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谏思索片刻，还真将小涯放了出来。

只是此时外面天色大亮，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这条小道上，小涯刚刚钻出来，就觉浑身不适，于是悄悄挪动脚步，让自己躲在玄谏的影子里。

他收了鬼相，又化成那副无辜少年的模样，乖乖垂着脸站在玄谏跟前，瞧上去十分柔弱可怜。

玄谏的语气不自觉再放缓了几分：“你和我说说，为何会变成恶鬼？”

小涯撩起长睫，瞥了面前的男人一眼。

“你先告诉我，”他又说：“你是何时清醒过来的？”

小涯非常不服气，他设下的幻境完美无瑕，不然玄谏也不会那样快入障，怎么到了最后，这和尚反而忽然就自己醒了呢？

玄谏顿了顿，一时没说话。

其实他放小涯出来的条件就是想听听小涯的往事，没想到这少年果然狡猾，又先提了另一个要求。

不过玄谏没有和他计较。

“快结束的时候。”玄谏道：“你昏过去了，幻境出现了漏洞。”

这番话说得无波无澜，小涯听了却险些被气死。

他掰着手指算算，玄谏昨天晚上一共……一次、两次、三次！第三回小涯实在撑不住，短暂地昏厥了片刻，想来便是那个时候，他神智恍惚，幻境消褪，才让玄谏得以攫取一丝清明。

棋差一着，小涯羞恼不已，嘲讽道：“若我没记错，那时你我二人还情热正酣吧？你发觉了是幻境，怎么不立即抽身出来？”

玄谏看了看他，竟说：“我们已有肌肤之亲，多一次少一次又有何区别？清醒后假作忸怩之态，才是伪君子。”

小涯：“呸！”

玄谏：“……”

安静地等少年的火气降下去些许，玄谏才又道：“你还未将你的身世告知于我。”

小涯瞪了瞪这讨厌的和尚，没立即开口，而是转过身往前方走去。

他是道行颇高的大鬼，在阳光底下虽然不适，也用不出多少法力，但走走路还是没问题的。何况，玄谏一直跟在他身后，用自己的身形给他挡着太阳。

“我死那年，还没满十六呢。”小涯漫不经心地说。

他背对着玄谏，瞧不见玄谏脸上的表情，不过小涯也不在乎，继续道：“我爹娘当年做些布料生意，只我一个独子，他们说了，等我及冠，就教我卖东西做生意，把那间小小的布庄子给我。”

“其实我也不爱和人打交道。”少年想了想，又说：“不过不重要了，因为后来的一天夜里，来了几个村里的人，把我们的布庄子烧了，银子都拿走了。”

小涯的嗓音很平静：“他们见我爹娘有点小钱，就惦记上了，明明从前送过不少粮食给他们。”

玄谏在他身后，忽然出声问：“你的双亲，便是死在这场火里吗？”

“是啊。”小涯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无所谓：“他们睡得好好的，就被烧死了，我醒了，想跑出去，也被杀了。”

停顿了半晌，小涯倏然笑了起来，轻轻道：“我死了之后才发现，原来怨力深重的魂魄，刚死的那个时候，是可以留在原地，看着接下来发生的一切的。”

“你知道他们对我的尸身做了什么吗？和尚。”

小涯转过脸，斜睨了玄谏一眼，笑盈盈的，眼尾带着几分俏皮的魅意。

片刻后，少年又说：“罢了，也过了这么久了，其实我早就不记得了。”

“但他们把我拖出庄子，后来又草草埋在几里地外，我死后，甚至不能和爹娘葬在一起。”

“所以我最恨这些贪财慕色，偷鸡摸狗之辈。”小涯的脸上突然显出狰狞之色，眸光恨意盎然，像是要扑上去把人活活撕碎。

“我变成鬼后的第二天，就冲过去将他们杀了，剖出心肠，摔烂在泥地上。”

“沾了杀孽，我就成了恶鬼。”

小涯面上神情几经变幻，最后又恢复成那副乖乖的无辜模样，瞅着玄谏，说：

“和尚，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鬼，杀的人也是些罔顾仁义丧尽天良的畜牲，你若不信，便去问问，看看死在我手里的人，有哪个是清清白白讲道义的？”

“我这样为民除害的好鬼，不仅被你玷污了身子，还要被你捉去关在寺中超度。”

小涯伸出手，指尖在玄谏衣领处轻轻划了划，又在他喉结上点了两记，哼笑着道：

“你后不后悔？后悔了就快把我放回去，哪日你再从林中经过，我还愿意放你一条生路。”

理直气壮地请求（叉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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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