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下班时间一到,办公室的同事陆续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沈确也慢悠悠地整理桌面,关掉电脑,正准备起身往电梯口走,手机便震动了一下。
是林既白发来的微信:“我在楼下了。”
她犹豫了两秒,随即从角落把他的咖啡包拿出来,顺手装进自己的包里,想着干脆今天就给他吧。
正巧这一幕被李婧撞见了,她抱着外套,笑得一脸促狭:“哟哟哟,确姐,广心哥送咱们节目组的咖啡,你还特意挑一包给你约会对象带下去?”
沈确抬眼看她,嘴角带笑:“你这小八卦鬼,眼神太尖了。”
李婧小跑过来,凑到她耳边,低声打趣:“我又不傻,祝确姐和林导今晚约会愉快哦~”
说完她像只滑不溜秋的小泥鳅似的笑嘻嘻地跑开,还没等沈确假装生气地抬手“教训”她一下,就已经一溜烟钻进电梯间。
沈确望着电梯门合上的方向,无奈摇头,轻笑出声。
她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等办公室里人走得差不多了,才慢悠悠地背上包,往电梯方向走去——生怕在楼下和别的熟人撞见。
恒之、胡君一和心颖也陆续从另一侧电梯间下班离开,看到她还在,顺口打了个招呼:“沈确,拜拜~明天见。”
“明天见。”她一边答应着,一边侧身让出路来。
办公室的灯渐渐熄灭,只剩最后几道桌边小灯亮着。王语安还坐在那儿敲键盘,看起来是为了赶一个报告。
“早点回家哦,语安,我先走了。”沈确轻声提醒。
王语安抬头看她一眼,点了点头:“好的,你也注意安全。”
到了楼下,沈确一眼就看见那辆熟悉的深灰色雷克萨斯停在马路边,车窗半开着。她加快脚步走过去,打开车门坐了上去,顺手系好安全带。
刚坐稳,还没开口说话,就感觉到旁边人的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林既白一边打着方向盘准备驶离,一边看了她一眼,笑意从眼底漫上来:“今天,很漂亮。”
“嗯?”沈确挑眉,嘴角藏着一丝笑,“之前不漂亮?”
她难得开了个玩笑,语气里带了点小小的挑衅和轻松。
林既白愣了下,随即回头望她一眼,眼神带着几分认真:“一直很漂亮。”
这句认真到近乎温柔的话,让沈确耳根泛了红,垂下眼帘:“走吧。”
林既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打了方向盘。
“我们现在去哪儿啊?”车子平稳驶出地下通道时,沈确侧过脸问。她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知道这场“约会”要去哪里吃饭。
“有家我喜欢的小酒馆。”林既白淡淡地说,语气轻松。
沈确点了点头,又忽然想起什么,弯腰从包里拿出咖啡豆:“对了,广心寄了几袋咖啡豆来感谢节目组。我把你那份带来了,就给你放后座了。”
“谢谢。”林既白侧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却并未多接话,显然今晚不想聊工作的事。
沈确没太察觉,接着说:“今天李婧整理出第三集的反馈,数据比我们预想的还好,弹幕讨论也不少。下次和你们导演组开会时我带给你。”
林既白继续开车,只是轻嗯了一声。
“还有第七集脚本,我和曼婷今天下午改了一下午,改成你说的那种‘现实主义一点’的风格,加入了更多家庭生活的细节和语气。”她说着,语速也不自觉加快。
林既白终于缓缓开口:“我今天请你吃饭,不是来听你复盘工作的。”
“在聊别的之前,先聊完这个。”沈确下意识回应。
说完,沈确自己也愣了一下,有些想咬舌自尽。
她这是什么意思啊?是在暗示什么吗?
林既白没说话,只是轻轻笑了出来。那笑声压得很低,带着一点点得逞的意味。
气氛突然静了下来,车里只剩下广播里低低的爵士乐在轻轻流淌。林既白开口打破沉默:“这家酒馆有些创意菜,听说口味不错,也有些辣的。你不是无辣不欢吗?”
“嗯。”沈确点点头,看向窗外的夜景,“还有多久到啊?”
“怎么?急了?”林既白挑眉看她,语气暧昧。
沈确被噎了一下,只能别开脸,轻轻道:“是饿了。”
“饿了”这两个字出口,她自己都觉得含糊不清,好像又被误会成别的意思,只好干脆不再说话。
“你发现了吗?不聊工作的时候,你就像哑巴一样。”林既白笑着说,语气里带点取笑的意味。
沈确皱了皱眉,没吭声。
她自己也意识到,好像真的不太擅长和男性单独相处,除了工作以外,聊天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安全感。
“那你和你的两个好姐妹,也这么安静?”林既白又问,“背后都聊我什么?”
