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夜火焚心,琴音断肠
偏院的火势比想象中更猛,火星子裹着焦木味劈头盖脸砸下来。
顾昭的玄色大氅被烧出几个洞,佩剑在火光里泛着冷光,他反手将沈弦按在假山石后,喉结动了动:"别露头。"
沈弦攥着怀里的琴谱,指节发白。
他听见刀剑碰撞声里混着压抑的闷哼,是顾昭的护卫在和黑衣人缠斗。
突然,廊下青竹影里闪过一道黑影——那人身形极瘦,短刃在月光下淬着寒芒,正贴着廊柱往他这边挪。
"小心!"顾昭的暴喝混着刀剑破风声炸响。
沈弦本能地侧身,短刃擦着他左肩划过,布料裂开的瞬间,灼热的疼从手臂窜上来。
他踉跄着撞在假山上,怀里的七弦琴"咚"地砸在地上。
那刺客却不罢休,反手又是一刀刺来——这次沈弦看清了对方的脸:是顾昭的贴身护卫阿九!
阿九的眼睛红得吓人,额角渗着血,短刃却精准地直取沈弦心口。
沈弦抓过滚到脚边的琴,用琴身去挡。
檀木琴面被短刃划开一道深痕,他虎口震得发麻,却借着这股力道翻身滚进旁边的花丛。
"阿九!"顾昭劈开挡路的刺客,朝这边狂奔而来。
阿九的动作突然顿住,短刃"当啷"掉在地上。
他望着顾昭,喉结动了动,声音哑得像生锈的刀:"对不住......"话音未落,他竟抓起沈弦脚边的断刃,狠狠捅进自己心口。
沈弦僵在原地,看着鲜血从阿九指缝里涌出来,在青石板上洇成暗红的花。
顾昭跪在阿九身侧,指尖按在他颈侧,又迅速收回——人已经没了气。
"搜身。"顾昭的声音像浸在冰里。
李副将蹲下身,从阿九怀里摸出个油皮纸包。
展开时,一张染血的信笺和半张侯府布局图滑落出来。
信笺上的字迹歪歪扭扭,落款赫然是"沈弦"三个字。
顾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片刻,突然抬头看向沈弦。
沈弦这才发现自己手臂在滴血,染得月白中衣一片猩红。
他慌忙比划,手指先点自己心口,又用力指向顾昭——他想说自己绝无二心。
可顾昭的目光落在他怀里。
方才躲避时,琴谱从衣襟里滑出半角,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
"大人。"李副将压低声音,"这信笺的墨色......"
"住口。"顾昭截断他的话,指节捏得泛白。
他站起身,玄色大氅扫过阿九的尸体,"带沈公子去书房。"
沈弦被两个护卫架着往前走时,看见顾昭弯腰拾起那封密信,火光映得他侧脸一片冷硬。
他想喊,喉咙却发不出声,只能用没受伤的手拼命比划,可顾昭连头都没回。
书房的门"砰"地关上时,沈弦撞在雕花木门上。
他摸出怀里的琴谱,指腹蹭过母亲的字迹,突然听见窗外有脚步声。
秦婆婆端着药碗进来时,鬓角的银簪闪了闪:"小公子的伤,老身来瞧瞧。"
她掀开沈弦的衣袖,指腹按在伤口边缘:"这刀伤看着新,可底下的旧疤......"她从怀里摸出块褪色的绣帕,"前日替小公子收拾琴室,见这帕子落琴底下了,血渍和这伤口的形状倒像。"
沈弦愣住。
前日他练《流水》时,琴轸松了划破手臂,确实用这块帕子按过血。
他抓过帕子,用力递给秦婆婆看——帕子上的血渍已经发黑,和手臂上新鲜的刀伤截然不同。
窗外传来脚步声。
顾昭掀开门帘进来,目光扫过绣帕,又落在沈弦发白的脸上。
他喉结动了动,刚要说话,沈弦突然拽住他的衣袖,指向案头的七弦琴。
琴音在深夜里漫开时,顾昭靠在椅背上闭着眼。
《归梦》的调子他听过多次,可这次不一样——每段间奏的长短,恰好和那封密信的字数吻合。
他猛地睁眼,看见沈弦的手指在琴弦上翻飞,眼尾泛红,像要把整颗心都揉进琴里。
"这是......"顾昭站起身,伸手按住沈弦的手背。
琴音戛然而止。
沈弦仰头看他,眼底有泪光在晃。
他抓起顾昭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又指向那封密信——他在琴里藏了密语,不是告密,是求救。
"叩叩。"
清晨的敲门声惊得沈弦一颤。
顾昭去开门,裴玉郎抱着个檀木匣子站在廊下,发梢还沾着晨露:"顾侯,阿九的事有眉目了。"他打开匣子,露出一本泛黄的账册,"这是顾二公子和'听风阁'的往来记录,阿九的家人......都在他们手里。"
顾昭的手指重重按在账册上,指节泛白。
他转头看向沈弦,后者正站在窗前,晨光透过窗纸落在他发顶,把眼尾的泪痣照得发亮。
"李副将。"顾昭的声音里带着冰碴,"备马,去二公子院。"
沈弦望着他的背影,突然伸手按住自己心口。
那里有琴谱,有母亲的话,还有顾昭昨夜按上来的温度——这一次,他终于不用再独自弹琴了。
远处传来踢门声,夹杂着顾明的惊喝。
裴玉郎合上账册,目光扫过沈弦,轻轻笑了笑。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