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晚宴

城西前海,衡野大酒店。

九点四十五,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黑色宾利还未停稳,酒店门口的侍者就快步走了过去,后座没人,便在主驾旁停下,等着拿钥匙去泊车。

宋执潺开门下车,递上钥匙说了声谢谢。今日不算应酬,是约了人详谈几日后晚宴细节,也是验收。

手机突然响个不停,朋友了解他的时间守则,适时发来了消息。

翟衡文:【大厅左边尽头的电梯口我安排了人等你刷卡。】

翟衡文:【上三楼等我吧,我昨晚跟到凌晨,差不多了你再看看。】

翟衡文:【出门前让之瑜审了一通,半截又堵海西中环上了。】

翟衡文:【等我过去!晚上喝酒,别跑!】

宋执潺:【嗯。】

电梯缓慢上升,但也很快到了三楼。他对这几条消息持有怀疑的态度,毕竟自己也就在国外待了短短几年的时间,不知道海西中环什么时候开始在这个点堵上了。

他们两人相识多年,宋执潺刚回国翟衡文就主动联系见了面,哪知出了校门的兄弟开口就是便是顾念旧情,提钱伤感情,陈年复刊宴办在衡野就当是给翟家的连锁酒店免费打广告了,虽说衡野大酒店的星级也用不上这些宣传,但谁让单纯的兄弟情早就被利益蒙蔽了。

于是翟衡文很上道的接了过来,曲起食指敲了敲桌沿,一副风流公子的做派,“什么广告不广告的,不提那些虚的,就当是我送给EGED的新生贺礼。”

真是话赶话,招带招,生怕少占对方一点便宜。

不过就像翟衡文说的,陈年EGED的新生,值得这份价值近七位数的贺礼。

三楼的宴会厅是现成的,平时也是大小活动不断,偶尔还会接些价格有的谈的婚礼策划,这次为陈年空了半月,是用了不少心的。厅内装饰金碧辉煌,华丽的水晶吊灯从高处吊着,远着看像是触手可得,但要是真的走近了,就会发现其间云泥之别。

三楼跟二楼以特色旋转楼梯相衔接,将玩乐和休息区域作了大划分。

整体看下来只有电梯口的指示牌设计的比较简约,比起厅内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的奢华,这四个下压着方向指示箭头的字母‘EGED’,甚是普通,毫不起眼。

但也只有看着这个LOGO,宋执潺才有了些实感。

宴会厅还在收尾,人来人往,却又不约而同的为这个突然到访的陌生男人短暂的驻足。宋执潺一身休闲装,让人觉得猜不准年纪,望向立牌微微扬起的嘴角,惹人心悸,白衬衫袖子挽了一小节,精致羊毛面料的黑色长裤衬出了修长的腿型。

除了标志性的宽肩窄腰,还有那张英俊坚毅的面孔,轮廓分明的五官,高耸的鼻梁,处处彰显相貌的优越。

宋执潺长身玉立在指示牌旁,眼里闪烁的是旁人看不懂的光芒,像是看到了旁人看不到的,比如那四个字母背后的一波三折。

知名杂志《陈年》,隶属于陈年传媒股份有限公司旗下,创刊于野海,该杂志发行量连续10余年领跑淮北期刊界,被誉为“北城南洲旧事新'一'刊”。

公司年出版期刊十多余种。除了《陈年》,旗下的《EGED旧事》也是国内怀念文化的引领者,涵盖普及、教育、科普、娱乐、生活方式等多领域。在全国杂志出版领域都有着显著的影响力,拥有多个知名品牌和广泛的市场认可度。

今年是《陈年》创刊30周年,也是停刊一周年,去年1月份,因内部人员新旧更迭,股份公开收购迟迟不定,遭遇停刊。

宋执潺年初便回了国,除了第一时间参与收购了股份,还联合数明主编,策划了年中杂志新周年主题纪念性活动。

突如其来的一切,此刻好像又都显的刚刚好。

扪心自问,他自己至今也分不清,是在哪一页为陈年留在了野海。是继母的一通带着请求名义的电话,结果是告知他同父异母的亲弟弟宋言鼎生了病,要和父亲一起陪同他出国治疗,归期不定,爷爷年纪大了,陈年又突生变故,家里需要他回来。

听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事情,像他是家里很重要的人,像陈年的重担是不得已才落在了他身上,亲生父亲没有给他留有其他选择的余地,他又有什么理由要求别人母亲替他考虑。

比起这些,他更愿意接受的是回国那日,在快要降落时,飞机从云端中挣扎而出的那刻,野海的落日要比这些变故出现的更措不及防一些,大片橘红色像泼墨一般的痕迹染遍了天,洒下的光像是带着久违的暖意,于是他便从容的接受了陈年,接受了这份迟到的弃养补偿。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继母要的只是爱情和家庭,并非看重家世和资产,于是父亲便忘了只剩宋执潺一人的家,将私人感情和父爱全部给了她和弟弟,留下了一大笔股份和资产,给曾经爱情的结晶,多果断,多绅士,多重情、轻利。

