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烛又咳嗽了两声,犹豫了片刻说道:“因为我得罪过东离教的人......但是施主也不用担心,这都是我年轻时造下的孽,牵扯不到慧云的。”
念烛这话反叫赵青和不放心了,他追问道:“还请师傅说说明白,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东离教的人,我才好放下心来,不然连什么事都不知道,怎么叫我放心?”
念烛唉声叹气地说道:“既然施主想听,那我便说说吧,只不过这事儿年头久了,很多事情也说不太清楚究竟是谁对谁错了,我也就长话短说了......”
她说完,难以控制地接连咳嗽起来,接着身子一颤,又是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吐在了原先干干净净的蒲团上。
赵青和跟罗紫燕近乎是在同一时间,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搀扶念烛。
念烛却虚弱地轻轻推开了二人:“我没事的,谢谢两位施主关心,我还是一口气快点说完吧,毕竟我怕我的身子不允许我讲完。”
念烛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
三十年前,念烛出生在瓜州一户姓柳的人家,柳家世代经营着瓜州很有名气的酒饭楼——“柳家饭庄”。
饭庄每年都有一.大笔不菲的收入,念烛又是家中最小,也是唯一的女孩,在她上面,有两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哥哥。
按照常理,念烛应该是在长辈和哥哥的百般宠爱下衣食无忧地长大,更不会遁入空门。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从念烛俗家的名字便不难看出,她过的一点都不好——“柳早死”
念烛俗家的名字就唤作“柳早死”。
柳早死的母亲是东离教忠诚的信徒,说是东离教忠诚的狗也不为过,她奉行着东离教的一切。
柳早死的母亲嫌弃她是个女孩儿,嫌弃她给家里添了嚼口,希望她早点去死,能给家里省下一笔巨款,她好拿这些钱去孝敬“乌金鸟神”。
这才给她取了个这么恶毒无比的名字。
遭受无端的打骂对于年幼的柳早死来说都是常有的事,若不是有她那两个哥哥劝说,她只怕是早就死在她母亲的手下了。
柳早死依稀记得,她五岁时某天的一个傍晚,母亲赌输了钱,又吃醉了酒,酩酊大醉的回到了家。
她的母亲一进门便看到在餐桌边上收拾残羹剩饭,和脏碗盘的柳早死,一股无名的怒火顿时蹭蹭往上涨,她抄起还乘着剩菜汤汁的盘子,狠狠地摔打在柳早死的头上。
盘子砸在她的头上,瞬间摔了个四分五裂。一块碎瓷片深深刺入她的头颅,鲜红血液从她的头顶迸发而出。
菜汤和鲜血混流,打湿了她的头发。但柳早死也顾不得疼痛,她抱着脑袋,熟练的团成一团,瑟瑟发.抖地躲到餐桌下面。
幸亏她的两个哥哥听见了摔盘子的动静,拉住了柳早死的母亲,这才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
一个哥哥强颜欢笑地搀着母亲回房休息去了,另一个哥哥则钻到桌子下面,把蜷缩成一团的柳早死抱了出来,飞奔着带她去看大夫,这才保住了柳早死的性命。
***
说道此处,柳早死哀叹了一声,取下头上的僧帽,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她的头顶有一道刿目怵心的伤疤。
那块伤疤有一根食指那么长,伤口高高凸.起,纵使过了这么多年,那块疤痕也还是暗红色的。
“嘶......”
罗紫燕的脸上浮现出一个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的怪异表情,“这......得多疼啊......”她龇牙咧嘴地说道。
念烛摇着头苦笑道:“咳咳咳,多亏了我那两个哥哥啊,否则,我恐怕是早就死在五岁那年了。”
念烛的笑容中充满了辛酸。
赵青和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那你后来,是怎么离开瓜州的?为什么会选择看破红尘?还不远万里跑到这偏僻的梅清县来?”
