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乔亚和文森特住一个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文森特盘腿坐在洁白的床单上目睹她们两个走进来关门，开口道：“盖奇大妈是这个小镇上很受爱戴尊敬的医师，她甚至还帮过穷人和流浪汉免费看病。所有人都不知道她是魔女，她把自己藏得很好。”

奥乔亚瞬间倒吸气：“你偷溜出去了！？盖奇大妈不是说过……”

“我有我的消息渠道。”文森特打断她。

奥乔亚怀疑：“真的？”

蔚德：“……”

她没提文森特翻墙偷跑出去的事，安静坐在角落里当哑巴鹌鹑。

“盖奇大妈的墙壁和窗户上都挂了很多草药，说明她是真的依靠草药治病。如果她使用魔法，不出一天就会被圣殿发现是魔女。”文森特说。

奥乔亚露出迷茫而不解的表情。

“呃，我原本以为我们三个一起是要聊聊下一步该怎么办？”

“我现在就在讨论这个。”文森特说。

奥乔亚很惊讶：“我的意思是，因为那位圣殿圣子的到来，至少这段时间我们都只能藏身这里，绝不能外出。那么他要在这里待多久？是不是等他走了之后，我们就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给盖奇大妈当学徒……之类的。”

文森特用一种淡漠而怜悯的眼神看她。

奥乔亚：“……我、我说错什么了吗？”

“你想以学徒的身份留下来，这很好。”文森特问。“但我们要优先考虑生存问题。”

奥乔亚的语气有些不太高兴：“我没看出来哪里有生存问题。”

“如果我们是魔女的事被圣子发现了，谁都跑不了。包括盖奇大妈。”

文森特平静的回答让奥乔亚咬起嘴唇来。

奥乔亚：“这不过是你的猜测——”

“但并非不可能。”文森特再次打断她。“这就是为什么我很关心盖奇大妈的行动——她去了衣帽店，制止了圣殿骑士。可紧接着晚上就收到了圣子抵达小镇的消息。”

文森特：“我们所有人都处于潜在的危险之中。”

奥乔亚怔住。

蔚德想了想，开口：“所以你想替盖奇大妈排除可能的风险……同时也是替我们自己排除风险。”

文森特刚才一直在分析盖奇大妈在小镇上是否藏好了魔女身份，有没有使用过魔法等等。

听了蔚德的话，文森特有些意外地看她。蔚德显然说中了她的想法，可她始终没有点头。

“盖奇大妈是个很好的人。”文森特十分突兀地说。

奥乔亚沮丧地垂落双肩。她低声喃喃：“……唉，如果一切没有发生该多好。”

然而现实很少会按照人们的心愿来发展。她们三个讨论了很久，直到快到深夜。

为了避免被盖奇大妈抓个现行，蔚德蹑手蹑脚地来到自己房间门口。她不知道倍尔会不会锁门，如果门被锁上了，那她刚好可以尝试用魔法练习一下……如何撬锁。

咳，虽然这事听起来不太道德，但面对圣殿的人，魔女的道德底线偶尔灵活一下也是很正常的对吧。

但出乎蔚德的预料。门居然没锁？

她赶紧偷偷溜进去关上门。一盏点燃的油灯放在角落里，照亮了一小片地方，显然是有人留给她的。

而放下油灯的那个人已经在床上歇息了。

蔚德今天接受了太多消息和情报，她还要整理，没有时间精力和倍尔周旋。

所以她简单洗漱后就躺在了床铺上，头刚沾枕头就闪电般地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沉很舒服。等她再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一张强忍住不安与担忧的脸。

这次应该是安纳。

蔚德怔了怔。她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能从细节上区分倍尔和安纳的不同。

有时是神情，有时是眼神。

两人面对她的心情和态度有微妙的差别。

蔚德挠挠头，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她没放在心上，狠狠伸了个懒腰。

“蔚德……早上好。昨天一切都正常吗？”

安纳侧身坐在她床边警惕地观察她的每一个表情和动作，像是拿放大镜一寸寸研究自己妻子有没有在外面偷吃的丈夫。

“他有没有说一些奇怪的话，或者是……”安纳微妙地停顿了一秒，“欺骗你。”

蔚德摇摇头。

安纳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没完全消除紧张：“蔚德，如果他提到了关于我的事，你千万不要相信那些虚假的话。他一定是在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顿了顿，他又补充：“你知道的，圣殿的人总是喜欢说谎。他们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蔚德刚从床上坐起来，她不由得眼含新奇地瞥了安纳一眼。

