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云升试探着向萧靖体内注入一点灵力,却遭到了前所未有的反噬,直接让他有一瞬间卸力,然后重重砸到了萧靖身上。
殷红的鲜血自邬云升口中喷出,洒在床边。邬云升强忍着反噬坐直身子。
那股力量怎么可能这么强大,莫非是神树的树汁使这股力量增强了?
不过这次灵力输送就是一次试探,如果真的出现反噬,那这便成了最好办、也最难办的一件事情。
这样说是因为,如果出现了极强的反噬,那么原因只有一种,不必再继续探了。
而为什么说这是最难办的事,则是一旦出现如此强的反噬,便意味着这具傀儡的主人正在销毁他,他在命令傀儡走向彻底消亡。
想要停止傀儡的自毁,只有两个方法,要么杀了他的主人,要么在傀儡身上注入自己的傀儡印,与之前的傀儡印对冲,夺得傀儡的控制权,成为他新的主人。
不过第二种方法极其危险,施术者非死即伤。
邬云升连萧靖本人都所知甚少,去哪里找他的主人?而且现在情况紧迫,只能用第二种方式了。
“不管是谁要杀你,我会把你救回来。”邬云升神色嘲讽,“不然邬雪浪又得不开心,对吧?”
将萧靖扶起来坐好,邬云升又将灵力输进了萧靖体内,然后邬云升一偏头,一口血吐在了月白色的被子上,红的扎眼。
他没在意,直起身子,再一次注入灵力,然后又吐了一口血。
到第三次的时候,却因有些虚弱,躲闪不及,血将萧靖下午换上的干净衣服又弄脏了。
邬云升徒劳地用手指抹了抹萧靖袖口那一小片血污,“给你印上傀儡印之人定是巫族中人,到底是谁,能有如此强的力量?”
三次下来,已经输入了足够的灵力,邬云升的灵力和体内原有的力量进行了激烈的冲撞,就在这时,邬云升拿出了一张符纸,蘸取少量血液,画了一个龙飞凤舞的符样。
他将符贴在萧靖心口偏下方,然后下手毫不犹豫,直接抽出一把刻满符咒的短刀捅到了萧靖心口。奇怪的是,并没有血流出,反而有点点紫光自其中逸散。
霎时间,一道光从萧靖心口附近爆了出来,形成了一个浅紫色的印。
看到这个印,邬云升眼神一滞,手中施咒的动作慢了一瞬,但随即恢复正常。
邬云升之前注入萧靖体内的灵力快速汇聚于萧靖心口,然后邬云升的周身散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紫光,这些灵力与注入萧靖体内的灵力相遇,便直接爆炸。
在紫色光影下,之前贴于萧靖心口的符箓盈盈闪着白光,护住了萧靖。
但在两道灵力引爆傀儡印的一瞬间,灵力强到竟然冲破了邬云升的护体结界,将他直接炸飞。
邬云升重重摔在地上,眼前一片昏黑。他缓了一会儿,从袖中掏出一枚丹药,混着血直接咽下,终于恢复了一些。
但最凶险的其实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邬云升要把自己的傀儡印印入萧靖的心脏。
他费力起身坐到床沿,血沿路拖出一道长痕。邬云升浅紫色的眼眸中有法阵闪烁,他将刺入萧靖心口的短刀向外抽出了一点,然后又向里猛地刺入。
随即,邬云升眼中浮现出了自己的傀儡印,他慢慢牵引,最终在手中幻化出了一道虚影,按入了萧靖心口。
可是接下来本应该出现的强烈排斥并未出现,只是一阵稍弱的排斥后,萧靖便顺利的被印上了独属于邬云升的傀儡印。
萧靖成为了邬云升的傀儡。
“竟然如此顺利……”邬云升彻底昏倒之前,脑中一直回荡着之前那个转瞬即逝的傀儡印,“是你,你没有死……”
邬云升醒来时,是在玉石居,就是当时和萧靖说的医馆。
想起萧靖身上的杀咒,和那不能再眼熟的傀儡印,邬云升心中似有万千狂蜂飞舞,愤恨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解疯狂涌动。
等邬云升压下起伏的思绪,终于想起了萧靖。
萧靖现在在哪儿?
