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走出一段不断的距离以后才发现白笙不见了,他慌乱的叫着白笙的名字,一路往回跑,但却没有见到白笙的走进,只看见地上凌乱落下的几个果子和几滴血。
见此,阿宝瞬间慌了,因为害怕娘亲骂的原因,他刚才走得很快,再加上平日里白笙也是就那样跟在他身后,他一时间也就没顾上白笙了,谁知这次却是闯了祸。
夜里的山里很危险,白笙那副样子,如果遇到了野兽可就完蛋了,阿宝越想越觉得害怕,连忙跑着下山去找大人帮忙。
阿宝气喘吁吁的跑到家的时候,家里正在做饭,陈渔也在,他们看着慌乱无措的阿宝,问:“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陈渔在阿宝跑进院里的时候,就已经往他身后看,在没看到白笙踪影的瞬间,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爹,娘……白笙不见了!”阿宝语调带着哭腔,显然是害怕急了。
富婶和富叔在听见这话的瞬间表情也变了,他们大惊,“什么?”
“你这孩子怎么搞的?”富婶骂道,“怎么就能把白笙给弄丢了?怎么不把自己丢了?”
陈渔伸手拦住了富婶,他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却没有骂阿宝,而是很冷静的询问:“发生什么了,大概是在哪个位置不见的?”
陈渔心里其实这会儿也窝着火,但是他知道,现在生气没有一点用,眼下当务之急是先了解情况,然后找到白笙,怪罪和责骂只会浪费时间。
阿宝一抽一抽的和陈渔说了当时的大概情况,“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散的,往回找的时候,就只看到地上的野果和几滴血了。”
“阿渔哥,白笙不会有事吧……”阿宝哭着问。
陈渔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但却并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答案,而是和富婶他们商量着,一起上了山去找白笙。
阿宝下山再到陈渔他们上山,一来一回的,天色这会儿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夜色笼罩下的山林不再如白日那般漂亮,反而有些阴森森的,各色小动物都在这个点渐渐出没,鸟叫虫鸣间,还伴随这一些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蛇吐信子的声音。
陈渔和富婶他们兵分几路找白笙,阿宝则是因为年纪小,守在家里等结果。
手中的煤油灯在夜色中发出微弱的光照亮前路,陈渔将四周都看得很仔细,生怕遗漏什么地方,导致错过白笙。
由于白笙不能说话的原因,他们的呼喊很难得到实质性的回应,但是陈渔知道,白笙是个很聪明的人,他不可能坐以待毙,在听到呼喊以后,一定会发出什么声响来告诉他们自己的方位,但夜里会发出声响和动静的东西太多了,不仅只有白笙,还有蛇鼠虫蚁这些东西,所以一定要仔细辨别。
“白笙!”陈渔沿着白笙不见的地方那条路寻找着,“白笙!”
但回应他的出了风吹草动,就是寂寥的回声,他心里很急,想到那地上的几滴血,就知道白笙一定是受伤了,山里情况这般复杂,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想到这,陈渔眼眶都有些酸涩,他根本不敢去想象白笙可能遭受的意外,更不敢去想,白笙为什么就走失了,又为什么会受伤,还流血了。
他一声又一声的呼喊着,迫切的希望能听到白笙的回应,但都是无声。
陈渔一向不信神明,可这一刻在心中却是不断祈祷着,希望老天能够将白笙送到他的面前。
如果世上真有神仙就好了,他想着。
他一点点的往山林深处走去,呼喊的声音都变得嘶哑,却没有停下寻找,忽然,陈渔的脚步顿住了,他恍惚间好似听见了什么。
他站在那儿,屏声静气,用耳朵专注的捕捉着周围的动静,随后,在那夜风拂过山林时,出去那树叶拍打的“沙沙”作响,他还听见了一下又一下的敲击声,那敲击声闷闷的,应该是石头砸着地面。
陈渔眼睫未颤,气息都变得不平稳起来,他大步的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他拨开挡在眼前的灌木,脚下踩着树枝和石子,煤油灯里的火焰随着他的跑动而摇晃,声音里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他看见了自己要找的。
他看见了白笙。
白笙模样有些狼狈的坐在地上,他的手上拿着一块石头,一下一下的敲着地面,他靠着旁边的树木,眼睛因为疲倦而闭着,他的模样看起来是那样的脆弱,好似只要轻轻一碰,他就会碎了。
这让陈渔想起了他第一次见到白笙时,在那个封闭的货箱中,刚经历过劫难的白笙也是这样,一下一下,锲而不舍的敲打着货箱的内壁,传出的敲击声让他遇见了陈渔,也救了他的命。
陈渔眼眶一瞬间热了,有几滴眼泪不可控的落下,他抬手粗暴的抹了几下脸颊,大步的朝地上的白笙走去。
听见脚步声的白笙睁开了眼,在看见陈渔的那一刻,他本还微微耷拉的着的眼皮瞬间瞪大,他扶着树木似乎想站起来,却又跌坐在了地上。
他似乎站不起来了。
陈渔蹲到白笙的面前,他的目光迅速打量着白笙,最后,眼神落在了白笙受伤的腿上。