念烛把僧帽戴回头上,念了声“阿弥陀佛”,又对着面前有些破败的佛像拜了拜,这才说道:
“我啊,是因为幼时造下了太多祸孽,这才想着皈依佛门,日日吃斋念佛以用来赎我犯下的滔天罪孽。”
念烛又讲起了她年幼时造下的罪孽。
***
转眼十二年已过,念烛也在母亲的百般摧残蹂.躏下活着长到了十二岁。
五六岁时的她本是极其厌恶东离教的,她认为东离教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会让人误入歧途,而她的母亲就是受了东离教的蛊惑,才变成如今这副恶鬼般的模样。
但从小受着母亲“耳濡目染”的熏陶,使得柳早死再大一些的时候就彻底改变了想法,她开始和母亲一样,无条件的信奉着东离教。
浑然不在意曾经是东离教让她的母亲特别讨厌她,还在她的头顶留下来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疤,还变得暴怒无常,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年仅十二岁的柳早死,便敢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随便拉上几个东离教的人,肆意的进出普通良民百姓家中强取豪夺。
太阳高悬,正午时光,柳早死手里拿着一只大肉包子,吃得满嘴流油。
她身着一套干净利落的黑色衣裳。
脖子上戴着一根粗粗的大金链子,链子上坠有一个“乌金鸟神”的小塑像,明晃晃地挂在胸.前。就差把“我是东离教的人,你们谁敢惹我”,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在她的身侧,三个衣着打扮与她相差无几的人,同她并肩走在一起,他们的衣服口袋里,都露着半把黑黝黝的匕首,柳早死腰的另一侧,还别着一根藤条鞭子。
四人正走至一户人家门前,正巧柳早死的包子也吃完了,她用衣袖抹了一把满是红油的嘴,两只小手又蹭了蹭衣襟。
干净整洁的衣服顿时被她蹭的油腻腻的了。
“咔嚓——” 柳早死一脚踹在那户人家的大门上。
怎料这门是一块很薄的木板打造的,又用了很多年,被柳早死这么一踹,脆弱的门板应声断裂。
柳早死面露嫌弃之色,接连又踹了两下门板。看着门板被她踹落,她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柳早死转过头对同行的三人说道:“走,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屋子前边有一个很窄很小,阴暗潮湿的小院。柳早死环视小院一圈,两眉蹙起,两步走到了屋子前。
“啪——”
她又踹了屋子的正门一脚,随着“吱扭”的一声响,屋门被她缓缓踹开了。
屋子很小,屋内的陈设也十分寒碜。
一个中年老妇人端着一碗清汤寡水的汤,从厨房里走出。
桌子上摆着四只盛着小半碗饭的粗瓷碗,碗不是缺了了口,就是裂了条大缝。
桌子边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娃娃。
老妇人一眼就看到了柳早死胸.前挂着的“乌金鸟神”坠子。
她的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手中的汤碗也失手滑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
老妇人惊恐地失声叫喊道:“不......不好了,东妖怪来抓壮丁了!”
柳早死抽出腰间的藤条鞭子,示威的在面前挥的虎虎生风。她邪魅一笑,带着几分玩味地对那老妇人说道:
“乖乖的,把值钱的好东西都交出来,我可以考虑放了你们一家,不然啊,我这几鞭子下去,你这老太婆,只怕是小命难保。你这个小儿子,也得被我们擒获了去,给鸟神大人修建‘东离塔’。”
“还有,嘴巴放干净些,说的话别都不干不净的,什么东妖怪?我看是你活腻歪了吧?!”
说罢,柳早死又一挥鞭子,将柜子上的一只大瓷花瓶打落在地。
老妇人吓地伏在地上,连声答道:“好......好......好......我把值钱的东西都给你们,都给你们。只求你们,不要把我的儿子和相公抓去作壮丁。”
看这老太还挺老实的,柳早死说道:“去去去,赶紧的,麻溜点。”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间屋子里,老妇人的相公和女儿听见声音跑了出来。看见柳早死脖子上“乌金鸟神”的坠子,他二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们不许伤害我的母亲!”
老妇人的女儿看上去和柳早死年纪相仿,也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见了堂屋内的境况,瞬间便失去了理智。
对母亲的恩情促使着她发疯似的冲到柳早死面前,挥舞着拳头便妄图想要打倒柳早死。
只可惜柳早死只是一个侧身,便轻轻松松躲过了老妇人女儿的冲撞。跟着她的那三个小弟也不是吃素的,其中一人变魔法似的掏出一根绳子,三个人一拥而上,捆住了老妇人的女儿。
老妇人的相公看见女儿被他们捆了,瞬间失去了理智,他和女儿方才几乎是一模一样的动作,发疯的冲上去想要救女儿。
“唰——”
柳早死挥动手中的鞭子,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他发出一声惨嚎,被抽中的地方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血痕。
柳早死语气冰冷的说道:“把这个毫无礼数,还妄想亵渎鸟神大人的人,和他的儿子,拖走!抓去给鸟神大人修建塔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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