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粟看郑舒不说话,握着火把的手指,都紧紧地攥着。
夜里风大,火舌缭绕。
“首领,您别生气,我不会说话,从小就没人教我怎么好好讲话的。”
郑舒心里很不舒服,短暂地闭上眼睛。
这小女子,真的是比阿青阿凤都要精明。
她们两个娇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会这么没眼力见儿,故意问她这么多事。
还是当着一个男子的面。
若是没看错,先前他们是在亲吻,还是文粟主动的。
真是不知是做给她看的,还是情真意切?
“阿翡,你回到部落,少去见百泉。”
文粟迟钝地眨眼,还想要试探地询问些什么。
腰肢就被轻轻掐了一下。
不痛,痒酥酥的。
“哦。”她闷闷地应声,向石块靠去。
靠下去后,扯动到伤口,疼得泪花直冒。
她轻轻摁着腿弯,看向徐徐睁眼的霍勤。
霍勤坐直身体,吹燃火折子,看向她的伤口,蹙眉一叹,“你对自己,太狠。”
文粟忍住疼痛,“霍勤,我想去见见,还活着的父亲,他没养过我一天,听沉月讲,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我还有点点记忆,在我病得快要难受死的时候,那碗退烧药,应该是他送来给养母的,家里多出来的食物,也应该是他悄悄送来的,哪怕一点,让生存艰难的时刻,真的可贵。”
文粟抬头,看向漫天星宿,璀璨明亮。
“霍勤,看完我想见的人,不管如意与否,你把我葬在云团的旁边,遗书我还没来得及写,等写好了,你按照遗书上的,帮我安排。”
好久,都没有回应。
文粟无奈笑出声,“不答应也没事,我随便找个地,这广阔的山川林间,会有我的葬身之地。”
该启程了,郑舒老早就安排人去前面探路。
后半夜更凉,不适合再入睡休息。
文粟说得话,迟迟没能得到回应,看向沉默不语的霍勤。
慢慢爬上他宽厚的肩膀,双手轻抚他的肩。
“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的相处,你忍心冷落我吗?”
霍勤背上她,走了几步,微微偏头,声线一颤。
“我知道你的苦,你是个口是心非的人。我想,你舍不得走,也舍不得丢下我。”
“我记得你说过,要和徐宁交朋友,一起外出狩猎,开垦荒地,要教霍言制作桃花饮…”
霍勤停顿,似乎是已说不下去,轻轻地笑一声。
“总之……”
他不说下去,而是问,“诶,那天,你没找到我,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了?”
文粟趴在霍勤的肩头,看着他没有乱的发髻,伸手轻轻碰一碰。
郑舒听他们叽叽咕咕地说着什么,每次想要换人背文粟,可话到嘴边,就又咽回去。
文粟弯起唇角,冰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霍勤的额头,“看路,看路,别让我又摔了,我摔这一跤,摔你背上来,要再摔一跤,保不齐,摔你哪里去?”
“你能摔我哪里去?”霍勤笑问,看向她垂落在面前的手,“那下一次,摔我怀里来。”
刚说完,他的肩膀,就重重地挨了一拳。
郑舒回头,正好看见这一幕,眉头一蹙,停下来,轻咳一声,“阿翡,你和他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那能不能取消掉那个婚约啊?”文粟问,垂下眼眸,“我又不认得那人,不熟悉。”
“等熟悉了就好相处,你年纪小,被这个大唐县令骗了,这些唐人,狡猾聪明,能言善辩,不适合你,你太单纯,三两句就被骗了。”
文粟歪着他看向霍勤,慢慢悠悠地擦去他额角上的汗水,轻叹一声,“不会吧?霍县令会骗我?”
郑舒冷哼了一声。
“别看现在和你柔情蜜意的,等过段时间腻了,倦了,就会抛弃你,还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们不属于长闽岛,终有一天,会离开,到时,你还是孤独的一个人。”
文粟擦汗水的动作,慢慢地停顿了。
她的唇色有些灰白,眼神也暗淡了许多,“哦,那就到时候再说吧,到时我先离开他,郑首领放心。”
山路蜿蜒曲折,行走在倾斜的山体,看着那被踩踏出来的小径。
文粟的头皮是麻的,不敢去那极其陡峭的山体,面颊紧紧地贴在霍勤的背上,侧着脸,也去留意周边的环境。
队伍行走的速度很快,在最前面带路的人可以绕弯,没有直行行走。
特别是绕到一处柿子林时,里面树木粗壮,草丛密集,又有食草动物寄居在这里,浓厚的臭气,直直地灌进鼻腔。
文粟手快,迅速从挎包里取出两条手帕,先给霍勤系上,在触碰到他耳垂时,察觉他轻轻一颤。
给他系上,才给自己的系好,遮挡住那臭气熏天的气味。
这一路走来,停停歇歇的。
而这个时候,总觉得身后有什么一直跟着,不远不近,回头却又看不见半点影子。
文粟撑着霍勤的肩膀,往后看去。
在幽静的柿子林里,一棵大树后,藏着一只尾巴,毛茸茸的,些许的暗灰色。
在微弱的风声里,听到一些狼崽子的吞咽声。
“青团。”
文粟大喊一声。
目光直直地盯着那棵柿子树。
柿子树后面藏着的狼,一点一点地探出脑袋来,连带在它背上的小狼,也渐渐露出可爱的脑袋来。
文粟眼睛微酸,从霍勤的背上顺下来,撑着他胳膊,望向跟来的青团。
青团和它的孩子一出现,郑舒她们就开始警戒。
可看到只是一只母狼,携带着狼崽,还有名字。
青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走过来,走到文粟的面前,高傲地仰头看她。
“青团是我养的狼,不能伤害它们。”文粟看向举着铁矛过来的郑舒。
郑舒手中的铁矛缓缓垂下,眼里有短暂的诧异,视野偏向文粟,“阿翡,连这凶狠狡诈的狼,你都能养,不怕它反咬一口?”
