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谷里来了些官兵,像是在找什么人,裴明奚担心是傅归止找到这里来了,所以并不让林朝暮出门,但林朝暮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在心中觉得奇怪。
裴明奚还没回南浔,傅归止想必是知道的,虽然南浔对外宣称裴明奚一直患病在皇城之中休养,但傅归止是知道的,裴明奚自离丘一事后便不知所踪了,直到许多日后才露面,他消失的这段时间,必然是在给林朝暮寻找藏身之处,裴明奚亦是重伤,也需要时日休养,故只要裴明奚再回到所藏之处,便能找到林朝暮。
傅归止如此执着于寻找林朝暮,早已不是当初那般简单的想法了,他当初只想用林朝暮去引得裴明奚恼羞成怒,与离丘开战,而自林朝暮被救走,傅归止越发不满,他如何能输给裴明奚,既然他如此喜爱这个女子,竟能为了她不惜一切代价,他就偏不让他得到,他定要找到林朝暮,就算是将她锁在离丘一辈子,也不让裴明奚与她相守。
他从不信,这世上有相思不得相见却还能长长久久的感情。
他与他的父亲,兄弟,姊妹皆是血亲,他十几年都不得与他们相见,而今他回来了,却没有一个人视他作亲人,他们血浓于水,却是这般无情,更何况只是不堪一击的爱情。
他不信,裴明奚会为了林朝暮,付出一切,即使不得相守也念念不忘,深情依旧。
所以他一定要找到林朝暮。
裴明奚这几日一直在谷口徘徊,就怕谷里的人认出官兵手中画像之人就是林朝暮。
奇怪的是,那画像与林朝暮的样貌极相似,但被问到的人都说没见过,即便是与林朝暮相熟的几个姑娘甚至是王大娘,都说没见过画中女子。
官兵走的第一天,王大娘便来家中找林朝暮。
“朝暮,此地不宜久留,你与你夫君商量商量,搬去别的地方吧。”王大娘匆匆赶到,还没喘过气来便急忙说道。
“这是为什么呀?”裴明奚不许林朝暮出门,安排阿辰在家看着她,所以她并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
“我其实早就知道,你是离丘陛下追杀的美人了。”王大娘看着林朝暮,她出了许多汗便一边擦汗一边说道:“我应该早告诉你的。”
“啊?你是怎么知道的?”林朝暮十分惊讶,便脱口而出道。但她说完就后悔了,不应该这么早就全招了。
“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出逃的美人叫什么,你也没个心眼,名字也不换一个,况且你是在离丘境内被救起的,那边又有追杀令传来,想想就知道是你没错了。”王大娘有些得意地说道。
“那这么说大伙儿都知道了啊?”林朝暮有些失落,她还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绝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可不是?”王大娘爽快地答道,继而郑重地说:“不过你放心,别的地方我不敢说,毓馨谷就属我最大,我若不准他们说,他们便没人敢泄密。”
“为什么呀?我与你是近来才熟络的,你为何要帮我至此?”林朝暮还是不明白,王大娘从前对她爱答不理的,除了她刚来时对她关切了些,后来知道她没钱,也是对她呼来喝去的。
“我们毓馨谷是极尊重女人的,扶虞国小,与离丘同气连枝,虽是不可分割,但我们这里的人最是厌恶离丘陛下那一套,简直不将女人当人,想要就抱走,不喜欢了便毫不留情地丢开,这里的人无不是气愤的,所以当我知晓你也是遭他祸害时便决定要帮你了,谷里人也都是一样的想法,也还算你讨人喜欢,谷里人都将你当亲人一般。”王大娘解释道。
