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勤讲，他们在未来这里的前一刻，正是寒冬，穿的衣裳多。

不然，这么寒冷的天气，怕是熬不过。

贺琉璃扛着锄头，肩上背着的背篓里，装满冬笋。

往西侧的山峰竹林下，那里的竹子偏甜，不涩口，卖给百味居，一斤六文。

柳腰的竹篮里，是在山里捡的橡子，也能售卖三文一斤。

真真实实地表明，一草一木都有了价。

文粟侧开，避开风口，回应他们的打招呼。

贺琉璃问，“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山上挖冬笋？”

柳腰微笑，“是啊，山里，有很多橡子，一斤三文，有些富家公子千金，喜欢吃橡子豆腐。”

文粟垂眸，明白过来，有着不同的阶层。

闯进这片天地的，有官员和平民，商户和千金，不用外出的是他们。

外出寻觅生活资本的，仍然还是那些普通的农户。

文粟答复，“不了。”

她一个人，一点食物，就足够她的一日三餐。

加上这些年在商城里攒下的银币，够用很久。

柳腰看她拒绝，到嘴的话，也就噎下去。

文粟抬眸，看向面露难色的柳腰，“不过。”

文粟思虑一下，迟缓地说出来，“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外出，只是我刚从竹林里回来，明天吧。”

旧居无人时，她可以放肆地从商城里购买所需食材。一整个冬天都无需外出。

现在人多眼杂，她几乎两天就要往林子或是河边走一趟，尽可能地去掩饰。

“那好，我们明早来叫你。”柳腰想跟文粟来往的，可是总看她冷着一张脸，霍勤总去找她，也就不敢再出面。

现在霍勤被许多小事缠住，脱不开身，看她一人孤零零的，看着怪难受的。

“明早，可能会有刘秀秀和陆芝芝。”柳腰想起来了，“她们两个，你也是认识的。”

文粟记得，她点头，“没事。”

柳腰眉开眼笑，去喊还在雪地上画圈圈的柳南雁，“南雁，快，回家了。”

文粟准备就绪，在等柳腰。

走之前，蹲在云团面前，揉揉它的脑袋，“知道你怕冷，不用跟我进山，好好看家。”

又抬手去点青团的鼻子，“你也在家，看好你的娃。”

提上背篓出门，在天色忽明忽暗时，看到在薄雾中出现的人。

薄雾中，说笑声不断。

待人影近了，文粟看到柳腰将孩子背在身上，眉间微蹙。

看到柳腰这般情形，文粟心口闷闷的，只问，“你们今天去寻什么？”

如此寒冷的天，都要外出寻觅值钱物件。

柳腰语气微沉，“看能遇到什么。就带回去。”

文粟点头，“嗯。”

在山里，遇到什么，便是什么，能碰见个值钱的，就能卖不少钱。

柳腰看文粟自在，什么也不用担心，就说出了现在很多人的难处，“你别看现在是这样热闹的光景，可咱这些底层，还是很苦，有些人到这里，就怀揣千金，有奴仆。”

文粟常看见柳腰带着孩子往山里走，却也只能在外围，不敢往里走。

外围的能采集走的，早采集得一点都不剩。

文粟偏头看她，又看看在她身后跟着的女子，有说有笑的，面上是看不见一点苦楚，可心里苦。

“孩子，有没有人给你带个一两天？”文粟问。

柳腰摇头，“没有。”

“婆婆和夫君在路上就去世了。”柳腰说得很平静，没有一点悲伤，眼里反而出现了一丝向往的光泽。

文粟轻叹一声，“抱歉。”

“他们经常打我，骂我，抢夺我辛苦赚来的钱，刚到这里的时候，食物紧缺，他们都不给孩子留一口。”柳腰垂着眼眸，面上表情没动，“现在，没人再抢我的钱了。”

文粟心里松口气，偏头看她一瞬，又看看在她背上的孩子，睡得香甜。

贺琉璃走到一处林子，停歇了一下，轻微喘气，“这里，咱们昨日来过了，还得走远些。”

文粟回头看一眼，薄雾散去，冬日暖阳高升，露出走来的路，泥泞，积雪泛黑。

树林密集，积雪也多，只能走进树底下。

树木高大，走到树底下，不影响行走。

文粟看着被采集挖掘过的痕迹，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虫子，无数只虫子。

一点一点把这些原本茂密的山林啃食得干干净净，就差扒树皮，啃食树叶。

贺琉璃看着这情形，也是有些惊呆了，“听说祝老板，昨天派一些人来山里挖草药，应该就是这里了。”

贺琉璃抠抠脑门，看向愁眉苦脸的同伴，宽慰道，“换个地看看。”

文粟看他们还往深山里走，抬脚跟上，一路都跟在柳腰身旁。

在往前走一些，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林，现下被白雪覆盖，更是奇观。

贺琉璃上前用砍刀戳了树丛上方的积雪，发出一声脆响，冰层破裂。

“这有一处矮丛林啊。”

