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公鸡就开始打鸣了。
天上的弯月,还能瞧见清晰的轮廓。
屋里有响动,言今立刻睁开双眼,半起身向门口看去。
鬼鬼祟祟,不知道在那忙啥的秦璋:“还是把你弄醒了,今今你快接着睡,我得去祖坟一趟。”
按村子里的习俗,大婚第二天,要赶早去祭祖,耿忠娘之前同言今也提到过。
“不是要你我一起去吗。”
言今说完,就要起身。
昨晚她是穿着衣裳睡的,掀开被子就要下地。
秦璋一个箭步冲到床边,把她又给按着躺下了。
“去什么去,女眷不让进祖坟,你跟着也是在山下面等着,这个我有经验,你就踏踏实实的多睡会,大早上冷得很,别跟着出去遭罪了。”
言今:“好吧,既然你这么有经验,那就听你的。”
秦璋伸手往自己嘴上一拍。
得,又说错话了。
“娘子……”
秦璋声音腻歪的往言今身上靠。
“昨天后半夜你都不知道有多冷,看你睡得熟,我怕吵醒你,也不敢回床上睡,我现在头晕眼花,全身冰凉,我是不是要冻死了啊。”
秦璋握住言今的手,往自己脸上凑。
言今拽了两下,手没抽出来。
秦璋的手和脸,确实凉得像冰一样,言今想到昨晚,门口缩着的那个团,也就由着他拿自己的手取暖了。
言今:“你多穿点再出去,我陪嫁来的红木箱子里,有一副鹿皮手套和帽子,你一会也戴上。”
被媳妇关心了,秦璋心里又美了,得寸进尺的半个身子,都靠在言今身上。
秦璋:“今今,你可真体贴,我能娶到你实在太有福气了。”
嘴甜不吃亏,秦璋在这方面,一向都是天赋异禀的。
“帽子皮套子我就不戴了,到时撑大了,你还怎么用。”
言今:“本来就是我娘做给你的,这一个月你没去言家,才随着我的嫁妆一起拿过来了。”
鹿皮就是之前,秦璋送去言家的那两张俪皮。
言今还有句没说,帽子手套她也有一套,娘给他们俩,做的是一模一样的一对。
秦璋笑得,嘴快咧到耳后根了:“老听人家说,一个女婿半个儿,以后咱也是有娘疼的人了。”
言今看得出来,秦璋是真高兴。
不但兴冲冲的去翻箱倒柜,把帽子手套翻出来穿上了。
自己先跑到梳妆台前,对着铜镜一顿瞧。
又跑回床边,冲着她可劲儿显摆。
言今扭过头去,笑出了声。
才想催着秦璋,穿戴好就赶紧出门,别耽搁了时辰。
却不想,秦璋竟把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哪怕言今身上裹着被子,但还是心很慌,到了嘴边的话也没说出来。
秦璋也感觉到,怀里的小媳妇一瞬间紧绷起来的身体。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就出去一会便回来,可就是舍不得你。”
秦璋把头,靠在言今的肩膀上:“昨晚我其实没睡,想了一宿,越想越后怕。”
言今:“这话怎么说。”
她不习惯的头想往后撤,结果她退一点,秦璋的头就往前凑一点,最后言今放弃了。
秦璋:“咱就说夫妻俩,有个吵架生气的时候,是不是也正常。可若我没错,只要你质问一句,当初为何要骗婚,后悔嫁给我为妻,那我就算再有理,也不敢吱声了啊,我昨晚要不是怕吵醒你,我光这么想想,差点委屈的哭出来。”
见言今在认真听他说话,别的也没太顾得上,秦璋趁机把人搂得更紧了。
和媳妇哪怕隔着被子贴一起,秦璋心里比吃了二两蜜还甜。
言今又被逗笑了,明知道秦璋是满嘴鬼扯,没一句能信的。
但这人就是有本事,叫她哭笑不得,没法生气。
言今:“那想了一晚,想到办法了?”
秦璋抬起头:“这不就是想到了,才说出来与你听嘛。反正你是我娘子也跑不掉了,那我就加倍对你好,等你心里不怨我了,真把我当你夫君看待,咱们再把大婚夜没办完的章程给补上。”
言今哑然:“你当真这样想的。”
秦璋乐了:“瞧你这惊讶的样子,我就猜到你是这个反应。”
他凑到言今耳边,很小声道:“你夫君我呢,也算什么都见过,什么都吃过了,不是那种娶了媳妇就想着抱孩子的愣头青。我是真稀罕你,才不管不顾的想快点娶了你。但我不想你不开心,也不想你把我当洪水猛兽,入夜枕头下面还要放把刀防着我,这般做夫妻也是没意思,日子是慢慢过出来的,我等得起。”
夫妻俩总不能每晚都来一场武斗吧,而且他还打不过言今。
那既然要有一方妥协,秦璋愿意迁就,毕竟骗婚这事,他确实亏欠言今。
言今失笑,从枕头下把短刀拿出来:
“你事事为我考虑,我自是心中感激。至于这把刀,你也别多心,从南边一路北上,经历太多危险,我只是养成了习惯,把刀放在一下就能拿到的地方,并非要防着你,以后想来用不上了,这刀削铁如泥还是很不错的,以后你带着吧。”
秦璋接过刀,乐了:“这是今今你第一次送我东西,我可当定情信物了。”
人家小媳妇,送自己郎君,不是荷包香囊这种风雅物,就是衣衫布鞋,这些穿戴的物件。
他家今今就是与众不同,一出手就送刀,不愧是他相中的人。
秦璋可稀罕了,把短刀翻来覆去的看。
要不是言今催他赶紧出门,他还赖在床上呢
秦璋裹了件厚实的大棉外裳,总算出了门。
言今摸了摸发烫的脸,想起身喝口水,散一散全身的热气。
脚才沾地,房门又被推开了,秦璋大步流星的走了回来。
言今:“可是忘带什么了?”