“我竟都不知道这些,真的很感谢大家啊。”林朝暮挠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别的一大堆她也没听进去多少,唯独后面夸她的部分她都听到了。
“不过,先前有传言说你是南浔陛下的妃子,我还以为捡到什么娇贵美人,还准备在你身上捞点钱,见你夫君在旁,这消息多半有假,况且你夫君又重伤失忆,两夫妻也算可怜,便也不打算计较了,当时拿了你夫君的物什,也是冲动之举,想来你夫君是因为你被那傅归止抢走了舍命救你才受伤的吧?”王大娘倒是聊起传闻流言来了。
“啊......”林朝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王大娘都如此开诚布公了,她也不好意思骗她,可是裴明奚的事情非同小可,是定然不可被旁人知晓的,况且他如今还未恢复记忆,也不知道武艺剑术有没有忘记,若是被歹人谋害,便大事不妙了。
“是的呀,我夫君当时护着我,愣是以一敌好几十,受了重伤,我也慌了神,骑着马不小心就冲河里来了。”林朝暮深情并茂地还原了当时的情形。
王大娘听后格外佩服裴明奚,觉得这男人不可多得,又英俊又能干,又会宠妻子。
送走王大娘后裴明奚也回来了,林朝暮便将方才王大娘所说之事告诉了他。
“暂且还不能离开这里。”裴明奚思考片刻后便否决道。
“目标太大,不可轻举妄动,况且你如今也经不起四处躲藏。”裴明奚分析道。
“那我们回南浔吧,去了那里傅归止不敢有所动作的。”林朝暮笑着说道,她十分想念南浔的人们,也不知道秦佳怎么样了,肚子里的小宝宝还乖不乖,她有没有很难受,听人说怀有身孕的人都呕吐频频的,难受得很。
她也担心太后娘娘,她常常生病,不知道裴明奚离开这么久了,她是不是担心坏了,若是因此伤了身,便是林朝暮的过错了。
她最担心的还是林泽和林清昱,她许久未曾有音讯,林清昱定是要暴跳如雷,定要找傅归止讨回公道的,林泽虽不会像他那般莽撞,但心中定是愤慨不平,难受自责的。
“南浔......”裴明奚沉思着,不知该如何跟林朝暮说。
他还不想回去,起码这个冬天,他都不回去了,只是这几月的时光,便足够他收藏一辈子了。
“你有没有想起点什么?”林朝暮满怀期待,她以为提起南浔,裴明奚便会想起些什么。
“朝暮,你和我说说从前的我们是什么样的吧?”裴明奚良久未回话,思考片刻后反问林朝暮道。
“这个嘛......”林朝暮也思考了一会儿,继而灿烂地笑道:“从前我不是很喜欢你,你娶我为妻本不是我所愿的,我原想嫁的是别人,不过也不算我想吧,我先前以为爹爹觉得好,周围的人觉得好,我也觉得好,那便是能嫁的人,后来我嫁与你,周围的人也都说好,可我觉得不好,我那时并未看见你的好,你在我眼里全是我不喜欢的样子。”林朝暮盯着裴明奚,想看他的反应。
她见裴明奚微微皱了皱眉头,便像计谋得逞一般,软趴趴地挂在裴明奚身上,下巴抵在他的胸膛上。
“不过我现在最最喜欢的人就是你啦,我觉得你是这世上对我最最好的人了,所以我很庆幸,当时的你就算被我拒绝也还是喜欢我。”林朝暮在裴明奚的怀里咯咯的笑了。
“那你那个想嫁之人呢?你就不要他了?”裴明奚带些醋意地问道。
“我其实细细想过,也许我从未了解他,我总是在旁人的口中知晓关于他的事情,他的为人品行,爹爹说他好,旁人也说他好,他对我也好,我便觉得他是极好的了,既是如此美好的人,那定然是天下女子都想嫁的人啊。”林朝暮说道,她从前并不懂情爱为何,是裴明奚教会她的,何为爱,将来也会教会她,何为恨。
“朝暮。”裴明奚轻柔地唤着她的名字,将她抱得再紧了些:“我们错过太多时间了,往后便不能再浪费这光阴了。”
