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出生

楔子

景和五年·十月十六日。

今年的天出奇的冷,还没进冬月,江南的天空早已飘起鹅毛大雪。

天阴沉沉的,空中飞棉扯繁般下着大雪,厚雪压折了树枝。

"哇﹣﹣哇﹣-"

两声婴儿的啼哭从陈家传出,紧接着,传来人的喧嚷声,水盆打翻声。

"乌金鸟神保佑啊,请赐我老陈家一个大胖孙子吧。万万别是个女孩,那就是个赔.钱.货。

陈母虔诚的跪在一尊法像前,嘴中念叨着这两句话。

陈母面前的法像有一人多高,被一块红布遮盖住,呈一个"十"字形。法像的"脚"只被红布遮挡了一半,准确的说,那是一双漆黑的鸟爪!

陈圣贤走至陈母身后,他是陈家的小儿子。今日房内生产的,正是他的妻子小蕾。

"妈……”

陈圣贤试探着唤了一声。

"何事?"

陈母缓缓抬起头来。

"我给小蕾的药你可都让她按时吃了?"

"吃了。但不知此药有何功效,能令母亲这般在意?"

陈圣贤回道。小蕾怀胎时,陈母每日都给一粒丸药,让她同水一并服下,用晚膳时还会在饭桌上问一句是否吃了。

"这药乃是东离教.徒所赠,吃了可保生出来是个大胖小子咧。"

陈母满是皱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又转过身去,双手合十,朝乌金鸟神拜了三拜。

刷啦——

一旁房间的门帘被掀开,负责接生的婆子哆嗦着从房内走出。

婆子的目光撇向陈母她二人,又迅速别过头去,不再看他们,随即快步往门外边走。

陈圣贤忙跟上去问情况。

那婆子低垂着脑袋,支吾了半天,也不答言。

她浑身不住地颤抖,两手叠放在腰前。即使在黑暗中也不难看出,她的两手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未洗净的血水。

"你倒是说句话啊!是男是女的你倒是吱一声啊。出来就往外边跑的,出什么事了这样急忙?"

跪在地上拜法像的陈母站起来问道。

"回……回老祖宗,是……是个女……女娃。"婆子的声音越说越小,还有些口吃。

但陈母还是听见了"女"字,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桌上的茶杯被陈母狠狠掷在地上,白资制成的茶杯杯瞬间被摔的粉碎,发出一声脆响。

"我就说!我就说这女的不能娶!你们婚前我就去过一趟东离塔,请里边的老神仙算过,你们命数不合!你还不听,非她不娶!"

"妈!妈你冷静些!"

陈圣贤走上前去拉住近乎癫狂的陈母:"妈,你轻点儿声,这话若是让小蕾听着了……"

陈母一把甩开陈圣贤拉住自己的手,:"怎么,你一个作儿子的,还要反过来管母亲不成?倒是尽早把她休了娶个能生要紧。"

站在门边的婆子抬起头,张了张嘴,却又没发出声,婆子浑身还在颤抖,眼睛空洞无神。

"我与小蕾情投意合,怎么会命数不合?小蕾自嫁过来之后时常帮妈烧饭,哥嫂也说好吃,如何就成了'没用的东西?"

"啪!"

陈母一掌拍在茶桌上。

"生不出儿子就是没用的东西!”

陈圣贤也被陈母震住了,呆立在原地。

他没想到陈母会这样说小蕾,不仅说她没用,甚至还想让自己休了她。

在东离教的教义中,黑色是尊贵的,是吉祥的;反之,白色则是低贱的,是不祥,还预示着灾难。

因此,家中的窗子都被陈母用黑布严严实的挡上,不见一丝光亮。

堂屋内只剩三人的喘吸声,和蜡烛火光摇曳的声音。

旁边的房间也静了下来,方才喧嚷的人声不见,隐约传来婴儿的哭噎。

"走。"

良久,陈母低沉且沙哑的嗓音打破了这僵局。

"去哪?"

