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凌璟珹走的这天也下着大雨,林朝暮是偷偷出来的,是她害得凌璟珹被贬,他此去,也许再也不能回来了,所以林朝暮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王爷,对不起,我原以为同陛下好好解释他就不会怪罪你的。”林朝暮低着头,愧疚极了。
“我若是怕责怪,便也不会答应帮你了,只要能找出陷害翠儿的人,如今这样也并无不好,我本就是个无用之人,无论身处何地,对我来说都无甚差别,只是我此去,便......便是永别了。”凌璟珹说到这里沉默了。
“王爷,滇州不比京都富庶,你若有什么困难,就遣人将这个送来,我见此物,必定助你渡过难关。”林朝暮从荷包里掏出一个小香囊。
在毓馨谷时,阿辰曾想卖些香囊赚钱,奈何他的手艺丝毫没有长进,卖不出去便只有全部送给林朝暮了,她选了个最好看的,在里头塞了些自己调制的香粉,那香气世界上再找不出来第二个人能调了出来。
“朝暮,你不欠我的,不需如此待我。”凌璟珹笑着,并不伸手去接香囊。
“王爷,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啊,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有恩必报,况且我也没什么大本事,也许还帮不上你什么忙,你就收下吧,留个念想。”林朝暮强行将香囊塞到凌璟珹手上,没办法,凌璟珹只能接受了。
“王爷,是翠儿害了您。”翠儿方才一直站在一旁默默流泪,眼瞧着凌璟珹就要上马车了,便急忙道,一时间哭出了声来。
“翠儿,从前在我那里受了很多苦,今后你跟着贵妃娘娘,我也就放心了,你不必自责,我很庆幸可以去四方游玩,也很想去滇州看看。”凌璟珹回头道。
送走凌璟珹,林朝暮总觉得心中空了一块,不得不说,凌璟珹是这世上少有的了解她的人,甚至有时他比裴明奚都要了解自己,可以说若不是当时的错付,他们也许是很好的知己。
聚散终有时,与凌璟珹的离别是迟早要面临的,林朝暮知道,总有一天她会与身边的人一一道别,无论有多么亲近。
回到皇城,林朝暮便着手调查琼玉。
琼玉看起来与往日并无不同,虽然她时刻都只是这个表情。
林朝暮看琼玉什么都查不到,便想着去打听打听晏唯和徐清影。
她对晏唯知之甚少,徐清影就更别说了,她有好些时候都不在皇城,对于她们平日里的作为都只能靠翠儿讲给她听。
“徐清影乃是徐廉之女,徐廉与于丞相也沾着些亲,平日里都是站在于丞相那边微言附和,其女徐清影也是个软弱的主,同她一起进宫的江韵儿,平日里虽与她装作姐妹情深,其实暗地里总给她使绊子,旁人一眼就看得出来,只有她不知道,还以为那江韵儿是好人,什么好东西都想着送给她一份,殊不知这些举动在人家眼里成了显摆炫耀。”翠儿说得起劲,声调抑扬顿挫,堪比说书人。
“她也许是不想弄出这些纷争,只要江韵儿不伤害她,她也是愿意对她好些的。”林朝暮分析道。
“她是个聪明人,平日里闭门不出,虽说该出席的宴会,该请的安从未落下过,但其他的场合却从不出现,也不得宠,前些日子生了场大病,陛下才只去看了一眼,真不知道她父亲是怎么想的,与其让她进宫蜷缩在角落一辈子,还不如寻个好人家嫁了,也总比如今的境遇好。”翠儿为徐清影打抱不平。
“我与王爷见面那日,陛下是去了徐清影那里的,当时她也出现在朝华殿了,会不会就是她?”林朝暮喃喃道。
“她平日里足不出户,整个人阴阴沉沉的,确实有充足的时间和精力去策划这些事情,只是她是如何勾结上离丘陛下的呢?”翠儿思索了一会儿,问道。
“娘娘,禹野将军来了。”琼玉忽然闯入,冷淡地说道。
“好,请他进来。”林朝暮将方才苦恼之事抛掷脑后,兴冲冲地跑去见林清昱。
“哥!”林朝暮一见到林清昱便冲上去给了他一个拥抱。
“你怎么变得和齐安一样黑了。”林朝暮说道。
林清昱推开她,道:“去去去,你女孩子家懂什么,你现在可是贵妃,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如此粗鲁,还怎么得到众人尊敬?”