天气骤凉,林朝暮打算去置办一些暖炉炭火之类的御寒之物,扶虞虽不比南浔的冬天冷得刺骨,但依然是湿冷难耐的。
林朝暮本来在院子里搭了个灶台的,裴明奚是不许她在屋内狭小的空间生火的,但裴明奚会做的菜就那么几样,阿辰更是一窍不通,这到了冬天,林朝暮便不被允许进厨房了,隔三岔五去蹭王大娘家的饭也不好,林朝暮便打算在灶台上支个顶棚。
她买了几根木头,大清早便捣鼓起来,她没叫裴明奚和阿辰帮忙,想要一个人完成一切,好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不过她终归是高看了自己。
她力气不大,锯木头的时候扶不稳,容易锯歪了,遇到粗壮的木头她更是锯不断,忙活了一早上,木头弄坏了好几根,却什么都没做成。
裴明奚起来时看见林朝暮在院子里对着木头抓耳挠腮,满面愁容,顾不上说教她直笑得直不起腰。
“阿月!你还笑!快来帮我。”林朝暮终于放弃了,呼唤着裴明奚来帮忙,方才还在一旁跟着裴明奚嘲笑林朝暮的阿辰见裴明奚上手干活便也过来帮忙了。林朝暮这下便没什么事情做,就去给他们准备早饭,昨日王大娘送来好些红薯,她准备弄些糕点,再烤些吃。
她蒸完糕点,便将红薯放进剩下的零星炭灰中慢慢煨熟,这下就过去看裴明奚活干得怎么样了。
“不错不错,支架这么快就搭好了。”林朝暮巡视着,很是满意。
“我饿了,先吃饭行吗?”阿辰抱怨道。
“你家公子都没停,你敢去吃饭?”林朝暮拿裴明奚压榨阿辰,他从来是不敢违逆裴明奚的。
“不是他家的,是你家的。”裴明奚低着头,云淡风轻地说道。
林朝暮却听懵了,缓了一会儿便哈哈笑道:“是咱们家的,我,阿月还有阿辰,我们是一家人。”
阿辰听这话也不跟她叫板了,心中暖暖的。
正午,吃过早午饭后,便开始收尾工作了。
林朝暮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红薯一边看着他们干活。
她心急,剥开了皮便一口咬下去,直烫得她流眼泪。
她的手沾了炭灰变得脏脏的,裴明奚来帮她剥皮的时候她便将黑黑的小手往裴明奚脸上一抹,弄得裴明奚脸上也黑黑的。
“林朝暮!你胆子大了不少啊!”裴明奚爽朗地说道,这种感觉让林朝暮觉得回到了从前她还是御膳房的小厨娘时,裴明奚就是这般与她开玩笑的。
“裴明奚你来啊打不着我。”林朝暮一溜烟跑了,离得裴明奚有些距离的时候便脱口而出裴明奚的名字,说完她便红了脸,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
她因为裴明奚的话想起了从前,便也不知不觉地说出裴明奚的名字了。
裴明奚也不问,只是擦了擦脸,继续去干活,后来他的神色一直阴沉着,不知是不是在生林朝暮的气。
棚子搭好后,林朝暮和裴明奚一同去集市上置办物件。
走在路上便瞧见有卖果脯蜜饯的,旁的人不知道裴明奚的喜好,林朝暮却清楚他喜甜,尤其喜欢她做的雪芙糕,此糕点便是极其甜腻的。
“这是蜜渍了的梅子,酸酸甜甜很是可口,你尝尝。”林朝暮递给裴明奚一颗梅子,要他试试,裴明奚还算给面子,吃下去表情还可以,林朝暮舒了一口气。
“这肉干风味独特,没想到扶虞还有这般口感丰富的肉脯啊。”林朝暮又买了些肉脯,尝了尝觉得很好吃,便也递给裴明奚。
随后,林朝暮又给裴明奚买了许多东西,吃的用的玩的都有,只不过花的是裴明奚的钱。
“阿月,你看我给你买了这么多东西,你不生气了吧?”林朝暮试探着问道。
裴明奚没理她。
“好阿月,我可以跟你解释裴......”林朝暮刚想说出来便被裴明奚噎回去了。
“好了,我没有生你的气。”裴明奚也是很无奈,他怎会生自己的气?
