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寂是个县尉,身高八尺,江左人士,祖籍怀州,余州出生,京城长大,曾考取进士,因长相过于出众而被圣上赏识被委任为秘书省校书郎。但因发生的一些意外,得罪了一个不能得罪的人,被贬为河西县县尉,只不过,李寂认为河西怕不是他最终的去处,据他对那位贵人的了解,不把他害得脱层皮就不是他行事的风格。
林凛是李寂的私人参军,他原名林林,只因五行缺木,家人为他取名林林,然而他总是自称林凛,他似乎真的不喜欢林林这个名字。他第一次见李寂时脱口而出自己名叫林林,还被李寂笑了很久,很长一段时间,只要没有外人在,李寂总是叫他木木。
李寂和林凛相遇在三年前的一个雨夜里,一样的瓢泼大雨,一样的湿热难耐,不一样的是现在的天是灰蒙蒙的,那个时候的天则是黑的,像是化不开的墨一般。
那天李寂刚结束礼部侍郎长子婚礼的宴请,酒喝多了就从马上滚了下来,一路跌跌撞撞地牵着马走回家。
那天的雨可真大啊,可他就把蓑衣随意的拴在马上,任由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身上。
开心吗?这么年轻就中了进士,很短的时间就就受到圣上赏识,能够象征性地外放一下就回京工作。当然开心了,更何况吏部侍郎娄大人的独女因为在元宵灯会时见过自己一面自此倾心,便不断央求父亲为自己做主。
小小的校书郎本入不了这位吏部侍郎的眼,然而一次在酒楼中机缘巧合的偶遇,李寂便很快凭借自己过于出众的外表和不凡的谈吐让这位娄大人认为此人并非池中之物,之后定有大作为,遂开始刻意让手下的人拉拢他。
明眼人都明白娄大人这是准备让李寂做自己的女婿了,朝中有些口无遮拦的人都在暗地里说这李寂真会攀炎附势,不知怎的,把娄千金的魂给勾走了,这娄大人迟早要将自己的全部托付给他了。更有甚者都开始巴结起李寂来了,这样平日里有些冷清的李宅变得热闹起来。
雨突然变得更大了,天地间似乎只有这无边无际的雨和骤起的狂风。他牵着马,仰着头,就这样让雨水肆意的打在他的脸上,想让自己清醒一点,但他明白,如果是真的想让自己清醒,刚才在酒席之上就不应该喝那么多的酒。他这是在自欺欺人。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他一个字一个字地在念这首诗,但奇怪的是他只念这句,循环着念,就是不肯往下念。仿佛是有一块大石头挡在了下面这句诗之前,而他并没有推开这块石头的力气,所以只听他一直一直在对着天空对着暴雨道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涨秋池。
接着赶路。快到家时,他看见一个全身湿透,穿着黑色长衣长裤的人趴在他家门口,似是晕过去了。
他赶紧敲门唤家中老仆:刘叔刘婶,快来帮忙,有人晕倒了。等到他把人翻过来一看,好像是个女子。
等到她醒来,问她姓名籍贯,她说:我叫林林,五行缺木所以叫林林。不知是酒未醒还是什么原因,李寂语气轻挑地说:哦,原来你叫四木啊。林林意会:等我胖到两百斤你倒是可以这样叫我。
期间林林一直粗着嗓子讲话,好像她认为在场的人都不知道她是女子,但她知道李寂知道自己是女子,但很默契地李寂没有拆穿她,之后的很久,李寂向外人称呼她都是说这是我的远房表弟。关于她的出身以及为什么她会在这样的雨夜晕倒在他的家门前,李寂没有问过,林林也没有解释过,就这样两个人相遇了。
林凛识得几个字,可以读些《大学》《中庸》之类的书,虽然知道书中所讲为何,但李寂总是觉得林凛是连蒙带猜,但是又觉得仅凭几个字就可以猜出全文,这怕是天才才能干出来的事。
得知她在金陵无亲无故,就把她收留在身边做书童,对外则是称她为外地来京投亲的表弟。在李寂被贬河西之前,他们的生活似乎就是这样风平浪静。
直至后来发生的一件事,瞬间打破了这份平静,也是因此,李寂从繁华的京城被贬到了这偏僻的河西。
视线转回现在。就在一群人围着废井手足无措的时候天空突然放晴了。一群人就这样把绳子套在尸体上,把这句男尸捞了上来,就在尸体浮出水面的那一刻,白骨上面化作泥的肉和各种软组织往下面滴滴答答,妈诶,就算是和尸体打过交道的捕快和仵作们都捂着嘴,跑到一边的杂草丛中呕吐起来,这个味道真的是令人汗毛倒竖,终身难忘,比一般的死尸更加的难闻。
捕快老吴说:妈诶,老子干了这么多年的捕快,头一回见这样的尸体。仵作马苏上前验尸,说是验尸,可这次的难度怕是大了一些,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说到:死者男性,身长七尺,年龄三十到四十之间,无中毒迹象,死者疑似因后脑被重物所击致使颅脑破裂而死,死亡时间三个月到一年左右。另外死者全身**,除颅脑破损外右腿小腿骨有一处陈旧性伤痕,此外并无可以佐证其身份的东西。
之后李寂随机安排手下排查全县失踪人口,有无和死者相符的人。手下干的倒是起劲,然而收获却没有多少。全县失踪人口一共九人,却都没有和死者相符的人。
