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荣城的门禁开始紧了。
筑基修士再次出现在了城门口。
就像七年前的白马城一样。
修士进城的关卡变严,放人进城的效率肉眼可见地变低,要进城的修士变多,令人熟悉到有梦回上届仙门大选之感的大长龙,就这样换了个地方又一次出现在了城门口。
沐寒闲着没事,在入城的地方支起了小摊子,清售自己积存的的一二阶丹药。
主要是二阶。
普通丹药叶英芝自己家的店铺另有货源,吃不下太多,沐寒一个人供一个店铺还有的剩也太过惊世骇俗,故而沐寒除了偶尔给她送点做搭头外,很少卖这些常见丹药给她。
但这些丹药,沐寒以前炼得不少,那天为准备变卖些东西凑六七万灵珠而清点杂物时,沐寒发现自己这些杂七杂八的常见丹药也攒了有上千枚了。
这还只是一二阶的总数。
沐寒并没有跟着浮动的市场价抬价,还是按平时的价格售卖的。
她身上挂着剑派的高级弟子身份令牌,货物看着也不像是很多,自身实力也让九成九的人看不出深浅,这般“贱价摆摊扰乱市场”,也没人敢来找麻烦。
她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一边不紧不慢地和过来的修士交钱交货,偶尔被人搭话闲聊几句,一边悠哉地听着排队的修士抱怨。
内中一个人声音听着莫名耳熟,看着也够脸熟,沐寒又和四五个人交易完,那人也终于排队排到了门口,这时沐寒才突然心头一片敞亮:
真巧,这位不就是上回在杉荣城门口说“城里端了个邪修据点”的那位吗。
她那时就在这人前面大约四五个人的那个位置上排着。
她那天也排了将近一个时辰的长队。
后来她还遇见了元白鹤。
那是她第一次碰见元白鹤,那时两个人还完全不认识。
好在今年的长队已经跟她没啥关系了。
她慢吞吞地想着。
携带了身份令牌的仙门弟子,进出城不用排队,直接去和那位筑基修士说一声就成了。
恰在此时,沐寒发现自己丹药已是卖得差不多了,每样丹药都只剩下十来个或者二十来个。她素来有“留底”的习惯,见此于是就挥散了后面要买的人,开始收拾自己摆出来的桌子椅子。
她刚把桌子收进储物袋,左肩就被人轻轻拍了一把。
那只手没有拿开,或许该说是有人把手搭在了她左肩上,像是熟人的做派。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想到了元白鹤的缘故,她下意识先往右偏头。
然后她就真的在自己右侧看见了元白鹤。
也是……太巧了。
这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骗不到你了。还有事吗?”元白鹤露出两排碎碎的齐整小白牙,在阳光下晃人眼。
沐寒一不留神就想起了小宝。
她摇头。
本来跑出来支摊子就纯属是她闲的。
“没有的话,陪我出去转转呗?出城去那边转,飞两圈。”元白鹤的笑容更大了。
沐寒觉得自己被蛊惑了,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被元白鹤带着离地冲向天空的那一瞬间,沐寒的余光,似乎扫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熟悉很熟悉,但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属于谁的背影。
然而不等她分神去留意,扑面而来的罡风就强行叫停了她脑子里正在转动的全部想法。
九月初,沐寒在杉荣城又一次碰见了元白鹤。
然后再一次成为了元白鹤的防走丢保险。
或许说陪孩子玩的家长更合适。
因着奇奇怪怪的原因,元白鹤筑基三年,就没玩——御剑飞痛快过。
沐寒觉得她想法很奇怪,不敢在家长眼皮底下玩,不好意思当着别人的面疯,那就好意思带着她疯了?