林朝暮听这话便欢欢喜喜地继续买东西了。
她也不忘之前送她小玩意儿的孩子们,给他们买了东西,也给阿辰买了新衣裳,阿辰这段时间长高得很快,从前带来的衣服都穿不得了,林朝暮还给王大娘买了些发饰簪子,王大娘人长得秀气,虽不算惊艳,但也不寡淡,中规中矩舒舒服服的长相若是精心打扮那定然是可以称作好看的,她亦想到了高逸,他是个可怜人,给他买了几本医书,这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林朝暮回去的时候被阿辰看见了,他便以为那书是给他的,欢喜地不得了,后来得知他的礼物只是几件衣服便有些失落,虽没有明说,但他的失落就写在脸上,想不让人察觉都难。
又到了林朝暮最讨厌的喝药时间了,她从前是一日三次的,最近稍微好些,改成一日一次,但也依旧难熬,林朝暮最是讨厌吃苦了。
每次喝药,裴明奚都要紧紧盯着林朝暮,不准她悄悄留一些不喝,然后趁没人注意就去倒掉。
她也不是不爱惜自己的身子,只是这药实在难喝,且日日都要喝,不知何时是个头,她也只能这样能少喝一点就少喝一点了,况且每次她拒绝喝药裴明奚都会温柔地哄她,还会陪她许久,而有些时候裴明奚不知在外头忙什么,经常一整天见不着人,林朝暮自从来到毓馨谷便十分依赖裴明奚,她总觉得若是裴明奚想起来了,也许会丢下她走了。
她觉得,裴明奚不会理解她现在的行为,不会理解她为什么不告诉他真相,毕竟连她自己都找不到最恰当的理由。
清晨,林朝暮便起床了,看看身边空荡荡的,便知道裴明奚一晚上都没回来。
裴明奚告诉她,他是去做些搬运的伙计,有时候事情多了便回来晚些,尤其是这几日,常常一整晚都不回来。
裴明奚不回来,林朝暮便不能心安,起来后便一言不发,直到卯时三刻裴明奚回来,她才高高兴兴地去王大娘的花田里同小孩子玩。
裴明奚等林朝暮走了之后便神色沉重地去了阿辰房里。
“阿辰,齐安送信过来,南浔混进了好些离丘的人,皇城之中恐有内应。”裴明奚坐下,严肃地说道,想来这几日他如此忙碌,便是在处理这些事情。
裴明奚从来不是去做什么活计,只是找了处院子处理从南浔送来的奏章。
“与上次朝暮遇害之事有关吗?”阿辰问道。
“我的行踪大抵已经暴露了,南浔那边定有不少人知晓我将朝暮救出了。”裴明奚眉头紧锁,思量着什么。
“傅归止那边可是也知晓了毓馨谷的事?”阿辰的心也跟着紧张起来。
“应当还没有,现如今我已经封锁宫中消息,应该很难传出去,现下就是要将那内应找出来。”裴明奚如是道。
林朝暮在午膳时分蹦蹦跳跳地回来了,还带回来一荷包的花种。
她高高兴兴地搬了好些花盆,忙着将花种按照王大娘教她的那样种下。
她说,这是仙客来,有喜迎亲友之意,放在家中更是显得喜庆。
但她不知道,紫色的仙客来,寓意的是离别。
裴明奚帮着林朝暮摆弄着她的花,忍不住问她:“朝暮为何要种这么些花啊?”
“阿月总有一天会走的,我若是想你了,就将这些花当作是你,有这些花陪着我,就像是你陪着我,只要是能闻到花香的地方,就是有你的地方。”林朝暮笑着说道,笑中还有点点苦涩。
“不怕,我不会走的,就算我有什么要紧事离开了,那也只是一小会儿,你便姑且将这花当作是我,不过待我回来了,你还是要最喜欢我,而不是这些花的。”裴明奚抱着林朝暮说道。
“好。”林朝暮答道,眼泪却不自觉地流下来了。
一直在考虑要不要再加几章毓馨谷的日常,但后面的内容都写了,太久不接着写可能会衔接不上,所以还是选择发出来,就不再加啦,如果大家想看更多小日常可以关注微博@卿忬L
想看什么番外可以跟我说呀,以后再补上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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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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