕的感觉尽可能好上一些，“我没有和她吵，就是把事情讲清楚而已。”
“我有自己要走的路，她也有自己要走的路。从今往后互不干涉，就说了这些而已。”纪如瑄又把眼睛闭上，倒吸了一口凉气，“至于说……她把我气到或者是怎么样，都是你在瞎想。”
沈念伸手掐住纪如瑄的嘴唇，趁着她病弱，不让她继续往下说。
“我还是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俩这么多年我都看在眼里，只要是犯错了，肯定互相揽责任，你！”她把手指笔直地指向纪如瑄的眉心，嘴唇合上又打开，“你仗着自己强势、优秀，能替她出头就替她出头。”
“而她！”她又把手指指向门口，林潇然离开的方向，“又是仗着自己能忍耐、独立性强，能办完的事情就自己办完，不给你找麻烦。”
“你们俩哪个是消停的主？”沈念把自己心里想的全都说出来，才发现自己的手已经捏了很长时间。纪如瑄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眼泪汪汪地看着嘴唇上的手指。
嘴唇被松开，刚捏过的地方有些肿胀，纪如瑄用手轻轻揉着，嘴角弯了一下，“还是这招管用。”
“你演技全花在应付别人身上了。”沈念说完之后觉得不解气，又把嘴撇向一边，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
“应付工作，应付生活，这都是需要演技的部分，也是我的优势之一。”
“得，您甭跟我提这事，先说正事，你真跟她划清界限了？”
“嗯。”
“当真？”沈念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当真。”纪如瑄点点头，眼睛瞟向枕头，又瞟向沈念。
沈念把牙齿咬得嘎吱作响，极不情愿地把枕头拍软，立到纪如瑄的背后。
纪如瑄靠在枕头上，身子慢慢放松，“从今往后，我们二人只会有工作关系，私下的交情不会再这么好，既然她这么讨厌我，那我也不必强求。”她把语速放缓，让沈念听清楚每一句话，每一个字。
“是，我听清楚明白了，就这种大动干戈的模样，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沈念点点头，随即神秘兮兮地凑近她，小声问道，“不过，我说一句你不爱听的，就当满足我的好奇心……以你的性格？没有再咬她一口什么的？”
“没有，最近牙齿不好，不想咬人……我在你眼里是那么可怕的人吗？”纪如瑄扶额，一脸鄙夷地看向沈念。
沈念双手交叉在胸前，“当然不是，恭喜你，终于作出了一个正确的选择，互不打扰。”说着说着，沈念开始翻找着自己的包，在里面找着东西。
“嗯？奇怪……我来的时候忘记带烟了吗？你那里还有吗？”她把手心朝上，伸向纪如瑄。
纪如瑄摇摇头，把被子往上拉了一点，“没有了，我的包里也没有。”
“为什么没有，你不是这几年都不离手的吗？”
“她没收了，不许我抽烟，不过陈姨应该还会替我带着……”
“停停停，她是谁？谁敢没收你东西了？哦…我知道了……”沈念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至少以后不会了。”
“我也正有戒烟的想法。”纪如瑄把目光锁定沈念，看着对方表情从好奇变为不屑。
沈念嘴角扯出一丝笑容，阴阳怪气地说：“得了吧，纪大小姐，你什么想法自己心里清楚……分开对谁都好。”
纪如瑄没理她，把身子侧过去，让自己的头舒服一点。
“不过啊，下次不要再这么折腾自己了。”沈念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很小，但满是关心。
“你当初刚进圈子，为了帮我和获得资源，多少次喝酒，多少次把自己喝得呕吐不止……”
“都是过去式了。”纪如瑄没有转过身，淡淡地说道。
沈念看着她的后背，轻轻叹了口气，“好好好，就当是过去式了，你当初为了让自己心理上好受，全身心扑到工作上，短短几年就有了如此之高的成就。”
“你到底想说什么？”纪如瑄半张脸转过来，盯着沈念看。
“我就是想说，不要忘了那个自信高傲的你。”沈念没有回避她的视线，朝着她点点头。
纪如瑄把脸转回去，没有吭声。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纪如瑄和沈念同时看向门口，看着熟悉的身影走进来。