陈圣贤问道。

陈母白了他一眼,明显有些不耐烦:"去看看那没用的东西生了个什么货色,是卖到行院当'窑子姐'还是送给村头的老刘当媳妇。"

她的语气满是轻蔑和不屑,还特意把“窑子姐”和“当媳妇”两个词咬的很重。

负责接生的那婆子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中满是惊恐。

"我在这一行干了二十几年,长成这副模样儿的孩子我今儿还是头一遭见。"

"真真儿是吓死人了。"

说完,婆子两眼一翻,昏倒在地。

"去把她扶到椅子上歇着。"

陈母对儿子吩咐道,自己则转身掀开门帘径直走进房间。

"我倒要看看这女娃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能让那婆子吓昏过去。"

陈母嘴中咕咕哝哝着走入房间。

家中只有这间屋子的窗户没被挡上,还是因为那婆子说太暗了,看不清楚,万一出了什么岔子是会出人命的,才暂时取下来。

小蕾躺在木床上,身上盖了床薄被子,身下的床单已是血红一片。

打翻的黄铜盆已经被扶正,地上形成了一个大水泊,水还在缓慢地向外流动。

陈家世代经营着一家饭店,生意甚是红火,在瓜洲城都是有些名气的。也不差钱,便从人牙子手中低价买了两个没什么颜色的女孩作丫环使。

两个丫环贴墙站立着,紧紧牵住对方的手,见陈母进来,木讷地行礼问了句好。

窗边一张小木床和大床并排摆着,,细微的啼哭声正是从那传出的。

陈母没理那两个丫鬟,直接走到小床边。

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躺在床上。

窗外雪停了,阳光洒进屋内,照在小婴儿的身上。

“啊——”

陈母惊呼一声。

这婴儿的头发竟是白色的!

陈母身子朝后一仰,就要摔在地上。还是身旁两个丫鬟手疾眼快,扶住了陈母。

陈母颤颤巍巍地稳住身子,怀疑是自己花了眼,抬起手揉着眼睛。就又要去看那婴儿。

这一次,她看清楚了,婴儿的头发真的是雪白色的。

“你……你不成是个妖……妖怪?”

陈母转过身,指着小蕾。

小蕾面如薄纸,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乌黑的发丝黏在额上。

她嘴唇上一块块干裂的皮肤像久旱的大地,嘴唇微微颤动,想要说话,却又不能,只有细微的气流从喉中溢出。

陈圣贤安置好了那婆子,走入房中。

他看过婴儿后也吃了一惊。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解的望向陈母。

“呸。真是晦气。”

陈母还沉浸在看到婴儿满头白发时的恐惧中,恶狠狠地朝小蕾啐了一口。

陈母的声音尖锐且刺耳:“这可要问你那妖精媳妇了。”

她还有些惊魂未定,对儿子也没什么好口气。

说罢,转身快步走出房间。

“乌金鸟神啊,我老陈家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个白发的小妖精来。”

陈母想着,犹如脚下生风一般,快步往大门外边走

陈圣贤见母亲出去了,也急忙跟出来。

“母亲这是要去哪?”

陈圣贤急忙问道。

“我去趟东离塔,问问老神仙该如何处置那小妖精。”

陈母的脸上带着怒容,眉头紧锁。

她浑身紧绷,步子很重,像是在击打着大地,两手紧握成拳。

陈圣贤望着天岩山上漆黑的高塔:

“我同母亲一道去。”

陈母不屑的撇了他一眼:

“我又不是没长脚,倒是你,在家里看好你的‘小妖精’,还有,别让那婆子和丫鬟把事情走漏出去,若是叫邻里们知道我陈家生了个妖精,我定先治你的罪。”

闻听此言,陈圣贤只得转身回去了。

天岩山四周杂草丛生,陈母绕到一棵枝繁叶茂的古树下。

她伸手拨开树下一人多高的野草。

野草后边有一条石阶,蜿蜒至山顶。石阶上没什么落叶,显是常有人打扫的。

陈母沿着台阶登上了山顶。

山顶上耸立着一栋高塔,通体漆黑,一块烫金门匾上刻着东离”二字。

陈母轻轻扣动门环。

“吱呀——”