“是是是,这么久不见我,一见我就要说教一番。”林朝暮扶额道。
“将军请。”琼玉待其他宫娥准备好膳食后招呼道。
林清昱抬眼看了看说这话的人,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林朝暮拉着林清昱坐到饭桌上,开始给他介绍这几道她新研发出来的新菜式。裴明奚不许她做饭,她就让别人做,自己写写食谱之类的。
“朝暮,你的病我都听爹说了,你可千万要爱惜好自己的身子,不要将此事当儿戏,药要按时吃,有什么难寻的药材尽管跟哥说,哥就算是踏遍这四方的每一寸土地,也定会给你寻来。”林清昱吃着吃着便开始煽情。
“我知道,如今也还算稳定,哥你不要为我担心啦,还是好好想想你的终生大事吧。”林朝暮心中暖暖的,但嘴上绝不示弱。
“我还能有什么终生大事,大丈夫在外厮杀,说不准明日就被埋进黄土之中,若成了家也是耽误了人家姑娘,我如今啊,最大的事情就是治好你的病,还有就是打赢接下来这场仗。”林清昱带着些苦涩的语气说道。
“这次哥也去吗?”林朝暮问道。
“爹年纪大了,死活不肯卸下盔甲,我不怀疑他的能力,可我担心他的身体状况,所以我只要能与他站在一起,便就要护他周全。”林清昱放下筷子,郑重地说道。
“我也相信你们,果然是我们老林家的骄傲啊,佩服佩服。”林朝暮抱拳赞叹道。
“朝暮,我还是希望你好好劝劝陛下,毕竟他如今后宫并无子嗣,此去一战凶险,万不可冒险。”林清昱说着说着就聊到裴明奚身上去了。
“我哪里劝得动他啊,况且我最近都见不到他。”林朝暮带着些苦涩地说道,她若是能劝动裴明奚,凌璟珹也不会被贬斥了。
“不管怎么说,你还是要找机会与他好好聊聊。”
这天裴明奚还是没有来月清宫,林朝暮遣人去叫了好几次,说是给他准备了好吃的,但那边只回复说裴明奚在忙,不知会忙到什么时候,让林朝暮别等了。
林朝暮觉得很气愤,明明都和他解释清楚了,怎么还是在生气。
没办法,总得将他哄好了才行,林朝暮将饭菜装好,准备去找裴明奚。
“贵妃娘娘,陛下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他。”齐林站在门口,阴阳怪气地说道,眼神充满不屑。
“不是说再也不叫贵妃娘娘了吗?”林朝暮偷笑道。
“在我心里根本就不将你当作贵妃,你不过是仗着陛下对你的宠爱。”齐林小声道,但林朝暮还是听见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与陛下之间的事情你并不了解,你就不能这样说。我是不是贵妃也不重要,毕竟这只是头衔而已。”林朝暮心中愤懑不平,但还是忍着怒火说道。
“我便就是知晓你心中关心陛下才会如此恶言相对,只希望你能感受到陛下的真心,切不可再让他伤心了。”齐林侧过身去让林朝暮过去,待她走后独自说道。
他是最关心陛下的,又怎会针对陛下喜欢的人?
