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自那日周沫来了听竹别院之后,李三思就明里暗里在院内院外安插了不少人手,看似松散的小院实则像个铁桶一般,防着人进来,也防着人出去。

那本身摇摇欲坠的门板上被梅花袖镖又捅了几个窟窿,已经不能再用。

圆润饱满的紫皮葡萄轻轻一捏就露出了白牙一样的果肉,聂千万将葡萄籽剔出来,直接将剥了皮的葡萄往秦先嘴里送。

果盘里已经堆好了满满的一盘晶莹的葡萄。

秦先直接伸嘴过去,自会有甘甜上门。

周沫只觉得人比人气死人。

她吭哧吭哧安门板,秦先却在廊下纳凉吃葡萄还有人喂,她将门扇抬起来,将门簪合对上之后,才站起身擦了一把脸上的汗。

她一般不喜欢遮掩自己的容貌,只要她不照镜子,吓到的都是别人。

聂千万看惯了这些不像脸的脸,秦先心里加成了一份老乡buff,这二人是都不在在意,是以周沫这几**扇都是素面朝天,庆幸李三思的暗哨心理素质都过关,面上都未有什么异样。

周沫这几天都想找机会与秦先单独谈谈,奈何聂千万就一直没离开过他身边。

周沫化身二维纸片黑白人,头顶怨念。

这几天她不是在跟进门板的制作进度,就是端茶倒水洒扫庭院,完全沦落成一个丫鬟,周沫看着手中的扫帚,真想一腿掰断。

但是她不仅掰不断,她还不敢掰……

廊下聂千万起身,只剩下秦先一人。

周沫狂喜,总算逮到机会了,她将手中的扫帚一扔,向着秦先奔去。

“同乡!”周沫恨不得将秦先的手摇下来,“呜呜呜呜呜同乡,我太难了——”

秦先一脸淡然,“我知道你也是。”

周沫愣住。

“我还知道,你对这里,一无所知。”秦先悠然地躺在竹椅上,面上却是有些惋惜。

周沫脸上的笑顿时显得有那么些尴尬,“其实,也不是那么,一无所知。”

“同乡,你是怎么来的?”周沫凑上去。

秦先抬眼,“你呢?”

“哦,我是被雷劈了。”

秦先:……

他是怎么来的呢?秦先回想起来,倒像是上辈子的事了。也真是上辈子,估计他在那个时空,已经“死”了吧。

没班没点九九六的日子终究还是将他熬没了,高楼大厦里的每一个窗格都亮着,将夜照成白昼。

怕是没人会注意到,一个人悄无声息地逝去,像是睡着了,夜空都是雾霾一样的灰蓝,最后意识消失地时候,他在想。

有多久,没有看到过静谧的星空了?

太久不去想,也太久不问,他记起这些事情,倒是恍若前世了。

“喂,同乡?”周沫在秦先眼前晃晃手指,“你想什么呢?”

“啊!疼疼疼疼疼!”周沫嚎叫,这是和伤口愈合结痂不一样的疼!

聂千万脸上带着笑意,将周沫的两根手指向后一掰。

周沫攥着手指吹吹,那股子又麻又疼的劲儿还没缓过来。

聂千万转头面向秦先,凶巴巴的表情换成笑嘻嘻,“心肝儿,坐累了就回去吧。”

有风喧嚣,秦先点点头,淡淡地看了周沫一眼,任由聂千万扶着进了屋。

周沫看着被差点儿掰断的手指,眼睛慢慢变成星星眼,这姐妹儿,厉害啊……

后院却是单独辟出来的房间,聂千万与秦先同住。

“怎么手这么凉?”聂千万拉起秦先的手,紧紧握着,却又发现他手中起了一层薄汗。

聂千万皱眉,将秦先的手放在自己脖子里暖和着,灼人的体温传来,秦先才终于完全从死亡的窒息中回了神。

但是却更加惊悚。

还在一月之前,他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穿来的这个地方,他只是在办公桌上睡了一觉,而如今,他回忆起来的,倒像是之后发生的情景。雾霾蓝的夜空是如此真实,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就像是本来就存在的事实。

盛夏里,秦先却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脸色也不好?是不是中暑了?我去厨房端碗梅子汤。”聂千万用手探了一下秦先的额头,将他摁在床上坐下。

“妻主。”

秦先将手从聂千万的颈窝中拿出来,转而拉住她的手。手被小夫郎拉住,聂千万关切问,“怎么啦心肝儿?”