一个小童拉开大门。

“奶奶里面请。”

小童恭敬地说到。

陈母常来此处,这些小教.徒不说全都认识,也看着脸熟。

陈母随着小教.徒走入塔内。

塔内也是漆黑一片。

四周点着蜡烛,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正中央摆着一张精美的王座。

王座上镶嵌着奇石珠宝,在蜡烛火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一只乌黑的大鸟展翅站在王座的椅背上。

王座上。

王座之上,端坐着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男子的脸上带了一块青铜面具,遮住了眼睛周围,看不清面容。

“老神仙。”

陈母行礼拜叩道。

“老神仙”从王座上站起身,走入内室。

陈母也跟了进去。

房内的陈设很简单,一张黄花梨茶桌,和两把椅子。墙上有一尊法像。

墙上的法像和陈家跟王座上的一样。都是一只翅膀张开的大黑鸟。

“老神仙”命方才开门的小教.徒沏了茶。

“陈信徒今日来此,所为何事?”老神仙问道。

陈母喝了口茶,将家中诞下名白发女婴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老神仙”低着头,沉默不语。

陈母脸上堆着笑。

“依老神仙看,该如何处置这女婴。”

“老神仙”两手握成拳,举在胸前,又张开,就像墙上的那尊展翅的鸟神像一样。

照“老神仙”自己的话,他是乌金鸟神的化身,住在东离山。

因见不得民间苦难,故下界创办东离教,辅佐君主,救助百姓。

“此女满头白发,只怕是个不祥之物。会妨碍家族气运”

“老神仙”的声音压得很低,似乎还有些许担忧。

陈母一听连忙放下茶杯:

“那……那该如何得以化解?”

“欸……”

“老神仙”长叹一声:

“这孩子留在此处只会是个祸患,唯独……”

“老神仙”话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

“唯独怎样?”

陈母激动地站起身。

“老神仙”挥了挥手,示意她坐下。

“何不如陈家老母明日把这女婴携来,我为她种下‘岁限砂’,令她死在桃李年华。再寻个僻静地方,叫她自生自灭。

她若是种下这‘岁限砂’而死,可保家业昌盛百年,天下太平。我也会上奏当朝天子,对陈信徒也是功德一件的好事,死后更是可登临东离山。

只是不知陈信徒舍得不舍得?”

“女娃本就是个赔钱货,有什么不舍得的?况还是个灾星。今日我家中事务繁多,就先家去了。”

陈母说道。

谢过“老神仙”又行过礼,陈母便回了家。

次日天明,陈母携那女婴上了天岩山,去到东离塔。

“老神仙”拿出早已备好的瓶子。瓶子不大,但很精美。用黄金打造,镶嵌着宝石。

“老神仙”从小教.徒手中接过一把匕首,在女婴的脖子上迅速拉下一块皮,将瓶子倾斜。

瓶子内的药水顺势流出,药水是淡紫色的,还有一股令人神魂颠倒的香气。

药水滴在女婴的伤口上,女婴哇哇的哭了起来。

“这匕首就赐给陈信徒了。”

陈母顿时像得了什么稀世之宝一般,欢喜地接了过去,连连给“老神仙”叩头道谢。

第三日清晨,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陈母抱着女婴走到后山,她环顾四周,这座山有不少药草,不过被雪覆盖住了。

除了采药人绝不会有人到此。

现在又下着大雪,更不会有人往山里走。

陈母手一松,将女婴丢弃在雪地里,自己转身往家走。

转身时,腰间的匕首落在雪地里。

晌午时分,出了太阳,雪也停了。

匕首上雕刻的小乌金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融化的雪水浸入襁褓,雪水寒冷刺骨,女婴浑身冻的青紫,发出一声声啼哭,直到哭干了眼泪,喉咙沙哑发不出声……

新人作者第一本,尽量完结。

出生的婴儿是女主。

东离教是虚拟的教。“岁限砂”是各种毒药制成的,虚拟,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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