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第 2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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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秀塔中,沐寒心神微颤,与此同时,丹炉一震,几声听起来颇为不祥的,仿佛是水淋在炭火上的“噗嗤”声响起。

一炉丹废了。

废的还是四阶的灵芝安魄丹。

但沐寒却顾不得懊恼。

废丹的声音让她身体跟着颤了颤,她似乎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人听不见她动静,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甚至都不看那丹药,切断了灵力供应直接将丹炉丢在一边。

吸引她注意的,却是造化谷新晋筑基修士、东宋国公主文若苹。

以及正在和文若苹交谈的一个陌生筑基修士。

这两个也正是害她毁了十七粒四阶丹的罪魁祸首。

这筑基修士是从哪儿来的,沐寒并未注意到。

她原本是想着,哪怕皇宫中这一小片阵纹范围不大,她要想看出其本来面目,也是要消耗不少心力。

况且她是剑派这一行人里仅有的阵法师,后续离不开东宋国,需要她用神识的地方还多着。

补充些灵芝安魄丹,有备无患。

于是在拿了一堆阵法相关——尤其是与邪阵恶阵相关——的玉简和少量书札出来后,沐寒没急着分析阵法,先开了炉想预备些丹药。

同时她也分了些心思关注外界的动向。

她做的事情和伯赏平常做的是一样的,只不过她原本百里有余的神识查探范围,透过神秀塔后被压到了十里上下。

她神识远比不上伯赏。

再加上她手上也有事情做,所以更不可能和伯赏一样把风吹草动全收在心里。

她重点关注的则还是那片宫殿。

因为阵法的存在,她看不进宫殿内部去。

至少在把外层阵法看明白之前,她是看不到里面的。

所以她就更加关注那宫殿是否有人进出。

她想估计一下,那边会不会有更多的筑基修士藏身。

关注一整夜在加小半个上午的结果就是,那里并无人进出。

连凡人侍者都没有靠近那里。

而那突然出现的筑基修士,在沐寒不均等的精力分配下,直到他已经靠近文若苹住处了,沐寒才发现他的存在。

自然也就无从追究他的来处了。

沐寒发现这人自己看不出深浅,大概是个筑基后期的修士后,便立刻分心在他心动上。

就见这人一路畅通无阻,直接进了文若苹修炼的房间。

修士的修行静室,从私密来讲,无异于凡人的卧房,比书房还要私密些。

这人态度堪称无礼。

文若苹对他也没什么多余的好脸色。

哪怕这人是来送东西的,送的东西还十分贵重。

元白鹤猜得不错。

文若苹的道侣,正是东宋此番异变的主导人,只不过她不知道,而沐寒也不知道她有这样的猜测。

不仅仅是主导人,更是布下边境大阵,在国内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可以呼应边境的阵纹的主力阵法师。

沐寒在意识到这一点后,精力更是高度集中。

她想从文若苹与这修士的对话中,得出那主力阵法师的实力来。

边境的大阵除却繁琐以外,又兼具了覆盖范围广的特点。

沐寒预估那阵法本身不会低于七阶,但具体是七**哪一等级的,她便看不出来了。

而这样的大型阵法,又与洞府法器一般,阶位是一回事,制作难度和需要造物修士掌握的知识技能又是一回事;制作成功所需要的造物水平,在同阶之中不可轻易类比。

沐寒阵法实力本就与那位阵法师是天壤之别,边境大阵她又难窥全貌,种种原因相加,沐寒心里对那位阵法师的实力是全然摸不透的。

只有知道了那位阵法师的修行等级与阵法修为,她才好猜测,在最坏的情况下,那些阵法对他们的威胁,能达到一个怎样的等级。

但这两人的言辞间,并没有过多的提及那位阵法师。

这两个人的关系,很奇怪。

像是认识已久,但相处之间气氛剑拔弩张。

啊,对了。这样的关系,更应该称为积怨已久。

——沐寒从中听出,文若苹与这人认识少说十五六年了。

那是在造化谷做炼气期弟子时就认识的了?

后来的这位男性筑基修士,应当是那位主力阵法师身边的亲信,很年长,修为也更高,但却因文若苹与那阵法师的亲密关系,而不得不放低些姿态。

虽然这姿态并没有低到哪里去。

这样的忍让,建立在二人不和的背景下,就格外令人憋气。

也格外令人想说些不阴不阳的讥讽。

所以二人对话时,那男修士并不乐意让话题在阵法师上打转。

那两人恐怕很早以前就有撕破脸的,强装和气的对话没能持续多久。

文若苹言语间流露出了对东宋新皇的不屑,那男修士便出言讥讽文若苹。

此时正是沐寒一炉丹即将出丹的关键时刻。

男修士说,文若苹看似聪明绝顶,实则志大才疏,再如何苦心经营,沟通人脉,到头也不过是被家族送出来讨强者欢心,家里的权位她半分染指不得,更遑论家主之位。

沐寒只当听个乐子,手上开始打出丹收丹的法诀。

文若苹冷下脸,只道,待邪炼了东宋国后,莫说新皇,文家合族自有下场。

沐寒听见“邪炼”二字,心神一震,手上法诀出错,灵力控制也出了错,一整炉眼看已是大功告成的灵芝安魄丹,就这么毁了个一个不剩。

但她可没心思再关注自己的丹炉了。

这是要把东宋变成死地或者邪域吗?

