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肆在看到江凝岍的一刻也是惊愣了，这未免也太倒霉了吧？清了清喉咙：“你先把刀放下，不管什么事情都可以先到官府去说，你若将这姑娘伤了，那这罪名那就得另算了。”

那个粗布衣衫的小娘子似乎还想开口。

江凝岍想到自己脖子上新鲜的血痕，赶紧劝说道：“是啊是啊，咱有话好好说，这裴大人在呢，他的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不信那小娘子也得信他是吧？

男子像是把话听进去了，手渐渐放下，另一只手还是桎铎着江凝岍的肩膀，手上力气之大让江凝岍不由得深吸一口冷气。

“好，裴大人，我信你不过，我还是要把这姑娘一起带到大理寺去，有时候女子的泪水也是一种武器你们大理寺都是大老爷们，万一听信婉娘的一面之词，老子上哪说理去？”

你上哪说理去？那我上哪说理去？

如果后脑勺可以杀人，此刻这个壮士的胸口早已是千疮百孔了。

裴肆注意到江凝岍的表情和怨气，有点不道德地想笑，介于氛围使然，还是忍住了。

——

大理寺内，几方对立。

胡昊的家人也在第一时间得到通知过来了。

“老胡啊，你这是在干什么？”

“是啊，这种事情不问清楚，就来报官，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呵，我看表哥是嫌弃我的妹妹吧，他手上的小娘子身上的衣服料子看着可不便宜啊。”

周遭的指责声络绎不绝，纷纷涌入刚刚回来的裴肆和江凝岍等人的耳朵。

这是亲人？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不问青红皂白，就直接以主观臆断？

这人都还没到呢，直接盖棺定论了？

“所以呢，你们这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个和本官讲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裴肆可不惯着，直接冷脸。

不得不说，别看裴肆平常一副笑容挂在脸上，现在冷脸下来的时候，气场全开，上位者的气势扑面而来。

那些人只能闭上嘴巴。

胡昊胸口上下起伏，一把推开江凝岍：“多谢姑娘，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波及姑娘了。”

“裴大人，草民是胡昊，以屠宰猪肉为生，家中唯有一个痴傻妹妹，妹妹今年及笄可是，不久前，猪场主人将场子托给我，我就委托同村的曹大娘帮忙照顾妹妹，前一段时间还好，可近日，我晚归，没有见到妹妹，曹大娘说小孩子家玩累了，便休息去了。”

“是以对曹大娘的信任，我没有再追查，可可笑的是，今日有同好向我道贺，说我妹妹和曹大娘的儿子好事将近了。”

说到这里，胡昊的语气不复之前的冷静，身体颤抖道：“我妹妹要成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哎，胡昊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跪在角落中的曹大娘急眼了，立刻叫嚷道：“不是你说帮忙照顾你妹妹的？我们老曹家尽心尽力将你那个妹妹照顾得生龙活虎，你就这样子报答我们？”

“是啊，啊昊，你妹妹这样子的人，能找到一个愿意要她的就不错了，挑啥？”

“还有，你妹妹都没有意见，你一个做哥哥的是不是有些僭越了？”

“……”

曹家子嗣众多，嘴巴一个接一个地，顶的胡昊没话接。

胡昊本就是是嘴巴不灵光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当初交代的话有歧义还是什么的，记得有些六神无主。

江凝岍自被推开之后就默默地站在一边，见状况对胡昊不利，插嘴道：“你们说人家妹妹愿意，那妹妹呢？”

“谈感情都得两个人，现在场上是不是两个人都不在？”

曹家人哑火，低垂的目光在暗中交谈。

坐在椅子上的裴肆倒是没有想到江凝岍会替胡昊说话，“是啊，曹大娘，胡昊都的妹妹呢？”

江凝岍一瞬间想清楚胡昊当街行凶的目的，他找不到自己的妹妹了，而且这个时辰他应该在屠宰场的，应该是打算半路杀回来看看自己妹妹在哪的。

江凝岍的脑中闪现那句话：女儿家的眼泪……

那个叫婉娘的。

裴肆像是知道江凝岍心中所想一般：“婉娘？本官记得当时你是说不是胡昊看到的那样，那是看到了什么？”

这个问题是直接问向胡昊了。

胡昊自嘲地笑了：“能是什么？她和自家表哥搂搂抱抱，被我看见了而已。”

这话说得看似风轻云淡，可却是重重地砸向曹家人。

里面有个稍年轻的坐不住了，“胡老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知道，你当大老板了，看不上我姐，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当初我爹就是瞎眼了。”

