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房里有老鼠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至少表面如此。

博城修依旧是早出晚归,肩伤似乎已无大碍,行动间恢复了往日的利落,甚至比受伤前更显冷硬。他看她的目光,与往常并无二致,深沉,难辨,偶尔掠过她时,会让她心头莫名一紧,却又抓不住任何实质的把柄。

那只青瓷笔洗,依旧安然待在书房的原处。沈渡燕几次借着送茶水或传递无关紧要消息的机会,目光飞快地扫过,笔洗纹丝不动,那道裂缝依旧,看不出任何被挪动过的痕迹。

是她藏得太好,还是他……尚未发现?

这种悬而未决的等待,比直接的审判更磨人。她像走在一条细线上,下方是万丈深渊,不知何时会坠落。翻译的工作彻底停滞了,她对着空白的稿纸,一坐便是半日,指尖冰凉。

苏曼卿再无音讯。这沉默,像另一种形式的催促与拷问。

第三天傍晚,博城修回来得比平时早。他没有立刻去书房,而是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揉了揉眉心,对正准备上楼的沈渡燕说:“泡壶浓茶来。”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甚至是……某种紧绷后的松弛。

沈渡燕依言去了厨房,手指微颤地取出茶叶,注入滚水。她端着茶盘回到客厅时,他正闭目靠在沙发背上,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她将茶杯轻轻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他睁开眼,目光先落在氤氲着热气的茶杯上,然后,缓缓上移,落在她脸上。那目光不再是平日的审视或淡漠,而是带着一种极深的、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探究。

“这两天,”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带着重量,砸在寂静的空气里,“睡得不好?”

沈渡燕的心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强迫自己镇定,垂下眼睑,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还好。”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却没有喝。“书房里,好像有老鼠。”

她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脚冰凉。

他仿佛没有察觉她的异样,继续用那种平淡的、听不出情绪的语调说:“碰掉了一些东西。”

沈渡燕屏住呼吸,不敢接话,也不敢看他。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像无形的网,笼罩着她。

他呷了一口茶,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不过,没损坏什么要紧的。”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些……无关紧要的纸张。”

无关紧要的纸张。

沈渡燕猛地抬眼,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没有怒火,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沉静的、了然的墨色。他知道了!他一定发现了笔洗里的东西!可他为什么不说破?为什么用这种迂回的方式?

他看着她瞬间苍白的脸和惊疑不定的眼神,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那弧度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周妈年纪大了,眼神不好,”他重新靠回沙发背,闭上眼,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以后书房,你偶尔也去看看,别让不相干的东西,脏了地方。”

这话,像是一道赦令,又像是一道更紧的枷锁。

他没有追究文件的来源,没有追问她的动机,甚至默许了她以后可以进入书房。但他也明确地告诉她,他知道了,并且,他将那些足以让他身败名裂、甚至丢掉性命的东西,定义为“不相干的东西”、“无关紧要的纸张”。

这是一种警告,还是一种……诡异的信任?

沈渡燕站在原地,浑身发冷,又隐隐感到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她猜不透他。这个男人心思之深,远超她的想象。

“我知道了。”她低声应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博城修没有再说话,仿佛已经睡着。客厅里只剩下座钟规律的滴答声,和她自己狂乱的心跳。

她悄然退开,走上楼梯。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回到房间,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窗外,夜色浓重,没有星光。

他没有引爆那颗雷。

但他将引线,轻轻放在了她的手里。

无声的惊雷,已然炸响在她心底。而她明白,从这一刻起,她与博城修,与这栋宅邸,与外面那个风雨飘摇的世界,真正地、彻底地,捆绑在了一起。

再无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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