“陛下?”林朝暮走进去,发现正厅并没有人,便试探着问道。
林朝暮朝里头走去,便发现烛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映射在墙壁之上。
“陛下可是还在与妹妹置气?”林朝暮听见晏唯的声音。
“陛下为何不说话?陛下明明知道,九王爷与朝暮之间再无可能了。”
“陛下让晏唯得到了我想要的,那么晏唯也会尽全力让陛下如愿。”
晏唯说了很多,但裴明奚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陛下。”林朝暮看见,那女子的影子渐渐靠近那男子。
他们越来越接近,林朝暮不敢看,心中难过极了,便跑了出去。
而后的几天,林朝暮都借着想去看望怀有身孕的将军夫人而离开皇城,在护远大将军府住着。
这一住,便就到裴明奚出征的日子了。
南浔给离丘下战帖之后,离丘立马应战,奇怪的是一向同离丘交好的扶虞却没有表态,也不知后期是否会派遣军队支援。
南浔自当是做好了被其他三国围攻的准备,不过峮襄国想来是不理会这些事情的,其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偏偏土地富庶,应有尽有,倒也不需与他国来往便足以养活一方人。
裴明奚这段时间里也未曾来看林朝暮,只让齐林过来送些药材。
林朝暮本不打算去送林泽和林清昱的,但看着林泽有些落寞的眼神她也有些不忍心,她只是不想看见裴明奚,不想看见他与自己的心爱的皇后依依惜别的场景。
但现在看来,相比于裴明奚,还是林泽更重要,毕竟林泽不会这般轻易就抛弃她。
林朝暮只站在城墙上远远地望着行军的队伍出发,这天刚下过雨,地面上还是湿漉漉的,到处都还残留在雨珠,在经过阳光照射,便显得熠熠生辉了。
裴明奚抬手将南浔的旗帜高高举起,衣袖顺势滑落,林朝暮看见他手上缠着的那根稍粗壮的红绳,以及在阳光下闪着微光的玉铃上的银丝。
裴明奚花了许久,找遍了南浔最好的工匠,才将这玉铃用银丝拼接好,只是玉铃已毁,虽能恢复原貌,却也多了几道痕迹,而且再无声响,也就失去了所谓的独一无二。
林朝暮看着那个玉铃,心中莫名觉得有些酸楚,她和裴明奚,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呢?
裴明奚走后,林朝暮还是没有回皇城。言官们早就听闻了朝华殿一事,纷纷上书弹劾林朝暮,只是裴明奚都不做理会,直到裴明奚出征,这事也算是搁置了,林朝暮是知道这件事情必定是徐清影或是晏唯在背后搞的鬼,所以不愿意回去,反正如今裴明奚不在,也不用找什么理由了。
裴明奚走后没多久,阿辰便回来了。他自伤好之后便四处云游,一来是去见见世面,学习学习,二来是想去找找有没有什么方子或是药材能彻底根治林朝暮的病。他自然是还没找到的,只是裴明奚一走,林泽林清昱也跟着离开,林朝暮身边无人照应,只得将阿辰召回,让他照顾好林朝暮。
“阿姐。”阿辰自林朝暮回皇城起便这般称呼她,看来是打心底里将林朝暮看作亲人了。
“阿辰,你怎么回来了?”林朝暮对阿辰回来一事是不知情的。
“在外面久了,想回来看看你。”阿辰道,他大抵也从翠儿那里听说了近来发生的事情,便也避开在林朝暮面前提裴明奚。
“药有按时喝吗?”阿辰问道。
“有有有,我可乖着呢。”林朝暮笑道,“你这次云游,可回了一趟毓馨谷?”
阿辰点头。
“王大娘和高逸怎么样,他有没有犯病,大娘有没有受伤?”林朝暮急忙问道。
“高逸刻苦好学,勤奋钻研医书,病情已然好转,还接替我在谷口坐诊,王大娘差我给你带了些吃的,说是十分想念你,让你得空回去看看她,不过那些吃的我在路上都吃光了。”阿辰坐下来,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什么?那可是大娘给我的!”林朝暮听着前半段心中十分喜悦,可是听到后面就炸毛了。
“我还有那么多地方要走,等我回来那些东西早就坏掉了,与其浪费人家的一片心意,还不如被我充分利用呢。”阿辰觉得林朝暮蛮横不讲理。
“行了行了,你就在这里住下吧。”林朝暮妥协道。
阿辰来了,林朝暮的生活也就没那么无聊了,平日里与他拌拌嘴吵吵架,有时还会动起手来,好似回到了当初在毓馨谷的时候。
林朝暮没有刻意去打听前线的状况,但不可否认,她心中是急切想要知道这些消息的,阿辰自是了解她的,便也经常让翠儿去向林傲天打听,自己也四处走动,听听民间消息。
前线战事吃紧,扶虞虽未出兵,但离丘军队来势汹汹,已掠夺南浔三座城池,好在林泽带兵从峮襄边境突袭,一路打至离丘与南浔接壤之处,如今两军正于滇州交火。
