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婉打量着这简陋的屋子，又看父亲比起去年消瘦许多的身形，眼眶儿都红了。王父安慰她一切都过去了。

忽而杨乔问道：“大叔今晚可是要吃什么？”

原来原本打算午时找不到人就下山，王婉带来的馒头是不时之需，量并不多。现在馒头已然分完，没剩多少。如果能有东西吃自是最好，没有也可以挨一个晚上再行下山。

王父道：“本来是想捞条鱼烤来吃，再吃一个野果。不过既然能下山了，那我把保存的红果都拿出来给你们吃。”

“红果？”众人疑惑，王父特意单独提出来的东西必然是有它的重要性。

王父从角落拿出用藤条编织的袋，倒出了六颗葡萄般大的红色圆果，“这红果别看它小，一颗可管饱一天，不过数量少，我都存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云秀半信半疑，当王父分给她一颗时，她擦了擦表皮，直接嚼碎咽下肚。不消多时，林云秀感觉到肚子暖暖的，眼中满是惊奇。她连忙问从哪里来的。

王父道：“离这不远的崖壁上。”

林云秀因红果带来的满足感而有些精力旺盛，“那我们明天走前去采几颗来？”

王父摇了摇手，认真道：“不可。这红果本就不多，我采也只是为了保命。我知道这红果，还是因为看到一个老人爬山采它的，我见他年纪大，爬这峭壁却只采一两颗，后来我悟了，不必要时不采摘。”

众人听说，又拿起红果细细端详，又细细嚼咽。而林云秀却关注着一件事，问道：“大叔，你说的老人，是白发苍苍、长山羊胡的老人吗？”

王父点头道：“对，他头发都白了，是有山羊胡，还背着篓子。你见过他？”

王婉道：“爹，就是他指点了阿秀，我们这才找到了你的。”

“什么？他看见了我？我已经很小心地没有让他发现我的。”王父惊奇道。

王婉心中一动，轻声道：“爹，会不会是姑奶奶说的那个老人家？”

在王父愣神中，王婉又道：“爹，还有件事，阿秀她也喝了忘情水。”

王父吃了一惊，他本没怎么打量林云秀，在王婉说完后，将林云秀从头到脚仔细看了一眼，“姑娘，你真喝了忘情水，把一切都忘了？”

林云秀被王父看得有些懵，“有没有喝忘情水我不知道，但我是真的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王父又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提，但姑娘能喝忘情水，心志想必是坚定的。可是，我还是想提醒你一事，即使当下已全部忘记，可能过了若干年，你也会全部想起。不然，怎么留有忘情水的传说呢？”

林云秀愣了会神，笑道：“婉婉姐有和我说过，我知道啦。”她没有注意到杨乔瞧了她一眼，神色凝肃。

在树间小屋挤着睡了一夜，终于等到破晓时分。众人醒后，在湖边撩水洗脸，面迎朝阳，又是新的一天。

王婉脚还是崴着，徐华刚自然而然地继续背着她，众人迎着朝阳沿着来路下山。

林云秀心情很好，之前心系找人，忽略了山中风景。这时，她在众人身后到处赏景，时不时地有一群野鸡受惊忽喇喇地飞起，还能看到几只猴子在树顶望着他们，甚至有几只小猴子好奇地跟着他们走。

忽然，林云秀头晕，眼前又是那片黑点白点不住跳动。因为太过熟悉，她心中一紧，已经没有用异能了，难道还会再反噬吗？

林云秀慌张地停下脚步，紧闭双眼，试图挤走黑黑白白。当她感觉到那些黑白点没有了，睁开眼，满眼是山间绿。她心中大石落了地，呼出了一口气。

恢复轻松一派的她没有注意到脚边的一条长藤，脚上一绊，整个人瞬时站立不稳，她又刚从头晕目眩中出来，一时反应不及，跌坐在了地上。

她惨叫了一声，欲哭无泪地摸上了被地下石头硌着了的屁股。

走在前面的人听到声响连忙回头一看，只见林云秀龇牙咧嘴地从地上撑着站起来，一双手在后面不住地摸着。

杨乔见状，对她也是无语。这路也能走成这个样子吗？

王婉关心问道：“阿秀，你没事吧？”

林云秀不好意思地笑笑，“没事，就屁股有点疼。”当她往前走了几步，立即发觉自己的右脚好像也有点崴着了。

她没想说出来，怕麻烦众人，借着屁股疼一拐一拐地走路，也许走走就好了。

杨乔一边远眺，一边口中说道：“还有一些路就能到疾风没法上来的地方了，到时你坐在疾风上吧。”

林云秀应了一声，忍着疼继续往前走。走不多时，林云秀发觉右脚脚腕上的痛跟钻了心似的，走路越走越慢，离众人的距离也渐渐地拉远了。

她终于停了下来，对前面的人干笑道：“我脚腕疼，想坐一会儿。”

