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何木荣离开李总家,独自驱车前往医药公司。
刚刚的话是骗李本的,她根本没什么事情要处理。但一种直觉告诉她,最好不要和李本这个人走得太近。也不是说她这个人怎么样,但如果跟她上了一条船,利益上会被捆绑得更深。而且之后,难保李、张两人不会分裂。何木荣不喜欢掺和这些事,不想站队。因此,她也不想给对方拉近距离的机会,只好找借口跑了。
但她确实是来了这里,也就是医药公司,并没有没回家。何木荣现在困得要死,家又离得太远。开车回去的话,她开到一半可能就会睡着。所以,只好先来医药公司凑活凑活睡一会儿了。
开了门,何木荣没有开灯。天已经亮了小半,地平线青橙相融,走在室内走廊上也基本可以看清路。她并不常来这里,这是因为她信任曾妍的能力。何木荣看这里干净整洁,就跟曾妍处理的账单一样,暗暗欣喜自己并没有看错人。
话说何木荣与曾妍二人曾是室友,之前在对岸认识的。曾妍跟何木荣一样,都是雅博市本地人,到对岸是去读书的。但何木荣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没毕业。
二十七岁,还在读研究生,现在的导师是真的敢这么延毕。而且这并不是曾妍的问题,她的研究水平超群,曾经甚至有读博士的想法。但因为与导师的私人恩怨,一直没办法毕业,拖到那个年纪,再读博士出来,年龄已经不适合进入学术圈了。最后便放弃了那个想法。
好在当时租房碰巧遇上了何木荣。何木荣爱才,又在对岸已经发展起了权势,才把这个问题解决,曾妍顺利毕业。她也就顺道加入了何木荣的组织,在对岸的时候就是何木荣的二把手,哪怕是知道了何木荣一些极端的主张也依然坚持跟着她干。
毕竟,谁会跟十万块钱的月薪过不去呢?而且,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没办法毕业,谁不想毁灭世界呢?
对,说出来可能很好笑,很荒诞不经。但何木荣正在筹划着毁灭世界。严格来说,是灭绝人类。认真的。
那是一个很诡异的梦想,自何木荣很年轻的时候就开始有了,如果要理清前因后果,从头讲的话,不知道要讲多久。那段冗长的,从雅博市到东南亚的往事,总能让她辗转想好几个晚上。一开始,那时候她刚刚中考完,分数都还没下来,正在昏天暗地地睡觉。所有人都以为那只是平常的一天,她会接着睡觉,醒了之后就玩,尽情享受中考过后短暂的休憩。她自己这么认为,她只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被迫面对…
“…什么东西。”
正走着神呢,天又不算太亮。何木荣在平坦的走廊上走着,也没注意地上有个东西,便继续向前走,直到一脚踢上了什么很大块的东西。
一低头,哇!是一大坨明黄色粉红色的人形生物,就在地板上蜷缩着。
被踢了一下,那一颗披着粉色长发的头就慢慢抬了起来。
头发比较长且睡眠习惯很糟糕的人都知道,早上起床的造型是完全随机的,更不要说是睡到一半被踢醒的。那个人手撑着地板,费劲挣扎了半天,才强撑起了上半身。头发把脸全遮住了,乍一看跟贞子似的,就算是粉色的头发,那也挺吓人的。
缓了一会儿后,那人才用尖长的指甲把遮住脸的头发轻轻拉开,随后猛一抬头,露出煞白煞白的脸,咧开嘴笑道:“喔,亲爱的教主,早啊…”
“…不是,林梵…”何木荣眼见着又被吓了一跳。这人一拉开头发,那真是比贞子更吓人,主客观上都是如此,“大早上的,你在这里干什么?”
“睡觉啊。”林梵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回道。
“…我记得你是有个人办公室的。”何木荣暂且不管林梵为什么会在夜晚留在公司。
“我这个人,一直都比较习惯风餐露宿。”
“那也没让你躺在公司走廊上吧,快起来睡屋里去啊!”何木荣无语道。
“吗呀,教主~你这是…是在关心我吗~”一听何木荣这么说,林梵便像印度人吹笛子驾驭的那条蛇一样扭着爬起来了,捏着贱兮兮的嗓子笑着。何木荣见状,忙后退两步,道:“你躺在这里,影响到本公司形象了。”顿了下后,又说道:“而且这地板挺脏的,你不介意吗?”
“介意啊,我可是有洁癖的。”林梵回道。
“…完全看不出来!”何木荣斩钉截铁道。
“我每天让保洁阿姨拖四遍地板,所有人走了之后还要再拖一遍我才睡。你不看看这个公司多干净啊?那不都是我重金聘请保洁、购置无数拖把抹布分区清洁的功劳吗!我们公司可是做到了每个厕所专门配置一个保洁阿姨,还实行厕所法庭制度,可谓雅博市首家!”