秦璋没说话,拿出言今才给他的那把短刀,眼神冷冰冰的向着床边靠近。
言今也盯着他,坐在床沿纹丝未动。
等到俩人只有半步之遥时,秦璋忽然弯腰,与言今来了个脸贴脸,咧嘴笑了。
“嘿嘿!是不是被我吓到了。”
言今:……
就算言今不说话也没关系,因为秦璋话多,不搭理他,也不妨碍他自言自语。
“我都快走到大门口了,忽然想起件重要的事情。”
只见话音才落,秦璋就用短刀,在自己胳膊上划出道口子。
言今:“你作甚!”
赶紧拿起一旁的手帕,就要帮秦璋把伤口包上。
秦璋笑着推开她的手,手摸进被子里,抽出一方红布垫子,把伤口流出的血抹上去一些。
言今一看就明白了,其实出嫁前,娘亲也是教过她一些夫妻间的事情。
言今红了脸:“其实你不这样,我也会处理好的。”
按这里的习俗,新婚夜第二天,婆母会来查验那方小垫子。
言今上面没有婆婆,多半是二房和四房的婶子,来做这件事情。
秦璋:“你能怎么处理,还不是也要给自己来一刀,伤我一个,总好过你伤了,我还得陪着心疼,到时咱俩都难受。”
正用帕子,帮秦璋包扎伤口的言今,心里一乱,手上力道大了,疼得秦璋直哈气。
“哪里学的这些轻浮话。”
秦璋只是笑,把言今又按回被子里,叫她接着睡,然后才又走出屋门。
这会外面已经天亮了,但因为是阴天,依旧很昏暗。
言今躺在那,想着怎么应付两个婶婶,小垫子的事情别被看出破绽。
一会脑子里,又冒出秦璋说的那些话。
还有昨天晚上,新婚夜,俩人打到一起去的一幕幕。
言今一会摇头,一会苦笑,不知不觉,还真就又睡着了。
直到一阵急促的叩门声传来,她才悠悠转醒。
洪氏的大嗓门:“大侄媳妇你睡好了吗,这都要日上三竿了,为了等你这口孝敬茶,我嘴都等干了。”
言今起身去开门,郭氏,洪氏,还有秦红霄都在门外。
昨天与她聊得很投缘的柳珂,紧跟在郭氏身边,神情担忧的看着她。
言今笑着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二位婶婶,小姑快进屋。”
然后她又上前,亲自挽着柳珂的手,一起走进了屋里。
秦红霄故作惊讶:“四嫂还真被你猜着了,她还真没跟着去祭祖。”
然后她又看向言今,脸一板道:“你,还不赶紧去祠堂跪着请罪去,我秦家是村里大户,像你这种逃荒命好,嫁到我们家的破落户,以后还有得学呢。”
郭氏一脸担心,劝了两句,奈何没人听她的。
言今见识过洪氏的精于算计了,没想到秦家还有个更胜一筹的刁钻小姑。
看了三人一眼,言今在桌边坐下了:“秦家规矩大,所以我才入门,唯恐有不足之处,每件事情都是问过夫君才敢行事。”
然后言今,满脸是笑的看向秦红霄:“就拿祭祖来说,是夫君不许我跟着去的,小姑既然说错,那自然是我们做晚辈的没办明白事情,等秦璋回来,我会叫他带我一起去祠堂罚跪。”
秦璋被提起,秦红霄摆出的长辈姿态,马上就没那么自信了:“你竟然直呼我侄子的名字,谁家媳妇像你这样。”
言今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口:“秦璋说他乐意听,小姑不信,你自己去问问。”
秦红霄:“你……我……呸不要脸。”
被怼得,支支吾吾的秦红霄,心里好郁闷啊。
不都说新媳妇最好欺负吗,当初柳珂进门的时候,可是每天要哭四五场,最后见到她都不敢抬头。
秦红霄向着二侄媳妇柳珂看去,瞧瞧这低眉顺眼,像个小羔羊似的样子。
那都是当初,规矩立得好的成果。
等到秦红霄,视线一转到言今身上,好心情立刻就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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