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渔看着白笙的背影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步追了上去。
“你不高兴?”陈渔问白笙。
白笙扭头看来,下意识想要否认,但却想起很早以前他答应过陈渔,有不高兴一定要告诉他。
于是他垂下眸子,点了点头。
陈渔见此,问:“为什么呢?”
白笙听着这问题,其实他自己也没想明白,但心里却是有一股无名火的,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表达,也不太想说,便摇了摇头。
“不想说吗?”陈渔说。
白笙点点头。
陈渔见此,叹了口气,但也没有强迫白笙,只是说:“那你想说的时候告诉我行不行?”
白笙顿了顿,迟缓的点头答应了。
回到家,陈渔拖着枇杷叶去煮枇杷膏了,而白笙则是坐在小院里的树荫下,看着天空飘散的云发呆。
他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也在想改如何跟陈渔说。
白笙撑着脸,想了许久,剖析着自己的内心和情绪,良久后,他想明白了答案。
他之所以在陈渔问出他希望他去吗这句话时生气,原因有二。
一来,是他先问的陈渔,但陈渔却没有给他一个准确的答案,反而将问题又重新抛回给了他,但明明这件事情他做不了决定的,如果陈渔要去,他也没有办法。
二来,是他心底不希望陈渔去见那个姑娘的,他从听见婶子跟陈渔说那个姑娘的时候就不高兴了,但这一点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原因。
白笙觉得自己很奇怪,陈渔比他大那么多,迟早是要娶妻生子的,去认识年龄相仿的姑娘,这本就是件很正常的事情,他到底为何会心中不是滋味呢?又有什么立场去觉得不高兴?
这一点,白笙冥思苦想,却想不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他仰头看着天空的云,缓缓飘动着,各色形状,心中觉得,或许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有些人不会因此而介意,而有些人就会。
比如他,就会因为陈渔要相亲而生气,他或许打心底就是个自私的人,因为自己还不会娶妻生子,就希望陈渔也不要,并且能这样一直陪着他。
但没有人会一直陪着一个人的,这句话是白笙很小的时候,他母亲告诉他的。
那时候他还小,根本不理解这话,还扯着母亲的衣角哭了许久,说不会的,认定母亲会陪着自己一辈子。
那时候的他还会说话,也还坚信,人与人的缘分是永远。
直到许久后,母亲离开,他才明白,缘分是短暂的,万物是变化的。
厨房内,陈渔正忙碌着制作枇杷膏。
枇杷膏制作并不难,只要将叶片洗干净后剪碎,放入冰糖和水,还有川贝一起熬煮至粘稠就可以。
洗枇杷叶是个大工程,因为是要吃进嘴里的东西,所以陈渔洗得很细致,他将树叶一片片从枝干上摘下来,放入水中,将每一个泥点都搓洗干净。
白笙进来的时候,他正洗完一盆树叶,准备生火熬制枇杷膏。
“厨房热,你去家里吧。”陈渔看见白笙进来,说道。
白笙摇了摇头,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把蒲扇,走到陈渔身边,伸手将陈渔额头上的汗擦去,然后给他扇起了风。
扇子摇摆起风,吹拂在陈渔身上,将他身上的暑气散去,的确很舒服。
陈渔跟白笙说:“你给自己扇就好,我不是很热。”
白笙没说话,只是将扇子换了个手,站在陈渔身侧,又扇起了风。
因为白笙站在陈渔右边,此时扇风的是白笙的右手,隔着一个身子的距离,所以他们俩都能吹到扇出来的风。
陈渔见此,不再劝白笙,笑了笑,低头熬起来枇杷膏。
熬枇杷膏火候很重要,一不注意可能就煮过了,所以陈渔将树叶和冰糖这些东西放入锅中煮后,并没有离开厨房,而是坐在一边紧盯着火。
放糖的时候,陈渔想到这几天白笙吃药时愁眉苦脸的样子,心中有些好笑,手上却是多放了几把糖。
他拉着白笙和他一起坐下,下意识的将白笙手中的扇子接过,转而变成了他给白笙扇起了风。
两人静坐着,白笙忽然想起什么一般,起身离开厨房,再回来时,手中已经拿着纸笔。
白笙拿出纸笔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有话要说了,而联想前面发生的事情,陈渔知道,白笙是要告诉他生气的理由了。
厨房没有可以写字的桌子,纸张就被陈渔垫在了自己腿上。
他对白笙说:“写吧。”
白笙看向他,然后提笔垂眸写了起来。
陈渔的大腿结实而有力,在上面写字虽然比不得书桌,但也算稳定。
但白笙不知道的是,他每每落笔,毛笔柔软的笔尖隔着纸张落到陈渔大腿的肌肤上时,都会惹得他一阵颤栗。
那是一种怎样的感受呢?又该如何形容?
