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
祁蔚靠着墙一言不发,他一口气爬了六层楼,眼镜都跑掉了,摔在楼梯上,被他自己踩了一脚,仿佛还听见镜片碎了的声音…
他当时以为屋里有小偷,怕她出事,吓了个半死,根本没想过要捡眼镜。
谁知是一场乌龙…
他感觉自己闹了个笑话,在闵以浔面前出丑了,因此抬不起头来。
闵以浔也没进屋,同样的沉默。
她看见祁蔚的西装沾了灰,应该是楼梯扶手上的。
他有轻微的洁癖,碰了脏东西一定会立马洗手。
“进来洗个手吧。”,闵以浔邀请他进屋。
祁蔚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的瞬间,积压的情绪涌上心头,他直起身子,抬起右脚往前一步…但仅一步就停下了。
“不了,太晚了。”,他收回右脚,“下次回家之前先看看屋里的灯是不是开着,或者装个监控,你一个人住不安全。”
说完,他转身去按电梯。
“知道了。”
闵以浔很久很久没有受到来自他的关心了,这一刻仿佛回到了两年前,她有一件事很好奇,那就是祁蔚现在手腕上的那根橡皮筋。
“祁蔚,你…”
她鼓起勇气,想要问他有没有女朋友。
“叮…”
电梯到了。
“什么?”,祁蔚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前,回身看着她。
“没什么,开车注意安全。”,最终,她还是没有问出口。
祁蔚是个很尊重女生的人,当初在一起时,闵以浔就是最看重他的品行。
她心想,就算今天是其他女生遇到危险,祁蔚也会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地冲上楼来的吧。
他刚才的行为,不是因为还喜欢自己,而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
“嗯。”,祁蔚没有追问,进了电梯。
祁蔚走后,闵以浔一个人在门外站了两三分钟…
楼道要通风,窗户基本是不关的。
她站在门口被风吹得打了个冷颤,然后才进了屋。
门口换鞋区,方毕屿为她准备了一双新的拖鞋,杏色的,和她那天去吃饭时穿的裙子颜色一样。
他大概是觉得闵以浔喜欢这个颜色,所以才买了。
屋里暖气很足,她脱了大衣,放在沙发上。
这个房子的装修很新,橱柜,沙发,空调都是新的,各种陈设摆放也很有序。
阳台上放了一张小茶几,还有一罐红糖,一个热水壶,应该是方毕屿事先为她准备的。
简单参观了一下,她去卫生间洗了个澡,出来后拐进了次卧。
她一个人住,也没人跟她抢房间,原本可以睡主卧的,但想着这个房子以后方毕屿还要住,她算是租客,也算是朋友,睡在主人的卧室不太合适。
而且次卧的面积也不算小,还有一个立柜衣橱,用来挂她的长裙和风衣正合适,穿脱取放也方便。
明早还有工作,她累了一天,眼皮已经撑不住了,爬上床关了灯,没多久就睡着了。
她不知道的是,祁蔚一直都坐在车里,直到看见她屋里关了灯,才开车离开。
祁蔚的父亲盛明远,是个极有野心的男人。
他是个杰出的企业家,却绝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和父亲。
祁蔚的父母是商业联姻,结婚前各自有一段恋情,但因形势所迫,最终分手了。
但据祁蔚所知,他爸爸现在还和婚前那个女友保持着联系,并有金钱来往,或许还有肉/体上的交往也说不定。
民惠制药厂是祁蔚外公创立的,两家联姻后,才合并到虞顺集团旗下,成为了子公司,一并交由盛明远打理。
盛明远如今是虞顺集团的董事长,盛祎作为长子,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学习经商之道,短短几年的时间,员工人数翻倍,各分公司利润剧增。
可盛祎出了意外,祁蔚从来没有参与过集团的经营管理,临时被推上位后,经常遭到父亲的打压和嘲讽,怨他比不上大哥能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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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蔚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休息,也没空回家看望爷爷奶奶和外公,今晚这顿饭局已经算是难得的休闲了。
车辆驶进独栋别墅的车库,他靠在椅背上合了合眼,右手大拇指和中指分别按揉两侧太阳穴缓解疲劳。
这栋别墅是他去年刚买的,花了大半年时间装修,前不久刚搬进来住。
别墅共三层,自带花园和泳池。
花园里,他让管家种了些三色堇,其余都是花匠自己看着种的花,一年四季不同的鲜花依次盛开,每一季都有不同的美景。
他的主卧在二楼,从地下车库可以乘电梯直达二楼。
听见脚步声,管家平叔上楼来查看。
“先生回来了?”
