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记忆

屋子里很暗,几乎只有这扇敞开的外门带来的唯一一束光。

门窗扣得严严实实,鸦恹敲门无人搭理,只得推门而入。

郭凡熟门熟路地点燃一旁的烛台,鸦恹这才发现,哪怕是闭上的窗户,也用一块块黑黝的油布仔细地遮好了。

这块黑色的油布是整间屋子里唯一可以借由亮光反射出些许人影的东西,这间屋子里一面镜子也没有。

郭凡指指一旁的床铺,便留下灯展离去,他今日还没报考勤呢。

床铺也拉好了床帘,拉开之后,鸦恹方才见到一大团黑影,原是这个叫“芙妹”的少女把自己裹在了被子里。

鸦恹站在床前,小心地扯了下被子,扯不动,一点反应也没有。

床上除了这显然裹着人的一大团被子,还有沾着些许污垢,与这简洁却不简陋的屋子相当不搭的一个破旧包袱。

鸦恹迟疑片刻,伸手去碰,见芙妹没什么反应才果断地打开它。

包袱里头放着两件长衫,还有压在下面一本破旧的小册子,鸦恹对人间的生活常识了解不多,直到她掀开长衫企图拿册子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这长衫太宽大了,还有一股子叶子烟味,这包袱大概并不是芙妹的,而是那个说书先生的。

许是当时办案的官差以为是芙妹的,便放到她旁边了。

鸦恹坐在床沿,翻开手里的册子。

册子里头记载着两个故事。

一个故事来自于耀京郊外的柳树林,寡妇和情夫在耀京外发现了一座诡异的塔,故事的结局伴随着一声惊叫、一句叹音与森森白骨。

第二个故事却显得要清新许多,一条海路上的船长驾驶着孤帆,寻找到了一处白鹤腾飞落霞满天的世外孤岛,在那里获得了稀世的珍宝。

稀世的珍宝?

一明一暗的两个故事在鸦恹的脑海里回转,她的手指捻着册子的一端,又下意识地落到床铺上,手里忽然摸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

她低下头,这才发现册子底下还压着什么,因为光线黯淡,她此前并未察觉。

鸦恹从一旁矮凳上端起灯展,俯身查看。

这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黑色毛发,中间似乎有一个团状物,她本能地去触碰,毛发触及掌心,留下粗糙的、刺人的触觉,紧接着便是带着些许暖意的温柔的、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的肉感。

这东西似乎还在微微抖动。

一旁的被子忽然里伸出一只瘦弱的手,在鸦恹彻底接触到“它”之前,猛地抓着她的手腕。

鸦恹侧过头的一瞬,被子也被抖落,现出一个幽灵一样的身躯。

她藏在长发后的眼睛紧紧地注视着鸦恹。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的嘴唇微张,鸦恹忽然有些恐惧她开口。

但显然,她已经来不及阻止。

“——你知道什么是言灵吗?”

--

「你知道什么是言灵吗?」

一切进展得实在太过顺利,左南椒推开阁楼的门扉,里头坐着一个安安静静的人。

就是那个恍惚的夜里,她瞥见的她。

没有逃跑,假如这个“雪女”真的神通广大,入言府如入无人之地,那也应当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自己前来的目的,又或者并不担心任何人来找到她。

她坐在桌前,看起来很安静,表情很纯净,看向左南椒的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但却不会让人不适。

天真吗?

也不是。

左南椒说不好她的眼神,只是走过去坐到她旁边的位置,把苏楼主给她的令牌摆到圆桌上,说明自己的来意。

圆桌上除了茶壶和茶杯,还有几张油纸和一支墨笔,听完左南椒的话后,“雪女”不紧不慢地执笔,在油纸上写着什么。

左南椒注意到,她握笔的姿势很特殊,像是小孩子抓着汤匙,但她写字写得挺快,不一会儿,左南椒就看见油纸上出现几个大字。

「你知道什么是言灵吗?」

/

乐坊楼外不远处有许多深巷,燕鸿站在门外的廊道上,恰好可以瞧见。

此前在楼下也瞧见了,那时左南椒走在他身旁,看了两眼,没再看。

那底下的深巷,自前晋以来,就一直是流民的聚居地。

他对左南椒其实多少有些印象,在西北也曾在几场酒席上会面过,不过那时左南椒和他不属同营,再后来左南椒就自己带兵了。

左南椒的手下都是精骑兵,经常打奇袭,深入敌方后地,进退自如。

但作战后期,也就是新朝建立前几年,她忽然就退居后线了,当时他还听人提起过,左南椒的亲卫死伤不少,关系最亲近的副将也死在了沙漠里。

那时他还以为是被前晋的军队击溃的,没想到却是被鸱鸮……

阁楼外,有鸱鸮腾飞,咕咕鸣叫。

有传信?

燕鸿轻吹口哨,唤来鸱鸮,打开信筒。

读信的时候,他的眉头一点点紧皱起来,终又散开。他有些不耐地用小指挠痒脸上的疤痕,直到将自己挠痛。

他心情烦躁的时候总是爱撕扯这些陈旧的疤痕。

不是没想过代价。

但是那时总以为收益更多,能扳倒言祝就是最大的收益。

没想到她却就这样走了。

燕鸿不由得苦笑,人死了,反倒使得他们不好收场,留下鸡毛一地。

他看一眼屋里的二人,不自觉叹口气。

其实还有些可惜,他总觉得站在自己个人的立场上,说不定和这个耀京校尉挺合得来,若再多些日子,说不定能劝说她一同前往西北,重返沙场。

但他必须得走了。

说到底,位高权重又如何,这个地方并不适合他。

/

阁楼内,左南椒看着这一行字,怔愣很久。

“言……灵?”她停顿片刻,笑道,“这是个名字吗?言家人?”

“雪女”很安静,也只能安静。

左南椒无法忍受她的沉默,与她探究的眼神。

她忽然想到了这种熟悉的感觉,这种打量,她在哪里感受过呢。

黄沙,连营,浴桶里蒸腾的热气。

年轻时期的言祝,穿着厚重的灰色长袍,猛地从营帐外窜进来,趴到浴桶边沿,看着她。

“你就是左北乔的表姐?”

惊得她已经迅速抓起一旁的匕首,刺向她的喉咙,一番动作下来,匕首已经没入来者的喉咙。

待她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对方却已经自己把匕首取出来,左南椒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喉咙一点点愈合,有如神迹。

左南椒瞬时瞪大双眼。

言祝一副“糟了”的表情,却又很快恢复如常。

“你瞧出我身份来了?”

左南椒点点头。

“很显然,你不能当作没瞧见。”言祝低声道,“虽说是我犯错在先,不该突然进入你的营帐,但你在外时身边耳目众多,我不得接近,只能趁你一个人在营帐里的时候悄然溜进来。而我在西北需要隐藏身份,更需要人帮我一把,不能直接杀人灭口——”

她的手忽然伸进浴桶里,搅乱这浑浊的水。

“左校尉,这水凉了,要不我屈尊给您加桶热水?”

左南椒这才回过神来,下意识道:“你的脖子……”

“啊。”言祝看着她,说,“左校尉,你听说过言灵吗?”

更新捉虫。

苹果笔记本自带的输入法,不知道算法是什么,经常会打错字。

但用习惯了,之后试试换一个输入法好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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