“纪如瑄，你胆子大了，都敢骗到妈妈头上了……”慕清棠一只手里拎着糕点盒子，另一只手扶着自己的腰侧，“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沈念你解释一下。”
“纪如瑄刚刚有点心慌和反胃，我叫了医生过来，他们说是酒精中毒后的心率不齐，先要观察一下。”沈念帮纪如瑄打着掩护，绝不把林潇然来过的事情告诉慕清棠。
“我怎么感觉这屋里有外人来过？”慕清棠弯腰检查着地板上的痕迹，又侧过身看着外面的地毯，这才得以让身后的小冯探出脑袋。
小冯看着慕清棠高挑的身材，又看了看病榻上躺着的纪如瑄，心里感慨不愧是一家人，美人基因都这么强大。
就连强势的地方都一模一样，令人胆寒。
她一想到刚跟慕清棠撒谎的时候，就感觉一阵发毛。要不是自己心理素质足够好，绝对会被慕清棠的连环问题吓个半死，既要伪造纪如瑄的口谕，又要把事情说的合理。
“可能是医生来的时候，把地板踩脏了吧。”沈念指了房门外的地毯，上面还有被人踩过的痕迹，“纪如瑄是在沙发上休息时觉得不适的，不是在这个房间，所以这里才没有脚印。”
慕清棠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随后对着纪如瑄说，“别让那女人来看你，知道吗？她要是敢来，我就唯你是问。”
“我知道了，妈妈。”
“哼……还有你。”她又把视线转过来，看着沈念，“你不要总是纵容她，平常离她最近的是你，而不是我。”
“嗯嗯。”沈念用力地点点头，“阿姨，我去给您倒杯热水。”她抬起脚尖，想要先溜出房间。
“小冯你也跟着出去吧，我找她单独谈些事情。”
“诶，哦，好的。”小冯还愣在原地，听到这话之后跟着沈念一同溜了出去。
慕清棠用余光看着两人出去，回身把门关上，看着床上的纪如瑄。“还是刚才那一个话题，你胆子大了，敢骗我了？”
“我没有骗你，妈妈，只是我怕你太担心，所以才叫小冯给你去买些糕点……”
“顺便接我回来，拖延一点时间是吧？”慕清棠把糕点盒子放到桌面上，双手抱臂。
旁边的心跳图显示心率又在加快，把纪如瑄慌张的内心暴露得一览无余。
“嗯？是不是这样？”慕清棠慢慢往前走，身上的气势压住了纪如瑄。
“并没有。”纪如瑄抬头看向她，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眼神与慕清棠的视线交汇。
慕清棠冷冷地看着她，看她是否会把视线移开，或是承受不住压力，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都讲出来。
但是她失败了，纪如瑄依旧是那副样子，表情与慕清棠如出一辙。
“已经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这次生病给了我足够的教训，就算她回来找我，我也不会再给她情面。”纪如瑄说道。
慕清棠面上的表情缓和一些，又质问道，“你这话当真？不会再去找她了？”
“嗯，不会了。”
这下慕清棠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也松了一口气，“那就好，你忙自己的事业就可以，至于感情问题，还会有比她更好的人出现。”
纪如瑄点点头，没有反驳她说的话。
“只要你过得好，就算是一个人也无所谓，你怎么样家里人都支持你。”慕清棠走到床边坐下，轻轻捏着纪如瑄的手，看到她手背上的针孔，心疼得要命。
“我这次出院之后，就一大段时间都要在外面忙了，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闲不下来。”纪如瑄把公文包拿过来，一张一张给慕清棠展示着。
“合同，剧本，还有代言之类的。不过妈妈你倒是可以在荧幕上见到我。”纪如瑄朝她笑了一下，把文件都装回公文包里。
慕清棠把一只手抬起，轻轻拍着纪如瑄的手背，拍过之后又抚摸着，就像在给小狗梳毛一样。
“有什么事情或者难处，就和我俩说，不要总一个人钻牛角尖。你这个性格也是，这几年好了一点，原先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把你当敌人。”
“那就去问他们自己吧，我不认为我有什么错。”纪如瑄刚说完这话，就被慕清棠用手敲了下头，“不要打我……”
“妈说的你要记好，不要树敌太多，尤其是你一个人的时候，知道吗？当然，那个女人绝对不能回来。”
“知道了知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