谁也没想到,一个无人问津的边境小地,竟成了这场战役的要塞之地。
林朝暮听到这里不禁担忧起来。
看局势,双方分不出胜负,但只要扶虞出手支援,南浔必败。
滇州一战便是半月,两军交战数日,将士们叫苦连天,百姓更是苦不堪言,双方便都同意协商,离丘做出让步,许诺归还那三座城池,南浔并不同意,依裴明奚的意思,他是想要灭了离丘的,在他的眼里没有妥协,只有彻底击败。
可离丘毕竟不像蚩尤,如今的离丘兵强国富,南浔举全国之力胜算也并不会很大。
果不其然,南浔不同意议和,两军再次起战火,这次南浔战败,离丘顺利占领滇州,凌璟珹也因此被俘。
裴明奚退回禹州,军中人心涣散,失去信心。
“陛下,如今九王爷被俘,生死未卜,这......”林泽小心翼翼地问道,他经过连日征战,已是疲惫不已,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更是令人忧心,不过他清楚,此刻心中最难受的,还是裴明奚。
“我不该如此冒进的。”裴明奚紧锁着眉头道。
林泽见此情景便也不敢多加叨扰,只得先退出营帐了。
待林泽走后,裴明奚轻轻抚摸着手上的玉铃,眼眶湿润,用着沙哑的嗓音道:“朝暮,我该怎么办?”
林朝暮在京都也十分担忧裴明奚,她立即回了皇城,想要知道更确切的消息。而她等到的,是林泽重伤,如今凶多吉少。
若是放在以前,林朝暮一定义无反顾地冲到林泽身边,可如今她知道这样做不现实,她去了只会给裴明奚添乱,所以也只能干着急。
林朝暮日夜关注战事,却将调查徐清影晏唯一事给忘记了。
林泽重伤,齐安承圣旨,带着军队前往驰援。林朝暮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就仅限于此了。
这天,林朝暮还同往常一样,在京都各大繁盛酒楼探听消息。很不巧的是,今日酒楼有人闹事。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大闹酒楼,原因是他觉得此酒楼的菜品甚是普通,说是京都第一酒楼简直是浪得虚名,店里小厮不服便与他理论,他将那小厮说教得一言不发,而后掌勺大厨也出来了,他更是狠狠将大厨骂了一顿,语气虽是平和,却针针见血字字诛心,林朝暮想,若是自己的厨艺被这般批评,自己肯定当时就泣不成声了。
“老夫试问,南浔的人难道日日吃的都是这般牲畜都不愿意理睬的东西?”那老者端坐在酒楼中央,用手捋着胡须说道。
林朝暮一听这话便觉得十分不服,上前便是高声一句:“老人家可去过尝香思?”
“尝香思?从未听说过。”那老者朝林朝暮这边看过来。
“老人家并未将南浔的每一家酒楼食肆都尝过,便仅凭这一家的饭菜就判定整个南浔的菜肴吗?”林朝暮走进人群,缓缓从人群中走向那老人。
她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心中满是自信,只是她看了看那酒楼大厨苦笑的表情,便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急忙小声解释道:“不是说这里不好啊,只是人各有所爱,各有所爱啊。”
“小姑娘,我见你衣着不凡,想必是哪家的千金小姐,莫说做饭了,怕是酒楼也是偷偷来过那么一两次吧?”那老者仔细打量了林朝暮一番,便出此评价。
“老人家,你真的是猜什么都不准啊,第一,我的厨艺这南浔找不出第二个可与我媲美的,第二,我曾是整日里都呆在食肆里的,方才提到的尝香思,就是皇城拐角那家,便是我开的,您不妨有空去坐坐。”林朝暮坐在那老者对面说道。
“那现在轮到我来猜了,老人家您不是南浔人吧?他国的人来我南浔,自是有些吃不习惯这处的菜肴,老人家只需说明您是何处的人,我即刻便为你特制菜品,若您不满意,那我便将尝香思关了,并从此不再下厨,若您满意,便......”林朝暮还没想要,一时说不出什么奖赏来。
“我见你也并不缺钱,这样吧,若我满意,便许你三件事,只要我能做到,必定帮你实现,你看如何?”那老者带着笑意说道。
“好,一言为定!”
“老人家,您是何处之人?”
“老夫,峮襄一普通农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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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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