胡昊丝毫不在意，这种级别的谩骂攻击不到他：“大人，我只想好好和我妹妹生活，纵使她痴傻。”

“求裴大人帮忙找到舍妹，”胡昊恭恭敬敬地磕头，目光坚定不移。

曹大娘跪着上前：“裴大人这可是胡昊托我照顾胡甜的，我真的没有迫害她呀，她那吃食可比我好多了。”

看着曹大娘替自己争辩的样子，裴肆懒懒地回答：“关我什么事情？”

什么？

现在轮到曹大娘傻眼了。

江凝岍站出来：“胡昊报官，是要裴大人帮忙找他的妹妹。”

裴肆唇角微扬，这江山开挺有意思的。

“所以，本官已经派人去你家找了，再等等吧，”裴肆不慌不忙抛下一个消息。

曹家人瞬间面色难看，他们以为是来状告欺负胡甜的，所以攘来了挺多人，现在和他们说，人家只是要找妹妹。

婉娘施施然开口：“原来是这回事，段郎，你也不早说，我们就不用……”

胡昊看似安安静静，可是心里还是憋着火：“婉娘，我还没有答应过继，所以，段这个姓氏还是先不用，我叫胡昊，胡作非为的胡，一张嘴巴加一条命可以压过上天的昊，你……记住了吗？”

好一番清新脱俗的自我介绍。

“这……”婉娘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表面上还是一副温柔缱绻的模样，“可是表姑父都同意了这……”是不是不好。

婉娘话还没有说完，又被面色阴沉的胡昊打断：“不，只是因为我怕你叫唤的时候，分不清楚是在叫谁？你表哥才是切切实实姓段。”

江凝岍鼓着腮帮子，要不是场合不对，她多多少少要笑出声来，这胡昊的嘴，够毒。

大理寺外传来一道呼喊声：“你们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得罪了我你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好嚣张的态度。

声音继续传来，夹杂着谩骂：“你们这群吃百姓的，用百姓的，居然还闯民宅，我告诉你，我娘子肚子里的孩子要是受到伤害，你们当得起责任吗？”

“我大舅哥可是屠宰场的大老板，人的致死点在哪他可都知道，就你们，呵……”

越近声音反而越模糊了。

依稀听见陈权硬朗的声音：“吵死了，你自己的袜子，香吗？”

裴肆也听到了，用手做掩护，扶住自己的额头，这人不是他的手下。

江凝岍注意到，胡昊在压抑自己的情绪，紧握的手掌上青筋暴起，“胡大哥，你还有妹妹，妹妹还有很光明的未来。”

话点到为止。

胡昊定定地回了句：“好，多谢姑娘。”

以陈权为首的一行人带着胡甜进来了。

胡甜身材稍显臃肿，宽大的衣服已经遮不住隆起的肚子。

看到胡昊的那一刻，胡甜迷茫的眼中有了焦点，甜甜地喊了声：“哥哥。”

纵使胡昊早做准备，看到自己胡甜那一刻整个的还是震惊的，不敢相信自己捧在手心的妹妹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了这种事情。

但是看着胡甜明媚的眼神，胡昊抹了一把老脸，“甜甜。”

兄妹两个抱在一起。

“哥哥，肚肚好疼，”胡甜忍了一会，像是没有忍住，认认真真地指着肚子对自己在场唯一信任的人抱怨。

“甜甜不喜欢，”胡甜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嘟囔道。

众人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陈权大着胆子上前汇报：“裴大人，我们到曹家的时候，并没有找到胡小姐。”

裴肆扫了一眼草木皆兵的众人，配合道：“那是哪里找到的？”

人群中家不知道哪窜出来的一道尖锐的女声：“裴大人，是我啊，我啊。”

江凝岍张着嘴巴看向声音来源出处，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是的，那个跳的欢脱的就是邵大娘。

那个举报毛蛋在她空山馆的那个。

陈权抽了抽嘴角，“是，邵大娘说最近看不见胡家那小姐，所以，有事没事就在胡家门口逛逛。”

这倒是也符合她的人设。

“裴大人，我是很久没瞅着这胡家小妞了，又听说这胡老板把自己妹妹交代给曹家了，所以就去曹家看看，这好巧不巧就让我遇见了，还以为曹家是来了个客人什么的，结果一看是孕妇啊，这孕妇可不是小事情啊。”

邵大娘讲的绘声绘色，手舞足蹈：“所以我就又看了看，好些日子没看见，这可不对劲呢，然后终于有一天，让我看见了，你猜怎么着，这人可不就是那胡家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