“不怕,青团很乖,它的孩子也乖,不然跟了一路。”文粟微微活动一下脚踝。
三天了,消肿的差不多,能自行走路一段。
她偏头,望向霍勤,“霍勤,接下来的路,我自己走,要是累了,辛苦你再背我。”
霍勤轻轻颔首,“好。”
霍勤也很意外青团的出现。
文粟的视线,在霍勤的面颊上停留片刻,收回时,轻轻弯了唇角,“青团,你们就在队伍后面跟着,和之前一样,不要叫出声。”
郑舒凝眸,很是惊诧,握紧铁矛,“阿翡,你真能调教狼?”
“这算是调教吗?”
文粟轻轻耸了肩膀,故意说着。
走出臭烘烘的柿子林,文粟的鼻子都堵住,呼吸困难,有些窒息。
看向身旁看似若无其事的人,“霍勤,我去前面山涧洗漱。”
霍勤连着背了两天多的文粟,身上也汗津津的,瞳孔微缩,能感觉到身上臭烘烘的。
他抬起双臂,又慢慢地捶下去。
文粟搬了块石头,在上面垫上一个小垫子,小心地坐下来,捞起裤腿,原本红肿削减的脚踝,又肿得老高。
取出挎包里的跌打扭伤膏,轻柔地涂抹,才触碰到伤患处,就疼得钻心刺骨。
忍痛涂完,额头上已出现薄薄的冷汗。
看向跟过来的霍勤,看他在洗手,拿出帕子湿水擦脸。
在看到他仰头,擦洗脖子时,慢慢地偏开眼眸。
在山涧洗漱的人不少,文粟等他们都洗漱好离开,才去上游一点,湿帕子擦脸,擦脖子。
等她瘸着腿走过来,坐在霍勤身旁的石块上。
这两天,他的身边,会备好一块干净的石块。
她一来,放上垫子就好。
“喏,这个是擦脸的。”文粟把擦脸用的润肤膏,抠了一小块涂在他的面颊上,“用冷水洗脸,提神醒脑,却也容易裂,涂上这个,会好很多。”
霍勤面颊上,冰冰凉凉的,微风一吹,还有些淡雅的清香,“女子妆容物品,给我用?”
“男女通用。”文粟擦好脸,拿出护手霜,也给他挖一块,放在手背上,“这个也是,不油不腻,你会喜欢的。”
霍勤揉开擦手的膏体,抬起来轻轻嗅了,淡雅的花香,“挺香的,什么花香?”
“茉莉。”文粟有些泄气,“看这个样子,还得走上个两三天,才能到郑部落。”
文粟撑着下巴,看向在树底下闭目休息的郑舒,看到在她身边坐着的两个青年。
个子高一些的是郑今,矮一些的是郑窍,另外一个离他们远一点,叫郑昭。
听他们的谈话,家里还有一个弟弟。
年龄……应该在她和郑凤之下。
郑舒有柏群,连翘,正山,百泉,鱼鳞五个夫君。
与这几个姊妹,同母异父。
且这几人当中,唯有百泉不得宠。
“怕什么,我背你走。”霍勤出声。
文粟偏眸看他,牵强地扯出个笑容,“我都拖累成这个样子了,你没放弃我,郑舒也没说是把我扔在半路,看来,我的利用价值,远超过于当初…”
文粟没说完,也不敢继续往下讲,比起失望的,是扯到多年积压的悲伤。
她鼻头微酸,没再说陈年旧事,只问,“你看出什么了没?”
霍勤压低音量:“不止有郑部落的人,郑首领怕是有难言之隐,费尽心思找到你,也是拿你当挡箭牌。”
“看。”霍勤伸手,指向远处高耸的山峰,“从那座山上到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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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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