好像真的挑不出错,闻之落泪,听之动容。

野海很大,市场很大,发展前景很大,海很大。野海很小,家里只剩爷爷等着他,陈年很小,只是一本本大16K的杂志,受众人群很小,所以要他来接过这一棒。

于是陈年纪念刊由公司第一大股东宋执潺定名为《朝夕》,于年底以年刊、年度首刊复刊。

晚宴的邀请函像不值钱一样印了上千份,金融投资的圈子要送,时尚圈要请,知名作者编辑要赠,还有无数与之有牵连的,不论深浅,他都要接触,还要认识。

想在新环境打出知名度,他需要付出更多,只是孤身一人,没有家做海湾,为他向导,怎么都有些不够。

辛苦送出的邀请函有人不看好转送,有人觉得翻不起风浪弃之,也有人东托西求格外珍惜。

瞿嘉舟将邀请函送到易灿眼前时,结结实实受了他跟猫崽子一礼。

易灿是早产,在保温箱里住了快一个月才跟赵女士转到了月子中心,也因此从小身体便不好。

同龄孩子踩的水坑他不敢踩,雨天里的肆意奔跑他迈不开脚步,大风天要车接车送,冬天要挂两个月请假条,母亲的爱护像重峦叠嶂,让他走不出家门。

易瞿两家是相交颇深,两孩子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瞿嘉舟的母亲周女士在他十六岁时请了大师帮他算运,也帮易灿算了命,那句十八岁后少病少灾成了易灿走出家门的垫脚石,但高考结束后的第二天,高烧不退又成了绊脚石。医院的病床前瞿嘉舟红着眼睛说,是兄弟就一起上大学。随后两个人两个专业,落在Y大。

瞿嘉舟比易灿大两个月,便成了名副其实的哥哥,小时候的双人伞是哥哥撑的,青春期不可避免的同学矛盾是哥哥挡的,白白瘦瘦的易灿从家里走出门,便到了瞿嘉舟的伞下。

没成想,从小乖巧听话的小孩,越大越叛逆,没能真的走出家门,走出野海,成了易灿的心结。

瞿嘉舟大三下学期便开始在自家公司跟着父亲学习做事,而易灿则只要是过得舒心便好,易家重担不会强压到他身上,他身体吃不消,心里也不愿意。只是苦了他表弟,才上高中便定下来了专业和以后要走的路。

大四前暑假,易灿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开始让瞿嘉舟帮忙查本市一家传媒公司的消息。起初刚知道的时候,他是不赞同的,这么些年两家聚餐每每聊起二人之后的事业发展,都从未想过让易灿出去工作,太辛苦,还不安全。

都盼着这枝娇养的花能一直待在他们合力搭起的温室里,无病无灾,顺遂无虞。

但毕业在即,事情太多,环境氛围使然,他像是被落下的那个一样,孤零零看着其他人的四方之志?,每天闷闷不乐的,更没个笑脸。

于是瞿嘉舟便小小的背叛了下组织,竟然还真让他蹲到了消息。

易灿带着美短小船给他哥鞠了一躬,并且颇为重视的双手接过,打开,逐字研读,反复确认时间地点,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扬,合上,小心收起来,眼里全是兴奋,鬼点子像是突突往外冒却又不自知。

目睹了全程的瞿嘉舟,“……”。

“你——”

话还未起,顿时人猫四散,猫奔去了猫砂盆,人奔去了衣帽间,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看得瞿嘉舟额角狂跳。

易灿一手抓头发,一边往柜子里栽,嘴里还在念叨穿什么合适。

“易灿灿!你别给我折腾过头了。”

瞿嘉舟的喊声打断了易灿越陷越深的动作,“哥,我穿浅色休闲一点的合适还是要穿那套你今年才买给我的黑色正装合适呀,是打领带还是系领结呢?”衣帽间的柜子是通墙一体的,他整个人陷进去的不止纠结,还有衣服堆儿。

“哥,救救我,有点闷…”

最后还是瞿嘉舟调整了宴会当天的工作时间,准备亲自跟着去一趟,交给别人看着实在是不放心,安排好后将人和一套浅灰色西装一起从衣帽间扔了出去。

易灿殷勤的给他端茶倒水,但眼见着人一颗心都扑在了那张邀请函上,嘱咐小船一定不要给他乱咬,最后还是放到了抽屉里才放心。

只是不知道这般珍惜最需要的那个人能不能看到,看不到也没关系,有心的人总是有缘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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