“我真的挂了。”

“嗯 ?”聂千万有点懵逼。“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让我靠靠。”秦先站起身,将身上的重量往聂千万身上一压,树袋熊抱树,不过如此。

“那滋味儿可真不好受。”

“我挣的钱还没花完。”

“我就这么英年早逝了。”

聂千万觉得自家夫郎的身子软乎乎的,前边说的话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最后这一句话她倒是听明白了。

“呸呸呸,什么英年早逝,长命百岁长命百岁。”聂千万将秦先的头摁进怀里,“不许胡说。”

李三思说,男人爱胡思乱想的时候,肯定是不开心了。

她又说,哄男人开心,就得砸银子外加表衷心。

但是聂千万现在砸银子也不知道该往哪儿砸,于是她便先表衷心。虽然李三思很不着调,但是现在聂千万想到的还是将她说的拿过来用一用。

“花钱还不简单,无辟山的金山银山随你花。老子的家业还不都是你的。”聂千万觉得表衷心的方式,就是我的钱都给你花。

秦先本来窝在聂千万的胸口,听见这话倒是有些闷闷地笑了,“我怎么觉得无辟寨看起来很穷。”

“正在向金山银山发展中嘛。”聂千万看见自家夫郎乐,自己也跟着乐,她抬起怀中小夫郎的下巴,印上一吻 ,“再穷不能穷夫郎,再苦不能苦心肝儿 。”

秦先忍不住笑出声,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不怎么动情的话,还带着些虎气,他胸腔那股子萦绕不散的郁气却一下子雾散云消。

不只是矫情,连这种摁头宠溺,都快要习以为常了。

“但是妻主,你说话的时候,手可不可以不要放在那个地方?”秦先眨眨眼,想要将她的手拿开。

聂千万非但没有拿开,反而变本加厉地捏了捏,坏笑,“不可以 。”

自从到了无辟寨之后,所见所感都是新体验,就像本来在男子身上应该反映出的欲迎还拒,到了秦先这里,就成了未雨绸缪的前戏。

秦先对此事也算是食髓知味,竹帘放下,炽烈的天光一下子变得温柔,冰凉滑腻的触感取悦了聂千万,她轻轻叹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却是秦先先拱了进去。

聂千万脸上出现一瞬惊讶的表情,很快被笑意所取代。

“心肝儿,别急嘛。”

秦先这次又快又急,折腾了大半天,还是累趴在聂千万的身上。

聂千万笑的更放肆,“让妻主我来。”

秦先在跌宕浪潮中,奇异的舒适与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交织。

最终都化为一句:我恨!

.

周沫晾在原地许久,转身却对上了李绒绒。

耀眼的阳光,耀眼的人儿。

周沫条件反射后跳一步,随后又想起来 ,那日已经说得明白,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了,他怕个锤子?

李绒绒径直从周沫身旁走过去,旁若无人,高昂的脖颈宛如高贵的白天鹅,周沫心中那股烦躁又无端地生出来。

她不喜欢这里的男人。

小八从廊柱后边伸着懒腰走出来,“咦?李公子和容公子都来啦。”

“什么容公子?”周沫看向小八。

“就是李公子身后那位容公子啊。”

周沫一看,李绒绒身后一位竹青衣裳幕离及踝的公子,看上去很是清新,也很是寡淡。

李绒绒一身五光十色的蜀锦,头上还插了根孔雀羽毛似的发簪。

怪不得她看不见容月,还不是这花凤凰太惹眼。

“李公子跟容公子站在一起真是两个璧人啊,不相上下的。”小八赞叹。

周沫:明明是花凤凰更招人。

不过 ,话说回来,自从周沫那天来了这听竹别院,就被以叙旧的名义留下来打杂。今日却来了一位未曾见过的公子,于是向小八打听。

周沫这几天的新鲜手稿都是经由小八传递给书肆掌柜,二人早已混熟。

小八每次都能先睹为快,对周沫的好感值更是蹭蹭蹭地飙升,连带着对她这一张不中看的脸也开了美颜滤镜。

“周小姐不是外人,我便跟你说了,容家的小公子容月你可知道,便是他了。”

周沫还真不知道,她只是来到这边之后略微有点了解,毕竟,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了哈哈哈。

周沫有时候也庆幸自己是个没心的,这般的遭遇,于她来说,只要还活着,一切都好商量。

“哦~”周沫面上一派了然的样子,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她现在就是这听竹别院中困住的一只灰扑扑的家雀儿,想走走不得,外边也没人传递消息,亏她还以为会有一大笔封口费这样子,下半辈子不愁吃喝。

李绒绒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出来了,他这回拿的是一把孔雀翎羽制成的锦扇。

周沫正好回头撞进他的眼睛里,心底暗骂,这花凤凰,眼睛里都是妖气。

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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