并且这天气还异常的恼人,一时间瓢泼大雨一时间艳阳高照,像是炒菜时用大火收汁般要将每个人变成熟人。
既然排查死者找不出任何的线索,那我们可以从死者的关系人入手,李寂对众捕快说:从现在开始排查任何和右腿稍跛外乡人有接触的人。
这回倒是有了线索。一共三人,分别是乌衣巷刘寡妇,磁器街安老板,熏衣巷周花匠。
刘寡妇年七十,未出嫁时被唤作小妍,现在大家都叫他刘妈妈。原是郑县人,早年嫁到金陵,丈夫是个皮货商人,一年前过世,留下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女儿均已出嫁,儿子继承了老父亲的皮货生意,上个月去外地进货了。她的二女婿的右腿在小时候曾经摔断过。
磁器街的安如意则开了一家瓷器店,原本这瓷器店是他和妹夫一起开的,然而因为最开始做生意时不懂规矩,他们俩被当地的商会找人教育过,他这妹夫的右腿因此被打折了。虽然后来都养好了,但是妹夫也因此心灰意冷,不想再做生意了,回家种田去了。
再说这熏衣巷的周花匠,周惜芝。有人看到最近有两个外地口音的人来找过周惜芝,其中一个右腿就有点跛。然而大家都不知道这两个外地人为什么要来找周。
很快刘寡妇的二女婿和安老板的妹夫都被证实还活着,只有来找周花匠的外地人未经查证了。
周惜芝出身于河西大户,因此能住在河西地价最高的熏衣巷,其幼时极好学,卯时一刻起身读书,一直读到亥时三刻。家人也因此对他给予厚望,然而上天似乎并不是很眷顾他。就拿《论语》来说,他的三弟读两遍就可以背出来,然而,他读上一整个月都没能背出多少。有一回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背书,他发誓不背出来就不出门吃饭。然而等到门外的小厮都会背了,他还是背不出来,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李寂这回来熏衣巷就是来找周花匠了解情况的。然而李寂是真的不想来这条巷子。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因为他的青梅竹马同样住在这个巷子,她就是程家家主程知节的夫人。但好在今天雨下的大,她应该不会出门,他们应该不会相遇。
李寂带着林凛和捕快老吴和老徐来到周宅前,老吴叩门,叩了许久都不见有人来开门。许是雨下的大,门里听不见叩门声。就在他们不知怎么办的时候,门被打开了,一个年轻人怯生生的站在门里问到:你们找谁?师父去云游四海了,暂时不回来。
老吴对年轻人说:你先让我们进去,你看这雨这么大,让我们进去躲躲雨也是好的。
年轻人踌躇了一会,把门打开了。他们四人跟在年轻人身后进了周宅。路过花圃,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地面上铺着拼花地砖。走廊两侧的房间有一扇门开着,里面放的摇椅上满是灰尘。
年轻人径直走到通道尽头,推开门,门内是宽敞的大厅,中间的空地上铺着几张叠席,左侧放着一整墙的书,右侧则是挂了四副美人图,李寂看着这图中美人觉得有些眼熟,但因为都是背影,他心想是不是独身太久,看张美人的背影图都开始春心荡漾了,遂移开视线。
请坐,年轻人说,我叫周小福,是个孤儿,主人十年前把我捡回来后我就开始做他的仆人,跟着他料理家中的花草。
李寂问道:为何偌大的宅院只有你一人?周小福答:约是半年前,主人外出后就再也没回来,后来主人托人捎了一封信和一百两银子给管家,信中说他要去云游四方,一百两银子用来遣散家仆。所以大家都走了,但是我没有其他地方可去,所以我想还是待在这里等主人回来,主人应该不会生气的。
信在哪里?李寂问道。
小福闻罢,起身在书架上翻开一本书,将信拿了出来。
这封信我们需要带回公廨,李寂对小福说。
官家请便。小福看起来似乎是还有话说,但好像又是想尽快送客。
你们家是不是来过两个外地人,一个人的腿似是有些跛?李寂问。
小福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但又把话咽了回去。回:好像是两个外地花匠,蠡县口音,说是接了一单大生意,但自己的货不够想着向主人调一些货借用一下。但我也就见过他们一次,主人一向是在花园里谈生意,而且期间不喜欢有人打扰。
你能记起来具体是什么时候见过他们吗?李寂接着问。
腊月初九,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河西刚巧降了初雪。小福答。
小福送客。临出门前,李寂问了最后一个问题,周惜芝是托谁给你们带信的?
程知节。小福答后关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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