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姑姑顺手也拿起个红桃,一咬,皱眉弯嘴,“真酸,胡婶送得多,还有两篮子可怎么吃?”
我拿着咬了一口的桃左瞧右瞧,上次子济说桃酸,我只当作他想换些话说,不料这桃竟酸得人腮帮子发愣。
“要正经找这样酸的桃子可不容易,青姑姑你把剩下的切片晒了,给病人作开胃的药材,该是比山楂白术的好使。”
她一挑眉毛,“长乐说的是个好法子。”又接着咬一口,呲呲吸气,“还是那么酸,我白头发都被酸掉了几根。”
“先前我当你是故作镇定,没成想真看开了,也对,你与他剩下的日子本不多,若是悲悲戚戚地过了,多不划算。”
大夫说日子过一天少一天,是指人之将死,这是昨日我从飞云那儿得知的。
后来我急急忙忙找到小锦,“现在就进京。”
她却说:“他的病,血灵芝有几分用,但不如我的血有用。”
我冷眼,不信:“你的血昨日已用过,他到现在还未醒来。”
“我以腕血攻他,亦以腕血压制腕血,两血相争又相平,他的凡人躯体难免受到干扰。可若是,我用心头血,再以法安咒化解其锐气,他不仅可以醒来,还可长命百岁,无病无患到命终。”
九尾狐的心头血,我自小就知道是极其珍贵的,可听不可遇,可遇不可求。一个人魂,碰巧得到具如此神通广大的躯体,能舍得?
我凝眼看她,“你法术使得太糟,我怎知你会不会那什么咒?”
“我会的不多,这恰好是印在血脉里的记忆。只是,若要心头血,你再随我进京,便不能再讨要百年的修为了。”
我嗤笑一声,“本就不是你的东西,那么小气作甚?再说,你在人间也留不久,信不信等你再回黄泉,我立时就让司元贞把江家的案子再翻过来,让你在地底下看着江氏被千万人唾骂。”
她脸色即刻就变了,沉得像雨前的满天乌云。
一个人魂,运气好捡了具好身体,在阳间蹦跶久了,还真当阎王吃干饭的?不过司元贞那儿确是我胡说来吓她的,若再见着司元贞,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命否。
小锦却完全信了,深喘气,声音悲愤,“我就知道……你与定王关系不浅,你先前说的都是胡言!你果真不是个好人,不,你不是人,你就是个披着人皮的妖怪,贪得无厌,心思恶毒,目无礼法,狐媚祸水!”
我纠正她:“我一个妖怪讲究哪门子的礼法?你一只狐狸骂我狐媚,你抠抠你的心问问这合适吗?你不心虚吗?”
她眼睛一下憋出泪,像小雨似的,滴答滴答往下落。
我吵架的劲头也如破皮的鱼泡,啪地全瘪了,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干巴巴地说:“我救人心急,一急就吐不出好话来……还有,你若是下黄泉,这具身体灵气修为的也都散丢了,多可惜啊……你没修行过,不知道我们妖精的苦楚……还有啊,我其实真不坏,只是勤俭节约惯了,见不得好好的修为浪费……”
她止住眼泪,水汪汪地看我,我若是个男人,此刻心都要挖出来哄她笑一笑。
“这都是别人的东西,你不好多拿,妖精也要讲规矩,也要讲礼讲廉耻吧。”
我当她扣着百年的修为是要交换些什么东西呢。
“你们凡人还讲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呢!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奢侈的善心要花费我们妖精多少年的辛苦?”
“本不是你的东西,哪儿费得着你的辛苦?”
我一时被堵住,只因方才我也对她说:“这本不是你的东西……”
半晌,我叉腰横气,“你若是不给心头血和百年修为,我现在就抹了脖子,魂魄回到妖身来找你算账。老娘我修了一千八百年,就是原装的九尾狐在这儿我也能把她打回狐狸窝,更别说你这冒牌的,信不信到时候你命没了,江家的冤也申不了?”
“你打伤的子济,你救他,合情合理;随你进京伸冤,我也不多要,就百年修为的犒劳,你情我愿。你看这哪一桩是要纠结的?”
我半吓半劝地带小锦到了安生堂,片刻后,她面色雪白捂着伤口出来。我上前扶住她,她打开我的手,“假惺惺的贪心人,你会不得善终。”
子济的身体无恙,我心情亮得比头顶的太阳更亮,此时只当她气急了,大度地没回嘴,一路跟着她回了赵府。
彼时周致北正焦急大门口来回踱步,见着小锦疾步凑上前,“啊?诶?小锦你脸色怎么这般差?你是病了嘛,走,我带你去安生堂找严大夫……”
我实在没忍住笑出声。
小锦却不是我预料的恼怒黑脸,反而轻了声:“谢大人关怀,小锦正从安生堂回来,大夫说只是最近着凉了,近几日注意着就好。”
周致北恍然,点头,“昨日你就着凉了吧,还强撑着病体见长乐与牧青,我那时就见你脸色虚白。”
流了那么多血,脸色能好到哪儿去?周致北误打误撞还真乱七八糟地把事情给说圆了。
我问周致北:“我带小锦出去,你在门口慌慌张张作甚?”
他一拍手,“哎,昨日夫人说要给小锦好看,我还以为你们……小锦身世艰难,孤苦生活已是不易了,我就怕你们生出误会。对不住,都怪我小人之心!”说罢,他正经朝我鞠了一躬。
我笑盈盈说不客气,又瞄到小锦半垂着头,一抹苦笑,目光有黯淡之色。
周致北目送我回安生堂,走了二十多步,我回头,门槛处,小锦望着周致北进去,顿了许久,才迟迟抬脚。
觊觎他人之物的,何止是我一个?
我倒有几分可怜她。
“嘿!你的情哥哥醒了。”青姑姑放下金针,有些疑惑,“他前两日身子虚得跟空心萝卜一样,怎忽地全补了回来?”
子济撑手坐起来,许是太久没动,他一伸手一转头我就听到关节咯咯咯,我跑过去,掀起帷帐,拉住他的手,“你这几日睡得久,害我没有一晚好觉睡。”
“子济,你还有没有不适?”
“咳咳……好像……”
九尾狐的心头血有问题?难不成真是他人的东西不能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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