原来不是她的错觉。以前老实又木讷、死板又固执的骑士，从什么时候起学会说别人坏话了？

——安纳变了。蔚德想。

她洗漱好后扣上外衣的纽扣，一边安抚骑士：“当然，我不会信他的。他装得真的很像，但我能看出来那不是你。”

安纳愣了片刻。

“所以他知道了？你是不是已经……”

“对，我告诉他了。我还让他少在我面前演戏。”蔚德说，“然后他就闭嘴了。”

蔚德不想用倍尔的事情过多刺激安纳。她能感觉出倍尔的出现让安纳十分恐惧：他在担心她会远离自己。

然而想要顺利完成预言使命，蔚德需要安纳的配合。所以，她希望安纳能够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这个回答安抚了他的情绪。安纳平静了许多。

他闷闷地站在蔚德身后，垂着头颅，呼吸几乎要喷洒到她的皮肤上。

“我可以抱抱你吗？就一下。”

安纳可怜巴巴地说。

蔚德凝视着他。她还记得前两天住旅店的时候，他向自己索要一个拥抱就被拒绝了。

现在她将安纳的那些沉重偏执的感情看得更清楚了。按理来说，她应该更坚定地拒绝这个请求。

可当那双明亮的蓝色眼眸里只倒映一个人的身影时，很难能有人拒绝这双闪亮而期待的双眼。

“那好吧。”蔚德大方地说，“你不要动，我来抱你就行了。”

蔚德想要转身和安纳面对面给他一个拥抱，然而安纳却制止了她的动作。

“不用。这样……就可以。”

安纳伸出双臂，从背后环绕住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头。

他紧盯着蔚德的举动，像是害怕她逃走。

蔚德：“……等一下，我有点痒。”

她的脖颈被安纳的碎发丝弄得痒痒的，本能地想要挣脱，却被安纳禁锢得更紧。蔚德倒不怕安纳会有什么过激行为——她有武力，有魔法，想要停止随时都可以强迫他停下。但是……

就像是家养的大狗热情地扑倒在地上，猛舔人的脸颊，人的第一反应会是忍不住笑出来。

人与人之间表达友善的方式，和狗是不同的。

而安纳现在的表现就像是一条笨拙而茫然地表达好意的大狗。

他把自己的脸用力埋在蔚德的肩颈处，手臂搂着她的腰间，深深汲取她的气息。安纳现在浑身散发出一种愉悦幸福，蔚德觉得要是他能有一条狗尾巴，没准现在就能晃出一道残影来。

“蔚德……我好高兴。”

他的低喃全都吐在蔚德露出的皮肤上，她有些气恼地伸出手臂圈住他的头，抓紧他的头发：“不许说话，太痒了！快松开。”

安纳任凭她拽着头发也不肯松开。他闷声道：“那我不说话了。”

他真就一句话也不说，闷头埋在她的颈肩处。

蔚德：“好了吗？好了吧。”

安纳没吭声，想悄悄装作没听见。结果被蔚德一拳锤在头顶，结束了这场清晨的闹剧。

今天盖奇大妈不让她们中的任何一个出门。连文森特都老老实实待在屋里。

镇上的氛围似乎有些紧张，经常能听见圣殿骑士在街道上巡逻时的脚步声。

站在窗边的安纳微微蹙眉：“圣殿的行动很频繁。发生什么了？”

蔚德将昨天发生的事告诉他。

安纳惊讶挑眉：“圣子？”

“是这个时代的圣子。”蔚德强调。“我问了倍尔，得到关于这个人的大致情报。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他们强大的魔法能力都来源于神的直接赐福，所以很棘手。”

“圣殿不会只为了清剿魔女而派圣子来这种偏远地方。”安纳蹙眉，“他一定有某种特殊目的。”

蔚德叹气：“我也认为。只可惜，我们知道的情报极为有限。”

就如同盖奇大妈说的那样，由于圣徒们团结在“圣殿”的旗帜下，无论是合作行动还是传递情报都很方便。

可这个时代的魔女就不一样了。

由于缺少可供交流的组织，她们总是单打独斗、消息闭塞。

“希望盖奇大妈能带回一点好消息。”蔚德说。

等待总是令人感到煎熬。时间来到了下午，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一起，想要在盖奇大妈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去迎接她。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响。

从今天白天起，那些恼人的圣殿骑士的脚步声就像幽灵似的，偶尔出现，可总是不肯消失。

奥乔亚嘀咕道：“真是不让人清净。”

但随后就不再抱怨。

蔚德也以为脚步声会像之前那样过段时间就消失了。可这次，脚步声没有像她期望的那样。

蔚德忽然从椅子上站起。

直觉告诉她，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就在这时，不知何时消失了的文森特突然从二楼跑下来。她脸色难看。

“——这栋屋子已经被圣殿骑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