“…我给你们的钱是用来聘请科研人才的,不是用来招聘保洁阿姨的。而且,你刚刚说的厕所法庭又是什么…”
“就是,只要厕所稍微沾了点屎啊尿啊没冲干净,公司都要开庭审判罪人。”林梵解释道,“为了完善这个程序,我司还分别设有厕所检察官、厕所法官、厕所搜查专项组、厕所执行部门等。每个人都有官当,厕所格外的干净,到现在都没人拉屎不冲或者拉出坑外。这简直就是大道之行也啊。我的天哪,谁见了不夸我一句当代孟子呢?”
“…够了。”
这是何木荣第无数次质疑,张副组长把这个拟人的东西扔过来,是不是真的就是为了减轻她自己的压力。
反正到目前,何木荣都没觉得这个人能帮上自己一点。大大小小的贱倒是犯了不少,连曾妍这种好脾气的人都会在三更半夜打电话投诉。
“随便你吧…反正我要先去睡了。对了,我的休息室在哪?”
听到“休息室”三字,林梵瞬间清醒了,马上立正站好,说道:“何总!我带你去!”
见她如此殷勤,何木荣反觉不妙,心中警铃大响。可奈何困意袭人,明日还要工作,便想着无论如何,其他的事暂且罢了。先睡觉吧!便无言语,跟着去了。
一路上,经过实验室和茶水间,两个人很快就到了何木荣个人专属的休息室。
那是何木荣在刚开始装修的时候就跟曾妍说了的,要留一间小房间,不用太大,给她床啊桌子啊弄好,最简单的就可以。以便她随时过来休息。毕竟和张李二人周旋是消耗量极大的脑力劳动,每天跑东跑西是体力劳动,忍受林梵的贱是精神折磨,何木荣每一天都活得如履薄冰,累得想死,恨不得就睡死在床上。
“教主,你的休息室可是我专门布置的,超级大惊喜。”林梵微笑着,把手搭在门把手上。一听是林梵准备,何木荣难免感到只惊不喜,不过暂且没力气理论,只是无奈地点点头示意她开门。
咔哒一声,林梵按下门把手,拉开门来——好一个日出而林霏开,云归而岩暝!拨云见日,茅塞顿开!开门见山,别有洞天!
一开门,打开大灯,屋子一亮堂,照亮里面的陈设,何木荣堪堪瞥了一眼,就差点吓昏过去——眼前的房间,没有窗户,四面的墙壁上,竟然都是定制的何木荣工作照墙纸——你知道看到自己的脸,以做墙纸比例放大,出现在自己面前,有多震撼吗?这世上恐怕只有何木荣知道了。
再一细看,房间内竟然还竖着定制的何木荣真人等身立牌一个、何木荣q版形象徽章一墙、何木荣钥匙扣一打等等周边产品,桩桩件件不可细数,俨然一个何木荣展览会。
如此盛况,在金三角地区混迹许久、拥有丰富社会阅历的何木荣也难以招架。两眼一闭,不知道是困的还是吓的,就几乎要昏过去。她撑着门框,说道:“…公司里有没有行军床,我不睡这里。”
“哈?这么精致的痛房,你难道还能拒绝它!?”
“够了…”
最终何木荣只好借了林梵的行军床睡,在睡着前,她一边在心里暗骂林梵神经病,一边骂曾妍怎么把这事交给那个神经病做,一边想:林梵她,都有行军床了为什么还要睡地上?
虽然着实是被贱到了,但实在太困,何木荣还是沉沉睡了一觉,入睡速度很快。
再醒时,一睁眼,她刚要翻个身拿手机,就突然听到一声:“何总醒了!快来接应!”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何木荣一个侧头,便被吓了一跳——原来是医药公司全体员工——包括林梵,不包括曾妍——站成齐齐整整一排,双手放在身前,目光炯炯看着何木荣,齐声鞠躬喊道:
“何——总——早——!”
被吓得一趔趄,何木荣差点尴尬到摔下床去。还没等她站起来,林梵便冲到她身边,单膝下跪,双手举过头顶,道:“何总!我扶您起床!”
“何总!我给您奉水!”又一员工端着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何木荣旁边。
“何总!我给您刷牙!”
“何总!我为您洗脸!”
被惊得不知所措,何木荣在一一谢绝了之后,左右扫视,终于看到靠在墙边看戏的曾妍。何木荣快走过去,说道:“你怎么管的公司!怎么一个公司上上下下全部被那个家伙同化了?”
“…你…你终于来了啊…”曾妍苦笑着,眼泪都要流下来,“这只是你的一天…却是我的每一天啊!姐们,不是我说,你快把林梵拉走吧!她在这里一日,就陪那群研究人员消遣一日,现在她们完全是一个军队啊!“
闻言,何木荣看着曾妍那张欲哭无泪的脸,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答复,也给不出答复。只好拍了拍曾妍的肩膀,坚定了眼神,说道:“挺住!等我想办法救你!”随后一转身,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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