穿透过来的风，阵阵冷意直透过脖颈，割掉那些在树丛底下的枯草。

用砍刀砍向那些纵横杂乱的藤蔓，看着上面的老疙瘩都有些年头，得七八十年的长势。

贺琉璃砍了几根藤蔓，空气中，嗅到一丝清甜的豆香味，“是豆薯。”

文粟看她喜悦非常，说完便去砍藤挖豆薯了。

文粟问柳腰，“这豆薯，多少钱一斤？”

“七文。”柳腰答复，“去洗豆薯，五文一斤。”

文粟点点头，还有这道工序，她又问，“若是舂碎，又多少钱？”

文粟想的是，柳腰带着孩子，在村里寻个活计就好，何苦带着孩子到山里来，让孩子跟着受冻。

柳腰在砍豆薯藤时，眼神一暗，“挑水抬水，都是力气活，容易滑倒，南雁跟着我，不方便看管。其他容易的活计，早不缺人了。”

文粟听着听着，眉头就又皱起来，看向贺琉璃，却不知要说什么。

再看柳腰，想到旧居，她和柳南雁也过得自在，没有像这样艰难。

“在我旧居附近居住时，你和孩子也没有现在艰苦。”

文粟说完。

柳腰哽咽，又勉强地笑起来，“之前那是没有钱，现在有钱，我也要挣很多钱，养自己，养孩子。”

文粟一怔，自个儿也是这样啊，之前为了能不出门，能购买商城里的食材，去山林间寻找各种所需的食材，去售卖。

有段时间与打鸡血一般富有活力，连着几天上山，就是为了那虚拟的银币，既是虚拟，也是救命。

文粟戴上手套，把挖来的豆薯清除掉泥土，放进柳腰的背篓里。

柳腰见状，忙阻止她，“文粟姑娘，你也需要食物啊！”

“给你的，别那么多话。”文粟把她带来的背篓装满，看着她把柳南雁放下来。

看到此景，激起了一些回忆，文粟微微眨眼，看着这一大片矮丛树林。

她提着砍刀，往深处走去，砍掉挡住去路的藤蔓，脚下一空，头脑也是空的，在眼前出现一行字：出现蒟蒻，一斤五银币。可否售卖？

从坠落下来不过短瞬间，文粟撑着起身，看来是掉进了隐藏在枯草下的深坑。

她伸手攀上去，在这攀上来的功夫，看到隐匿在矮丛林里的蒟蒻。

叶片枯萎，茎秆还没全枯萎，泛着青黑色。

瞧着周边，草林里密密麻麻的倒地的茎秆。

文粟拍拍身上的草屑和泥土看见焦急的柳腰，忙问，“你怎么了？”

柳腰声线微颤，“我刚找你，没找见，喊你也没应，就着急了。”

文粟笑笑，“刚刚没听见。”

柳腰的关怀，文粟有些意外，她掸掉衣袖上的裹满青苔的木枝，解释了，“掉到一个坑里了。你们也注意着点。”

“嗯嗯。”柳腰点头，看她提了锄头进去，挖了几个果实出来。

文粟把果实递给她辨认，“认得吗？”

“这是蒟蒻，前几天在百味居，有道菜叫，蒟蒻豆腐炖老鸭。这个，在百味居收一斤九文。”

“那就行，挖吧，那边多得很。”文粟转身走去，歪头想了一下，那天，似乎是有这么一道菜。

菜品太多，霍言也说得快，没记太清，也没吃多少。

就记得那个姜汁鱼片。

收获丰富，一行人下山。

走到半山腰停歇时，文粟看向小心走着的柳南雁。

回来时，也不用那么急了，肩上重物压着，也走不了太快。

文粟与柳腰前后脚进了百味居，看着柳腰和百味居的掌柜称重，数钱。

文粟想到了，轻拍额头，在雪地中玩耍的孩童，陪伴的大人。

哪里是什么温馨景象，分明是富人家的孩子与仆人。

若真的是苦难到没有钱财，七八岁的孩子都得跟着进山，寻觅食物，又怎会有仆人相伴左右？

百味居的掌柜，是那三百多人队伍里的一员，名为赵世仲，收取多位女子提供的豆薯与橡子，冬笋，其他野果后。

在看见那叫柳腰的，正与一位女子谈话，看她搁在地上的竹篮里，还有不少品相不错的蒟蒻。

他眼眸一亮，走了过来。

“姑娘，这还有蒟蒻呢，不如卖给百味居吧？”

文粟等柳腰确认金额是否都够了后，手都伸到竹篮的提上方，正要提起回家。

头顶上方就传来这么一句话。

自回去后，就开始琢磨他们说话的音调，特别是官话。

想着自己能听懂秦行让，周海渠，柳腰，霍勤，白溯说的话，是因为说的是官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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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