等傍晚沐寒从元白鹤的飞剑上下来时,她脸都是白的。
一开始是惊吓,后来是高速逆风飞行太久,炼气九层的修士也受不了了。
等进城后,元白鹤陪她一块走到她住处的门口,算是送她,不过同时也是顺路回自己门派的落脚地。
说来,剑派和造化谷的关系好像格外不一般。
不仅仅是平时的往来更密切一些。
沐寒回忆了一下,白马城里,剑派和造化谷的最大的、脸面型的客店,也是紧邻着的。
别的门派也基本都在附近,但不像剑派和造化谷这样,两座城的客栈都紧挨着,乍看感觉是一块建的或者一块买的。
也不对,天泉府的客栈其实也是两座城都挨着剑派。
但剩下的那些大大小小的门派就不是这样了。
沐寒想起元白鹤以前说过,剑派造化谷之间颇有渊源,但后来她在剑派中没再听说过这个说法,弟子们闲聊谈论剑派各峰高层或者核心弟子里跨了门派的姻缘时,也没提到过剑派和造化谷,渐渐也就淡忘了。
这会儿又想了起来,但元白鹤已经回去了,她想问也来不及了。
哦对,还有伯赏说过,有机会要找元白鹤买点药。
她又忘了。
徐长老从客栈里出来,正看见元白鹤跟沐寒分别,挑挑眉,没说什么直接走过去了。
沐寒心里想着剑派和造化谷的事情,往里走了两步,然后想到可以问元白鹤又下意识转身往外走;她一开始没意识到那个人是徐长老,错过身以后才反应过来。
然后她就看着徐长老沿着元白鹤走过的地方继续往前走,最后也进了百多步外造化谷的客栈。
造化谷的客栈里,天泉府、造化谷,还有剑派,三派的负责外务往来的长老聚在了一起。
天泉府来的是位五官十分普通、气势气质也十分普通,感觉丢进人群里随时都会找不见人的女长老。
她身上唯一不普通的,大概就是脸上的表情了。和同辈坐在一起,脸上却依旧看不出半点儿表情来的,这在掌管外务的长老中实在是罕见。
造化谷在场的长老有两位,一位中年人模样的男修士,是主理外务的,也是之前就元白鹤走丢的问题和徐沁言隔着通讯镜交涉那一位,另一位是个青年模样的男修士,没有什么特殊的职务,但另一层身份是造化谷谷主首徒。
“最多还有三十年,天堑就会再度打开。”那女长老先开口。
“堪玄地宫的太上长老测算的是二十五年。”造化谷的中年长老颔首。
“但是坠星仙府再度开启的时日,也应该就在这几年了。”天泉府长老缓声诉说着自己的隐忧,她五官生得确实不出彩,但声音却具有十足鲜明的特色,让人听了就不会错认:
“要知道……坠星仙府与九星天堑之间一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
“是的,”中年长老又赞同道:“往前数千年、上万年,总之有记载可追查的时间里,仙府与天堑的开启,从来没有挨得这么近过。
“我们不能确定,仙府的开启,对天堑的开启,是否会有时间上的影响。”
“剑派有位新晋长老险些被邪修夺舍,说邪修记忆里,似乎对‘废弃矿脉附近的地宫里建立了邪修大本营’一事十分肯定。”这件事情几派私下里已经通过气了,徐沁言此时拿出来又说了一遍:“坠星仙府的一处入口在星砂荡矿脉范围里。星砂荡矿脉是死脉,只能开采,无法进行养护,所以早在三百余年前彻底枯竭。”
那中年长老又接话道:“我记得,星砂荡往东不足百里,就是斩仙道君洞府。这个出口把废弃矿脉和地宫两个特征都占齐了。”
这个道号,一说出口,神秀塔中,伯赏下意识很用力地睁了一下眼。
但他的情绪变化影响不到外面的人。
徐沁言点了点头,微笑道:“所以剑派日前已派遣了几位长老前往星砂荡矿脉详查。目前还未有不好的消息传来。”
伯赏留意徐沁言已有许多时日,如今整理好自己的心思,再看徐沁言,莫名有种刚刚徐沁言笑的那一瞬间是在掩饰什么的感觉。
只是回想起来,又会觉得徐沁言刚刚的一举一动,以及每一个表情,都和他平时一样,十分符合他素来的习惯。
正常的是徐沁言。
异常的是伯赏那一瞬间的感觉。
但那种感觉应当是准确的。
伯赏将这些记在心里。
“星砂荡旁边的那个仙府入口隐秘而凶险,属下下门,我蓬煌的筑基修士鲜有从那门进入的,若是有人混入仙府暗害我方修士,是一个麻烦;若是巽丘在那里建立了一个战时根据地,那就更麻烦。别处都好说,若是真有能人动了那荒废的斩仙道君洞府,哪怕只是占据了洞府外层,也不啻于在蓬煌建立了个二三流门派的山头做钉子。”天泉府那女长老很客观地评价道。
出于尊重,蓬煌对这已经废弃的道君洞府,是从没想过在上面动土的。
可能有很多人背地里想过,但无亲无故、没有继承前辈传承的情况下,占据别人陵寝,显然是强抢,与邪修行径无疑。
但蓬煌也不会特意安排人守在那里。
如果因为这个,就让前辈大能的洞府成了敌人的大营或者邪修的老巢,那么除了给自己在战时添了许多麻烦之外,颜面扫地贻笑大方也是免不了的。
造化谷的青年长老安静地听了许久,才提出自己的看法:“蓬煌的邪修现在死灰复燃,且依据剑派的道友们缴获的小部分功法,蓬煌邪修团伙的壮大,背后少不了巽丘的那个鬼影山的资源扶持与推波助澜。”
“白龙斋也参与了。”曲易万彻的这桩调包夺舍官司,如今在几大仙门的核心层里也不是什么秘闻。出了这种事情,剑派要是为了自己的脸面一味地捂着,一不小心捂馊了可就成了罪人了:“夺舍我派执法长老曲易的人,出身白龙斋。”
青年长老点头应和:“所以蓬煌邪修和巽丘仙门已经联合了。”
“或许说是相互利用更恰当一些。”中年修士一面赞同他的话,一面点明道。
“战争爆发,应该就在十年以内。”天泉府女长老的看法与伯赏心中的推测相吻合,但理由却完全不一样:“再晚就来不及了。他们赶时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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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第 1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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