大抵是隔靴搔痒,怎么样都不对劲,毛笔上尖尖软软的毛,合着那冰凉的墨汁,落在滚烫的皮肤上,每一笔每一画都是中折磨,让他肌肉都绷紧。
陈渔很后悔自己的草率,但他却没有办法,只能忍受。
他下腹热流涌现,那股令人羞耻的**又再次被撩拨起。
他怕被白笙看出端倪,伸手将纸张往上拉了拉,挡住某个奇怪的地方,白笙看着他的动作抬头看了他一眼,但却没发现什么,继续写了起来。
陈渔见此送了口气,与此同时也愈发觉得自己龌蹉起来。
笔终于停下,白笙要说的话也终于写完。
【我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生气了。】
【陈渔,我当时就是觉得,明明是我问你问题,为什么你反过来将问题抛给我呢?】
【明明是你自己相亲,我根本决定不了你去不去。】
白笙将自己的想法很清晰的写了下来,但隐去了自己不希望陈渔去相亲的那一点。
陈渔低头看着白笙的话,许久后才抬头看向白笙。
他说:“如果你决定得了呢?”
白笙听着这话愣住了,他眼睫微颤,看着陈渔不明所以,只听陈渔继续说:“如果你决定得了我去不去,你的答案是什么?”
“白笙,你希望我去吗?”
白笙眨了眨眼,陈渔正看着他,目光炙热他有些扛不住似得垂下了眸子躲开。
心跳不受控的狂跳起来,白笙有些理解不了陈渔这话的意思了。
明明他读了那么多书,可陈渔的这些话,比白笙看过的最难的,老师教的最晦涩难懂的句子还要难。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思绪集中不到这个问题上来,反而生出了许多别的疑问。
他在想,他和陈渔到底是怎样的关系,朋友之间会去纠结这种事吗?又有权利去决定,对方是否相亲吗?
白笙不知道,他在春城的时候,因为不会说话,父亲爱护他,很少让他出门,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身边都没有什么能够一起玩耍和说话的朋友。
现在能够想得起的,关系亲近能称得上朋友的,除了陈渔就是阿宝。
可是他对阿宝和陈渔好像并不一样,他不会想到阿宝未来有一天会成亲而难受,更不会生气。
白笙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他抬头看向陈渔,抿了抿唇,提笔落下。
他写下了答案。
【如果我说,我不希望你去呢?】
是他的真心话。
白笙以为陈渔看到这样的话,会迟疑,会纠结的,但出乎预料的,陈渔的答案给出的很快。
他只听见陈渔笑了一声,然后很坚定的说:“那我就不去。”
他似是丝毫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好像白笙不希望他去,他就不去,就是正确的,是皆大欢喜的结果,也是他希望的答案。
白笙看着陈渔,他的心跳更加快了,他目光闪烁,愈来愈读不懂自己和陈渔,到底是怎样的感情。
但就算读不懂,白笙却还是能感受到陈渔对自己的好,也能感受到,自己对陈渔的依恋和占有欲。
这一瞬间,白笙看着陈渔,心中猛然冒出个想法,他想,如果陈渔可以陪他一辈子就好了。
灶火烧的愈来愈旺,而这个念头,也在白笙心中,越来越清晰,随着锅里的枇杷膏一起,逐渐成型。
白笙忽然扯住了陈渔的衣角,陈渔的意外,他看着白笙,眼神中带着茫然。
白笙对上了陈渔的视线,他喉结微微滚动心里紧张得不行,气息也因为情绪而变得不平稳。
“怎么了?”陈渔问白笙。
白笙的胸口起伏着,陈渔不知道他现在心中正做着一个怎样艰难的决定。
灶上的锅这时候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响声,像是枇杷膏已经快要熬好了。
陈渔起身要去看,却被白笙再次抓住了衣角,阻止了他的动作,这让陈渔更加茫然。
只见白笙盯着他,然后低头,在纸张上迅速写下什么。
他说:【如果我这辈子都不希望你去呢?】
陈渔看着这问题愣住了,他似乎没想过这样的可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说白笙不希望自己去,他就不去,是他此时真心实意的想法,但他不知道自己以后会怎么想。
对于自己可能做不到的事情,陈渔不敢给出承诺。
而白笙在这时候又继续问他,【如果,我不希望你娶妻生子,希望你一辈子都陪着我呢?】
陈渔彻底懵了,他喉结微微滚动,看着这个问题,脑海里居然有那么一瞬间,想说那自己就陪着白笙一辈子。
他看向白笙,目光闪烁,他认为自己说出口就真的做得到,但白笙这是什么意思呢?他口中的一辈子陪伴,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实意?
陈渔摸不准,所以他说:“可我想要一个老婆。”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说,可他却还是这样说了,甚至心里期待着白笙的答案。
然后他就看见白笙面容坚定的在纸上写下了回答。
白笙说:【那我来做你的老婆,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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