“谁说我们聊你了?”沈确迅速抬头反驳,眼神有点心虚,但语气硬气。
林既白看着她那副“明明被说中还要嘴硬”的模样,笑得眼角都带了褶子:“哦?你确定?”
“是不是你只要不工作,就不会冷冰冰的?”沈确反击回去,语气不甘示弱。
林既白顿了顿,认真地说:“我对你,从来没冷冰冰的。”
“谁说没有……”沈确小声嘀咕了一句,“理想主义,是少年的病。”
林既白先是一愣,随即笑出声来,竟是沈确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畅快。
“你还记着那句话?”他说。
“当然。”沈确抬起下巴,带着点小得意和傲娇,然后又迅速别过脸看窗外,不让他看到自己嘴角忍不住上扬的弧度。
殊不知,这样的沈确,在林既白眼里,就是在撒娇——让人心软不已。
到了。林既白熟练地将车停在路边,随即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到副驾,替沈确拉开车门。
夜风带着些许凉意,街灯倒映在他的侧脸上,温柔而沉静。
沈确也下了车,刚站稳,林既白下意识地伸手替她理了理头发的发丝,然后自然地收回手,两人一言不发地并肩朝小酒馆走去。
这家酒馆并不起眼,门脸藏在街角藤蔓间,只有一盏低垂的铜灯打着暖光。推门而入,一股混合着木质香和香料气息的温热空气扑面而来。酒馆内光线昏暗,每张餐桌都被低垂的吊灯笼罩在柔和的光圈中,仿佛被悄悄隔离出的独立时空。
四周布置得像一座欧洲小型花园,角落摆着雕花的铁艺椅,墙边生长着繁茂的常春藤和月季,还有一座精巧的喷泉在中央汩汩流淌,水声潺潺。
他们被领到一张双人小圆桌前,桌子被花丛与灌木围住,正对着喷泉。
侍者递上菜单,低声介绍几道特色创意菜品。比如:“柠檬烤章鱼配香料薯泥”、“火焰干锅脆皮牛舌”、“墨鱼汁芝士脆米饼”,以及“香辣红酒炖鸡腿”——这道尤为辛辣,是今晚推荐的“限定微辣地狱风味”。
林既白点了柠檬烤章鱼和芝士脆米饼,又征询地看向沈确。
“我要那个辣鸡腿。”沈确毫不犹豫,眼神坚定,“还有……这个沙姜青柠焗南瓜。”
“再来两杯他们家的招牌花酒吧。”沈确又补充。
“一杯就好,我开车,不喝。我来一杯无酒精版。”林既白说。
很快,侍者先将两杯端上来,通体粉橘色,点缀着碎花瓣,香气浓郁。
林既白举杯,喝了一口后望着她,轻轻地问:“那现在,我们可以聊聊别的了?”
沈确也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微微的甜中带着一丝花香,她感觉自己的脸颊一下就热了起来。
“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林既白的语气带着点真诚。
沈确终于抬眼看他,神色认真地摇摇头:“我怕影响工作。”
就是这句话,让林既白心头一动。
“所以……只是担心影响工作。”他缓缓重复一遍。
沈确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其实已经等同于默认了某种情感的存在。她有些慌乱地看了他一眼,而他,正在凝视着她微笑。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匆匆开口:“所以,当时你说‘理想主义,是年少的病’,是什么意思?”
林既白也没有拆穿她的小逃避,笑着摇了摇头:“看来,你真的记这句话记得很深。”
他认真地说:“那句话不是说你,而是说我自己。”
“你?”沈确有些惊讶。
“我曾经是一名理想主义者。”
“啊?”
她从认识他起,他就一直是理性冷静、分寸极严的现实主义者,怎么也想不到他曾经是理想主义者。
“我曾经,也满脑子都是‘改变世界’。”林既白轻轻叹了口气。
正说着,侍者开始上菜。
红酒炖鸡腿放在桌上时,香气扑鼻,红辣椒油泛着光;烤章鱼则被切成漂亮的薄片,撒着柠檬皮屑和西芹碎,旁边的南瓜焗得软糯;脆米饼搭配墨鱼汁像一幅抽象画。
平常沈确拍照比谁都快,但今天她却一张也没拍,只是静静看着他:“你当时,是怎么变成现在的?”
林既白拿起筷子,语气平静:“三年前,我做完一个高危青少年改造项目,那是我作为执行导演参与的第一个大型纪录片。”
“我们选了一个被集体放弃的少年,他在管理所最不合群,脾气最坏,但也最真实。我们团队花了两个月贴身跟拍,和他深入谈话,片子效果非常好。”
“结果呢?”沈确几乎屏住了呼吸。
“有一次深夜采访后,那男孩离开训练基地不久,在路边自杀未遂,送进了ICU。”林既白说得很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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