闻声回头的众人才发现她的右腿微微颤抖。杨乔丢了一记白眼给她，又叹了口气，走到她跟前蹲下，“卷起裤腿我看看。”

林云秀蓦地看到一个男子蹲在她面前，心中一跳，“看什么？”

杨乔抬头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能看什么，看伤啊。我好知道要休息多久，别弄到最后又要在山上过一夜。现在可没了那小屋，你想让大家睡哪吃什么？”

林云秀“哦”了一声，也没听他的话卷裤腿，“没骨折没伤骨头，就是肌肉疼。”她这时才发现，杨乔脸上满是汗，又抬眼看前面的徐华刚、王婉和王父，也都出了汗，王婉还抬起衣袖给徐华刚擦去脸上的汗水。

她摸了摸自己，好像没有出汗，自己竟不觉得很热。她茫茫然，今天是比昨天还热吗？

比起这个，更让她惴惴不安的是，如果她身体真的就这样大寒，那冬天该怎么度过？

杨乔蹲着转过身子，“算了，上来吧。再走一段路就可以坐在疾风上休息。现在休息对后面更难熬。”

林云秀回过神，也懂了他的意思，现在还不到午时，要趁现在赶紧下山，到后面只会越来越热，休息只会浪费时间。

只是，她还没被人背过呢，实在有些怪异。

踌躇间，看到前面三个人还在等着她，又看王父归心似箭的模样，便扭捏着爬上了杨乔的背。

在她爬上杨乔的背的那瞬间，心中流过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从前就有过一样。

怔然失神间，她竟听到了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这种过速的心跳就和徐华刚当初摸了她的头一样，那时的她心跳也是这么快，于是自然而然地把徐华刚误以为是令她心动的人。

林云秀现在也自然不会再被这种心动的假象迷惑，她只是有些别扭，同时也为自己的过去又产生了丝丝好奇。

从前的她一定很幸福吧？

是不是太幸福，所以面对失去的时候太过绝望，无法承受？

所以才有了忘情水这一回事？

想归想，林云秀并不打算在这上面深究。如王父和王婉所说，忘情水不保一生忘记，不如好好过，在记起时能平和面对当初的苦难。

她手搭在杨乔的肩膀上，发觉他背她时，并不怎么颠，脚步在这山路上如履平地，十分平稳。

不知是因为太过平稳而觉得舒服还是昨夜没怎么睡好的缘故，她在他的背上隐隐犯困，迷迷糊糊中睡了过去。

林云秀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自家床榻上。她揉了揉迷蒙的双眼，看了外面的天色，是炫烂的晚霞。

忽地，她忆起自己脚伤趴在杨乔的背上。天啊，她这是在他背上睡着了吗？奇怪，她怎么一路睡着到家了？中间就没醒过？

这么一想，林云秀觉得有些丢人。

林云秀快速下床，刚蹒跚走出屋外，就见杨乔端着一碗汤进了厅堂，在这过程中，他扫了一眼她后就没再看她了，目光中还有些嫌弃的意味来。

林云秀顿时又别扭又尴尬。

黄大娘朝她招呼了一声，“阿秀，你醒啦。昨天一定很辛苦，都睡了一个白天了。”

林云秀干笑了几声，用着撒娇的口吻对走到她面前的黄大娘道：“干娘，怎么不叫醒我呢？”

黄大娘扶着林云秀进草堂，“看你睡得挺香的，不忍心叫醒。对了，你的脚，我们给你看过了，只是有淤青，没什么大事。这两天你就呆在家里，少往外跑。昨天你们没回来，我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都有些后悔让你们去了。”

林云秀笑道：“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吗？”刚坐下，就“啊”了一声。她摸着泛疼的屁股，又忘了自己在山上摔了一跤的事来。

黄大娘笑了，“忘了同你说了，你屁股我也给你看了，也有淤青，你要慢慢坐。”

林云秀瞄了一眼正在夹菜的杨乔，顿觉尴尬，“干娘，吃饭呢，有人呢，就不要说这事了吧……”

黄大娘摆了摆手，笑道：“这有什么呀？”

林云秀赶紧打住，换了个话题问道：“对了，王大叔现在怎么样了？”

“他啊，回来的时候村里都惊了，很多人都去瞧他。现在么，村长应该在他家同他说话吧。”

“真好呀。”林云秀很开心，开心到可以吃三碗饭。她瞄了一眼杨乔，他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端着碗吃着饭，无心听她们的交谈。

饭后，黄大娘叫住欲起身的林云秀：“阿秀，我们有件事想和你说一声。”

林云秀见黄大娘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禁坐下来，问道：“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