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李萧寒是月底回来的。

那日飘着小雪,是今年第一场雪。

林月芽正在小屋练字,一面练着,一面默念字的意思。

待写完一遍,林月芽赶紧搁下笔,将两只手捧在唇边,边哈气边来回搓。

碧喜趁她练字的时候打盹儿,这会儿醒来赶紧倒了杯热水给林月芽,并忍不住再次埋怨道:“侯爷也真是折腾人,原本以为今年你这手能好好养养,却没想到还要练什么字,你瞧瞧,又给冻红了,这再写两天,非得冻坏不可。”

林月芽倒不在乎这个,她在乎的是李萧寒到底何时回来。

起初她没将这些字记回时,便盼着李萧寒晚点回来,如今全部记牢,便又开始盼他。

夜里雪逐渐停下时,李萧寒回来了。

林月芽原本已经睡下,听到院里的响动,鞋也没顾上穿就起身去看。

她抬起窗子时,看到李萧寒已经走进屋中。

第二日,李萧寒一直没有出门,待第三日午后,他去了一趟格兰院,回来后才叫林月芽过去。

临出门前,碧喜一把将林月芽抱住,什么也没说,用力在她背后拍了两下。

这两下让林月芽心跳又快了几拍。

书房的炭盆较上次烧得更旺,林月芽雪白的小脸渐渐红润,倒是李萧寒,整个人似是瘦了一圈,脸色看着很是疲惫,再加上他眉眼天生透着凉意,林月芽只瞧一眼便怕得立刻垂下头。

“过来。”李萧寒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林月芽乖乖上前,双手递上她练得最好的那遍字。

李萧寒只是淡淡扫了一眼,便将纸揉了扔进竹篓。

林月芽心疼不已,下意识就想捡回来,却被李萧寒一个眼神止住动作。

李萧寒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道:“我念你写。”

林月芽还未反应过来,李萧寒就已开口:“高,长,里,小……”

林月芽倒吸一口冷气,赶忙从案几上拿起纸笔。

李萧寒将那些字词的顺序全部打乱,再加上他刻意加快速度,这次的查验要比林月芽想得还要困难。

不过,她全部写出来了。除了个别字因为时间太紧,她写得不如平时好看,其余的与往日练习时相差不大。

最后一字念完,李萧寒转过身来。当他看到那个瘦小的身影,费力地躬身趴在书案上时,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又出现了。

李萧寒冷眉蹙起。

林月芽不知李萧寒为何变脸,赶忙让开位置,极其恭敬地双手将纸呈上。

“不错。”李萧寒看完,面上的冰冷终于缓了几分。

林月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李萧寒将纸挪开,又重新铺开一张,“温故而知新,往后之前学的这些,我还会反复抽出来检查。”

林月芽面容一滞,弯弯的月牙眉也跟着蹙起。

她冲李萧寒摆摆手,明明还有一事未做,怎地就要学新字了?

李萧寒知她为何着急,抬眼对她道:“应允你的事,我不会忘,你若是等不及,那便写出来。”

李萧寒知道林月芽写不出来,于是收回目光,提起笔道:“我说过,我不猜,待你识字多了,再提你的需求,届时我会应允。”

果真会如此,林月芽早便猜到了李萧寒的说词,好在她早有准备。

林月芽抿起唇,径直从桌上拿起一根笔,在方才那张纸的背面,写下几个字。

“我里开侯府。”写完,她将纸推到李萧寒面前,双手握在胸前求他。

李萧寒却没开口,半晌后,他隐隐压着火气问:“谁教你的?”

林月芽摇头,无人教,她自学的。

李萧寒抬手落在“侯府”那两字上,“可是春萝教的?”

林月芽再度摇头。

“不肯说?”李萧寒语气逐渐低沉,周身也散着股寒意。

前面的三个字,皆是他教的,最后这两个字,若无人教,他不信林月芽能无师自通。

林月芽倒还真能。

她快步走到门后,将门打开,冲侯府大门的方向指了指,随后又指指头顶,双手对李萧寒比划一个方形的轮廓。

李萧寒看着她那要着急比划,忽地嗤笑一声。

林月芽停住手上动作,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你倒是聪明,知道照着门匾学,”李萧寒收敛神色,冲她扬扬手指,“过来。”

林月芽将门合上,小步走到跟前。

“离开的离,不是这个里,知道么?”李萧寒解释道。

林月芽在意的不是这些,她指着“侯府”那两个字,满眼都是哀求地看着李萧寒。

李萧寒没再说话,而是静静地回看着她,目光不自觉就落在她纤长白净的脖颈上。

昨夜那充满魅惑的梦境不由浮现在眼前。

李萧寒下意识喉结一动,迅速移开目光。

林月芽见他不语,干脆在他身前跪下,颤着唇不断乞求道:求求你,侯爷,求求你……

半晌后,李萧寒才抬眼看她,冷声道:“字错了。”

不管字对不对,她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的表达出来了,若是李萧寒还看不懂,那便是诚心的!

林月芽满心委屈,明明那日便说好的,明明答应过她的,为何要不作数,为何要反复戏弄她?

林月芽又气又急,恨不能狠狠踢他一脚,可她不敢,别说是侯爷了,就是寻常人她也不敢,所以碧喜才总说她没出息。

李萧寒耐性快要耗尽,低头看到林月芽竟然又满面泪痕,甚至还拉着他衣角。

李萧寒沉着脸道:“起来。”

林月芽未起,嘴巴还在不断重复着那些恳求的话。

李萧寒语气加重,再唤一声。

林月芽依旧不起,这次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颤,眼泪不值钱似的将身下地板浸湿一片。

李萧寒不是没见过女人哭,在他面前哭的女人,没有上千也有数百。不管年幼年长,又或是国色天香,李萧寒见到那些人哭时,该如何便如何,从未动过恻隐。陆渊曾就说他的心是石头做的。

然如今,唯独她林月芽。

她的眼泪从一开始便会让他心里产生一丝异样感。

李萧寒压下心中不适,一把将衣角上的手握住,旋即将她掌心向上翻开。

林月芽被他拉住的刹那,哭声瞬间止住,她惊了一瞬就想将手抽回,可李萧寒宽大有力的手掌,根本不给她任何机会。

“既然你不懂,我便再说一次。”李萧寒另一只手从桌上拿起一根笔,用极具压迫地口吻道:“以后只得练我教你的字,没教过的你若是乱学,这在私塾里,先生便是要打掌心的。”

话落时,笔杆也随之重重地落在林月芽掌中。白皙的掌心,瞬间显现出一条红痕。娇小的身子也因疼痛而猛地一颤。

李萧寒冰冷着脸,第二下的笔杆高高扬起,落下时林月芽拼命向后缩,却没想只是被轻轻碰了一下。

他板着脸松开手,“不打你便记不住,这第二下,我是怕你拿手痛当借口,疏于练习。”

林月芽心道,不是还有另一只手么?一想到此,她赶忙将另一只手向身后藏,生怕被李萧寒看到。

一切尽收李萧寒眼中。

上方传来一声轻笑。

他为何笑?林月芽偷偷抬眼看去,看到的是一张肃冷的脸。

林月芽又匆忙垂眼。

果然,李萧寒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哦对,他还是个狼心狗肺的骗子。

李萧寒:骂吧,往后要骂的日子还多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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