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而过,转眼间,皇帝登基三年有余,戚雯和姜婵重新相识也有三年。
过年这天,一早就忙起来。
今年各国都派了使臣前来,更是要格外注意。
姜婵同戚雯换了衣裳,早早进宫。
腊月初一是个极好的日子,戚雯的公主府也已经修建完成,因此就在那天,众人搬来了公主府。
公主府就位于京都内城,离皇宫不过一刻钟的路程,很是方便。
下了马车,姜婵远远就见一女子伫立在宫门口,一袭红衣好似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格外耀眼。
自然,戚雯一下车也看见了。
她拢了拢袖口,带着姜婵慢慢走过去,还未到,那人便先爽朗一笑:“原来是长公主殿下。”
戚雯并不开口,只是微微点头。那人也没有半分尴尬的样子,依旧和戚雯搭话:“原本还只当是我来早了,如今见到殿下,总归放心了。”
戚雯一笑:“殿下何时来,天齐自然都欢迎,哪里来的来早了一说。”
听见戚雯称呼对方为“殿下”,姜婵恍然,对眼前女子的身份也瞬间明白过来。
北辰三皇女,乌云其其格,此次代表北辰出使天齐。
这位皇女和戚雯的性格还真是不太一样。
姜婵看着对方滔滔不绝地同戚雯说话,戚雯开口的时间极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点点头应付过去。
到了大殿,其其格才道:“听说殿下前些日子搬家,还未恭贺殿下乔迁之喜。”
“三皇女的心意本宫领了。”戚雯轻笑道,“不过两国建交乃是国事,还是要经陛下决由,本宫并不能应承什么。”
其其格先是一愣,随即笑意更深:“是我思虑不周了。今天是个好日子,我敬殿下一杯给殿下赔罪。”
她接过侍女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又翻转酒杯示意,这才和戚雯分别。
使臣的位置在靠后一些,戚雯又走了几步才坐下。
姜婵给戚雯斟茶,见戚雯有些沉默,不由心底一叹。
这两年来,她看着戚雯和皇帝的关系一步步僵化,尤其是近一年来,戚雯已经将大部分事务都交还到皇帝手中,其余小部分,只要是皇帝提出来询问她的,她一般也不会反驳。
然而就算如此,两人也不似从前一般亲密,更多地是君臣之间的疏离。
其实姜婵想,从皇帝登基的第一年,丹阳问题上两人分歧就能预见这一天了。
与此同时,其其格的贴身侍女也在同她说话。
“看来传言如真,天齐皇帝与长公主的关系不太好呢。”侍女给其其格斟了杯酒。
其其格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皇上都有自己的心思,哪是旁人能够猜透的。”
她不提戚雯的事。
想到那人和自己的约定,心道这当然是真的,只希望今日不枉她来这一趟。
侍女听她这么说,只以为她想起了北辰皇帝,一时间也就不好说了。
其其格看向戚雯,她正同一人说话。
她问一旁的侍女:“同长公主说话的是哪位殿下?我竟是不知道。”
侍女看了一眼,躬身答道:“似乎是嘉宁公主,听说是先帝的长女,很受宠爱。又帮过皇帝和长公主,长公主对她也很是敬重。”
其其格恍然:“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挑眉:“行了,你也不必拘束,好好看看热闹,等回头回去,也好说给珠兰听。”
侍女一听这话,就笑了。
正同嘉宁公主说话的戚雯只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她不用回头,只大概看了一眼方向就确定了是谁。
她心中有些不喜,微微皱眉。
嘉宁公主见了,就拉着她担忧地问:“怎么了?”
“无事。”戚雯恢复正常,笑了笑,“陛下快来了,就不同姐姐叙旧了。”
“你……唉。”嘉宁公主知道她不想说,只是叹了口气,就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果然如戚雯所说,嘉宁公主才落座,就听门口通报皇帝来了,众人齐齐下拜行礼,唯独戚雯不动。
皇帝一进来看见的就是戚雯独自一人端坐。
他笑容微僵,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笑容,让人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众卿平身。”
“众臣工辛苦了,朕敬诸位一杯。”
皇帝示意举杯,不知为何,戚雯只觉得眉心一跳,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直到看着皇帝好好地放下杯子,同臣子交谈,戚雯心中的不安也一直没少过。
“皇姐。”
戚雯正想着这股不安的来源,皇帝已经到了跟前。
“皇姐,朕敬你一杯。”皇帝眼中有种说不出的感慨。
戚雯心下一松,虽然那股不安仍然没有退散,但强按下念头,举杯笑道:“你我之间,客气了。”
皇帝看着她并不达眼底的笑意,并不说什么,只是仰头喝下这杯酒。
“皇姐,你……”
姜婵只听皇帝声音突然一断,还未细想,就见他踉跄后退几步倒地,一口黑血喷涌而出。
姜婵瞪大了眼,想也没想立马打落戚雯手中的酒杯,脸色煞白。
“快传太医!快!”