那条右腿血淋淋的,裤子被割开一个大大的口子,小腿上有一条不浅的伤痕,而这并不止于让白笙站不起来,真正的罪魁祸首,是脚踝上的那只捕兽夹。
捕兽夹尖锐的齿痕深深的扎进白笙的皮肉里,那块地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看得陈渔心惊胆战,他伸手想要去抚摸,但却是悬在半空中,根本不敢下手,他看向白笙,想问“疼吗?”却觉得自己这真是废话。
怎么可能不疼呢?白笙最怕疼了。
陈渔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牵扯蔓延的疼痛提醒着他此时此刻心有多疼。
“怎么回事?”陈渔问这话时,声音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白笙从包里拿出纸张,因为疼痛,写字的时候也在颤,【摔了一跤,然后路上有蛇,我害怕,想绕路,就被夹了。】
寥寥几句话,却已足以让陈渔想象和了解到当时的情况。
被阿宝落下的白笙摔了一跤,但还不至于不能走路,他在路上遇见了蛇,因为害怕,所以选择绕一段路,却在路上被扑兽夹给夹到了脚,再也无法行走。
“走,我们下山。”陈渔忍下自己想要落泪的冲动,尽量镇定的将白笙背到背上,往山下赶。
他和富婶他们约好了,谁找到了白笙,就吹一声口哨,这声口哨他们都能听见,听见口哨大家就自行下山了。
白笙手里提着煤油灯,被陈渔背着,能感受到陈渔害怕的情绪,他轻轻贴到陈渔的背上,用脸蹭了蹭陈渔的脖颈,想要借此当做安慰。
他不知道陈渔有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但却还是这样做着。
陈渔走得很急又很快,因此,他们不一会儿就下了山。
到了山下,陈渔直接将白笙送去了村大夫家,村大夫看着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陈渔和腿上血肉模糊的白笙,先是一愣,然后片刻不犹豫的将人迎了进去。
进了村大夫家,白笙被放在病床上,村大夫替他收拾着伤口,而陈渔则是沉默的坐在一旁看着。
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笙的伤口,看得村大夫都忍不住说:“别看了。”
陈渔听着这话,才终于挪开了眼睛。
“夹得不算太严重,皮肉看着严重,但骨头只裂开一点,养养就能好,不会影响到以后活动。”村大夫将扑兽夹从白笙的脚踝上取下,然后对陈渔说道。
听他这么说,实在是不幸中的万幸,陈渔终于松了口气,但随后又似想到什么一般,问:“会留疤吗?”
“那肯定会。”村大夫指着那些裂开的口子,“这些伤口,都会留疤。”
“有没有办法不留。”陈渔问。
村大夫说:“只能在养伤的时候尽量控制休养,让伤口不那么严重,但再怎么样,都会留下一点痕迹。”
“他一个男孩子,留点疤也没什么太大关系。”村大夫朝陈渔宽慰道。
但陈渔看着白笙的脚踝,脑海里全是它没受伤是那白玉般漂亮纤细的脚踝,这样漂亮的脚踝,却是要留疤了。
陈渔舍不得,就像是自己精心养着的花瓶,落在了地上,虽然没碎,但却留了一条裂痕,已经足以让人心疼。
“那怎么样才能让疤痕最小化。”陈渔心知无法改变,也不为难村大夫,只还是想尽量让那疤痕小些。
“少吃辣椒,海鲜,饮食清淡,不要放酱油。”村大夫说,“另外结痂了也要注意,不要挠,也不要去揭痂,让它自然脱落最好。”
“我这还开点伤药,你按点上药。”
陈渔很认真的听着大夫的话,像是每句话都记进了心里。
村大夫做好一切以后就离开了,屋里一时间只剩下陈渔和白笙。
陈渔坐在白笙身侧,垂着眸子静静看着白笙已经包扎好的伤腿。
白笙看着这般模样的陈渔心里一阵不是滋味,抿了抿唇角,从包里拿出小本子,写道:【对不起。】
然后将本子递到陈渔的面前,给陈渔看。
陈渔看着这三个字愣住了,他抬头看向白笙,问:“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白笙:【我给你添麻烦了。】
陈渔拧了眉头,心里一时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嗓子有些干哑的说:“没有添麻烦。”
“白笙。”陈渔叫道,然后他问白笙,“今天上山,是为什么呢?”
白笙沉默了一会儿,他攥着本子的时候将纸张都带出数条浅浅的褶皱,许久后,他从自己的包里拿出几个野果,塞进了陈渔手中。
【很好吃,我想让你也吃。】
野果在手里重量很轻,但陈渔却是在看到白笙写下的内容以后,心中感觉沉甸甸的。
原来,白笙今天上山是想要摘野果给他吃。
陈渔喉结微动,他一颗心又酸又涨,他觉得,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对不起。”于是他也说。
他们互相说着道歉,但他们谁也没有做错,只是因彼此,而感到抱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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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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