“嗯。”,祁蔚站在房间里,扯下领带,随意解开两颗领口的扣子,顺势脱下西装外套,袖口往上挽了一点,露出了那根黑色的橡皮筋。
“董事长下午来电话了,说是后天回来,让您空出时间,陪他赴晚宴。”,平叔恭敬地走进他的房间,双手接过西装。
“晚宴?和谁?”,祁蔚皱了皱眉。
“泓致集团的岑董,还有他的千金欣润小姐。”
“知道了。”,祁蔚点点头,竟不觉得意外。
“对了,我的眼镜丢了,明天安排人重新配一副送来。”
“好的。”
平叔退出房间后,祁蔚回忆起上次和岑欣润见面,还是在盛祎三十岁生日那天。
惠市就这么大,凡是在这里起家的企业之间都是有联系的,哪怕之后生意做的再大再广,也不会莫名断了来往。
岑家是做新能源锂电产业发家的,不管是手机平板,吹风机,除毛球器等小型家电,还是电动自行车,电动汽车都会用到锂电池,而泓致就是这个行业的龙头老大。
目前国内最先进口碑最佳的新能源技术都在泓致集团,泓致的股价也一路上涨,同行业者望尘莫及。
盛明远眼红,也想分一杯羹,所以才会在后日宴请岑家父女。
祁蔚对岑董事长印象不深,只是见过两三次面,但他的女儿岑欣润,却让人记忆深刻。
五年前,盛祎的生日。
商圈与虞顺集团有过交集的企业,都派了代表来赴宴,岑欣润也在受邀之列。
宴会在惠市的一座私家庄园举行,盛明远忙着招待宾客,盛祎也在一旁作陪。
而祁蔚并不受人瞩目,来与不来也没什么人在意,况且那时他正在跟闵以浔谈恋爱,他躲在庄园的后花园和闵以浔开视频聊天,吐槽一点生日的气氛都没有,反倒像是知名企业家开大会,幸好她不愿意来,不然一定枯燥死。
两人聊了半个多小时,祁蔚的手机快没电了才挂断。
等他熄屏准备往前厅走时,却看见岑欣润左顾右盼地也朝后花园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的亲大哥,盛祎。
祁蔚走也不是,留也不是,躲在一棵槐树后面,心中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岑欣润哑着嗓子不知道在跟盛祎说什么,说了好一会儿。
接着又没什么动静了,祁蔚还以为他们走了,探头出去瞧,竟看见岑欣润的双臂攀上了盛祎的脖颈,她踮起脚尖,想要亲吻盛祎…
这场面太刺激,他不敢正眼看,只敢掏出手机开启拍照模式,放大好几倍看。
但绝不是因为天太黑,他肉眼看不清的缘故…
盛祎当时是有女友的,只是没有对外公开,岑欣润不知情,对他进行了一番深情表白。
镜头里可见,盛祎轻轻推开了她,应该是拒绝了她的告白。
随后,岑欣润抹泪跑远,盛祎靠着墙点了一支烟。
几分钟后,盛祎灭了烟,敛起愁容,强撑出笑意,到前厅继续与客人打官腔去了。
也就是打那天起,祁蔚才觉得大哥也有大哥的不容易,他也有累的时候,却不能宣之于口。
父亲对他的看重和信任,何尝不是一种枷锁。
相比之下,祁蔚觉得自己这些年还算活得恣意。
刚才平叔说后天要跟岑家吃饭,祁蔚心里就跟明镜似的,两家长辈必定是有联姻的心思,想撮合祁蔚跟岑欣润。
累了一天,祁蔚已经无心去想太多。
脱去身上所有的衣服后,他进到浴缸,将整个人都浸在水中,试图隔绝这些烦恼。
直到呼吸困难,快憋不住气时,才把脑袋伸出水面。
他刚喘了口气,浴缸边上的手机屏幕就亮了起来。
是Linda发来的消息,说是受台风天气影响,最近几天的航班都取消了。
她询问祁蔚的意思,是换其他出行方式,还是延缓出差,等台风过去再说。
祁蔚回复她,先不走了。
盖上手机,他长叹了一口气。
十一岁那年,他被父母送出国后,年幼的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除了钱,什么也没有。
身边照顾他的人,除了平叔,其他的都是外国人,他连沟通都不顺畅。
可这样的日子,他也熬了十一年,哪怕爸妈没去看望过他一眼,他也渴望回到家人身边,渴望来自家庭的温暖。
盛明远瞧不上他,没教过他一点生意场上的门道,也不指望他继承家业。
对此,他比外人更清楚。
毕竟这句话,是他父亲,曾亲口对他说的。
外人都说祁蔚狼子野心,两年前设计弄伤了亲哥哥上的位。
只有祁蔚自己知道,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想把这个总裁的位置还给盛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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