戚雯脸色也有些白,慌乱上前要将皇帝扶起。嘉宁公主一边指挥人叫太医,一边紧张地看着已经昏迷的皇帝。
将皇帝扶着坐好,戚雯脸色更加阴沉。
“萤时,将大殿围住,传话出去,封锁宫内,不许人进出!”
整个大殿乱作一团,却又出奇得安静。
众人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皇帝中毒吐血昏迷是不争的事实。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出头,生怕被安上一个谋害皇帝的罪名。
“皇姐……”皇帝勉强睁开眼,看着白了脸色强撑着的戚雯。
“别说话。”戚雯没看见皇帝掩藏在眼底的思绪,更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并不稳定。
姜婵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太医上前。
皇帝说完那句话就彻底陷入昏迷,太医院的太医齐齐出动,满脸惶恐地给皇帝诊脉。
这时候,大约每人能放下心。
半晌,院正才抖着声音回话:“回殿下,陛下这是…这是中毒了!此毒名为花百日,得名于……”
“少说这些,如何解毒!”嘉宁公主打断他。
“是,是。此毒虽看着严重,实则不难解,臣这就去熬药!”
戚雯看了一眼萤时,萤时会意,立马跟着院正下去。
戚雯又看了一圈其他跪了一地的太医:“陛下此时可否挪动?”
“能,能。移动并不会加速毒素扩张。”
“将陛下扶去后殿,所有人禁止随意走动!”
戚雯沉着脸色下命令,亲自跟着人将皇帝送到后殿休息。她看了姜婵一眼,姜婵知道她的意思,微微点头。
待她一走,姜婵看了一圈在座的宾客,不放过任何一人。
戚雯看着皇帝喝了药。
“陛下何时能醒来?”她问。
“回殿下,此毒霸道猛烈,虽说不致命,但极其伤身,陛下此时并不能立即醒来,只怕要待到明日早上。”院正抖着声音回答。
他知道,皇帝要是死了,他也活不成。
得知皇帝生命无碍,戚雯这会儿真是松了口气。
戚雯皱着眉:“你们在这侯着,时刻关注陛下。”
吩咐完这些,她才返回大殿。
姜婵见她回来,微微福身,站在她身后。
“是谁上的酒?”她在一旁坐下来,也不避讳,就当场审问。
“殿下,是她。”萤时将一旁早就吓瘫的侍女提出来扔在戚雯身前。
侍女脸色惨白,这会儿才似乎回了神智,不停地求饶:“殿下,殿下!不是我不是奴才,请您明查!不是我啊!”
戚雯看了一眼一旁留下的一名太医,对方立马上前:“回殿下,在此人指甲缝中发现了少量白色药粉,正是酒中的花百日。”
侍女吓傻了:“不、不可能!那只是普通的面粉。不可能!”
戚雯只觉得耳边吵吵闹闹不得安宁,她眼中闪过一丝戾气:“拖出去。”
那侍女还要再说,萤时已经带人堵了嘴拉下去,大殿内只留下一两声呜咽。
戚雯就这么坐着,挨个扫视下面的宾客,思考着幕后黑手的可能性。
其其格眼睛一转,起身问:“殿下,不知贵国陛下如何了?”
戚雯半眯着眼,仔细打量她,良久,才在众人怀疑不安的神色下点头:“陛下已经解毒,正在休息。”
她扫过下面的宾客:“想必诸位已经看见了,下毒之人还未找出,就要麻烦诸位先在此等候一段时间了。”
“这段时间,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地好。”
戚雯平淡说着,一直盯着刚起身屙其其格。
其其格一愣,旋即一笑:“殿下说得有理。”
大殿内静得可怕。
姜婵站在戚雯后头,面色严肃,思绪却有些恍惚。
她突然发现,不论什么事,戚雯除了最初的蹙眉,过后都很平淡。
她突然想到这一点,而一直关注戚雯的臣子更是想到这一点,纷纷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禁军已经团团围住大殿和皇宫,正一寸一寸地搜索可疑人员。
殿内,有人坐立难安,有人轻松自在,也有人若有所思。
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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