那边两人不知道有人偷听,对话还在继续。

男修士被她这话惊得晃了晃神,文若苹会做这等事情委实是他所想不到的;不过他很善于掩饰,眼神略变了一下,嘴上便跟着讥笑道:

“文家将你献给大人,你转身便要对文家赶尽杀绝,可见是对他们将你敬献给大人的行为极度不满了。

“若让大人知道,你的风光便也到头了。”

“是我让官人做的。官人怎会不知道。”文若苹微垂着头,略略抬下眼角,“我跟他时,便说,要我安心跟着他,那须要文家其余人死绝。”

她此时虽是微垂着头,但看上去端庄沉静,并不会显得心虚或者是气势弱。

可是这份端庄沉静让人看在眼里,心里又会莫名品出几分高傲,甚至是不屑一顾来。

“——你能攀上如今的高枝,可全赖文家推波助澜。”男修士越听越惊,但心里仍旧对文若苹的存在不以为然,嘴上也不愿让文若苹讨到便宜:

“你这般跟着大人的,我见过的不下三四十个,其中筑基修士也有许多,可是除了零星一两个,有许多人,近几十年,我是一个也见不到了。”

言外之意就仿佛是都香消玉殒了一般。

沐寒听着,心中觉得有些反感。

“没了文家,你自己一个,又能坚持几时。”

文若苹看着却没被男修士几句话吓住,她动了动头颈,似乎嗤笑了一声。。

但再看她那副礼仪周全的模样,又不像是会做出这种失礼行为的人。

“我能跟着官人,文家本就没帮上我什么。”她确实是在挑衅,是在故意激怒对面的人,但她脸上却一点挑衅的影子都没有,看着很平淡,带着些微的、和善的笑意,只是那“官人”两字叫得分外温柔亲切:

“官人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官人也不喜欢太过贪心的人。当然,他最不喜欢的还是蠢货。

“文家既蠢且贪,官人当然是容不下的。”说到此处,文若苹面上,才终于有一丝嘲讽显了行迹:

“这你该是最了解的不是吗?官人身边六个侍从,属你不得待见。不过就是因为你最愚蠢罢了。

“官人说要我做他道侣时,听闻我要文家满门人头做聘礼才点头,可是乐见得很。”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沐寒冷汗下来了。

文若苹的做法,沐寒觉得过火,但文若苹做事起码还有个摸得着的由头。

文若苹作为文家小辈三代里最出色的人,为了家族里的地位权柄——说实话沐寒真的想不通,她一个三十来岁的筑基修士在意这个干嘛——汲汲营营,到头来自己被加了一个公主的虚名,当成个物件儿给送出去了,好处全叫隔房的兄弟给占去了,她咽不下这口气寻着机会就要报复,再正常不过。

不错,都不是亲兄弟。那新皇得数到高祖父那辈,才和她是一支出来的。

可那个阵法师呢?

听了道侣的要求,反应居然是“乐见得很”?

伯赏这时候从楼上下来了,脸上还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沐寒觉得他似乎是在看自己笑话。

她摸了一把额头,果不其然,摸下来一手冷汗。

沐寒又想这两人言语间对那阵法师的描述。

三十几岁的青年筑基女修,在筑基后期修士嘴里,跟从那阵法师是攀高枝。

而这个筑基修士也只是“侍从”。

这个阵法师,莫不是金丹?

——应该不会是金丹修士。

沐寒把自己惊了一跳以后,又很快镇静下来。

如果是一个金丹修士,哪怕他阵法修为仅有七阶,沐寒都不觉得,他会把边境的大阵打开整整二十天,还依旧没有其他动作。

要知道,边境那些大阵运行起来,每一时每一刻可都是在烧钱。

能尽早动手,肯定是赶早的。

但如果是筑基修士,那么东宋边境这样大的工程量,他又要布置多久筹谋了多久呢?

难不成是位筑基期的阵法大师?

沐寒心里猜测着,那边那两个人又勉强说了几句话——或者说,是互相打压了几个来回——不欢而散。

文若苹心计非同一般。

沐寒见那男修士稳稳当当离开了那宫殿,心里却只觉得他命大。

他之前只管取笑文若苹看似受宠,却连个拒阵都没落着,却不知文若苹那宫殿里隐着杀阵。

那男修士离了文若苹的宫殿,并未就此离开。

他又调转方向,往沐寒关注的那座宫殿去了。

沐寒看他进了宫殿,心中又在走与不走之间徘徊不定起来。

如今距他们潜入皇宫被发现,已是过了七八个时辰。

她现在出去,应当是安全的。

她刚刚得知了邪炼一事,此时须尽快告知那些在外面的同门。

摆在他们面前的,当真是杀机凛凛的死局了。

这宫殿的事情……若真有用,她大不了再摸进来一回就是。

只是这外来的修士现在进去了……她若离开,没见着这人是走了还是留下了,或许会错过些线索?

沐寒想离开,但手上却鬼使神差地又开了一炉灵芝安魄丹。

等这一炉丹出丹,沐寒盯着那宫殿,若有所思。

那修士还没出来。

小半天过去了。

他进去的时候还没到中午,这会儿眼看着太阳西斜了。

所以,她现在要不要离开?

恰巧就在此时,那修士终于出来了。

与进去时不同,他出来时手里还抱着一个长条状的像是被卷儿一样的东西。

那是个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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