该是去长风阁了罢,自己最开始去找他,也是为了替邬雪浪将人送去长风阁。
不过自己受伤一事,一旦告诉他人,免不得横生枝节,而且对萧靖来说,他是傀儡的秘密也会暴露,所以他应当不会说。
想起一件更重要的事情,邬云升想,还是去与萧靖谈一谈吧,毕竟现下自己阴差阳错成了他的“主人”,很多事情还是谈一谈的好。
一掀身上的薄被,邬云升利落地下了床,方一落地,正要抬步走,眼前却一阵天旋地转,然后直直向下倒去。
“看来失血过多了。”邬云升喃喃。
邬云升就这么安静躺在地上,等这阵眩晕感过去。
顷刻,忽听得地板上传来咚咚的声响,是有人走过来了。
这人的步子较快,而且有点陌生。
母亲步子也快,但步子比较小,一声一声响的比较紧密。邬雪浪则慢一点,是那种闲庭信步,悠闲自得的感觉。玉石居的医官年纪较大,而且走路有一些拖沓,并不是他。然后邬云升想到了族中近日来唯一的一个外族。
邬云升躺在地上,任凭脑中思绪随意地发散。
“二公子?”
是萧靖的声音,果然是他。
萧靖的声音比较低沉,有点哑哑的感觉,但偏喜欢尾音略略上挑。
他又走得快了一点,走到邬云升身前,“昏倒了?”
邬云升侧躺着,背对着萧靖,因此萧靖便看不到邬云升睁着的眼睛。
萧靖先在床边矮桌上放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没有犹豫地伸手将邬云升抱起来,向床边走去。
其实邬云升缓了这么一会儿,已经差不多恢复了,猛地被这么横抱起来,他的手下意识抓紧了萧靖的衣服。
“你干什么?”
“醒了?”
两人同时开口。
是萧靖先开口,声音和平常无异,“二公子,冒犯了。我方才以为你晕倒了。”
萧靖将邬云升轻轻放到床榻上。
有那么一秒,两人挨的极近,邬云升浅紫色的眼睛里倒映着萧靖的脸,甚至他的呼吸都扑到了邬云升脸上,但萧靖恍若未觉,起身径直道,“感觉如何了?”
“……头晕。”邬云升回答。
“嗯,我方才去煎了药,已经放到桌子上了。”
这个萧靖在搞什么?又是抱他,又是为他煎药。
而且这样躺着,以一个仰视的视角看人,邬云升很不喜欢。
他讨厌这种感觉,像受制于人。
于是他坐起来,“今日的玉石居安静得很,医官呢?”
“医官?这两日并未见过他,或许有事外出了吧。”
“不可能,他从不离开巫族……等等,你说两日?”
“对,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中午了。”
竟然昏迷了这么久。
萧靖说道,“医官走了,至少你受伤的事情就无人能发现了,相信你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吧。”
“更不想让人知道秘密的人是你,我无所谓。”邬云升格外加重了我无所谓这四个字。
萧靖很快让步,并不在意,“好,是我失言了。要不要喝药?”
“可以。”邬云升点头。
喝完药,顺手将药碗递到萧靖手中,邬云升问,“如今医馆里都有何人?”
“不多,你和我,一个药童,一个受伤的护卫,两个生病的侍女。”萧靖一停,“但如果是一日前的话,大公子也在。”
邬雪浪?
邬云升突然想起,在寻找萧靖的时候,邬雪浪也说过他刚从玉石居里出来。
对于医官失踪的事,他说不定知道些什么。
“身为邬雪浪的先生,你有没有关心一下学生,去问问你的学生来医馆作甚?”
“当时我在煎药。”萧靖随意道,“不过他当时告诉我,他是来找人的。”
邬云升挑眉,“找人?医官不在,他不会是来看病的,可剩下的都是些侍女护卫,他能认得谁?”
略一沉吟,邬云升道,“我昏迷两日,即使医官向他人阐明了去处,我也无法知晓,不如亲自去问问。”
“现在?你刚刚再次昏倒,不如先修养一番。”
“当然不是现在,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什么?”萧靖配合地问。
“你。”
“我?”萧靖微微挑眉。
“对,你。”
他开门见山,“你是一个傀儡?”
“我以为你已经成为了我的主人,应当不会怀疑此事的真假。”
“能脱离前任主人的掌控逃出,足以证明你的能力超脱常人。”邬云升凝视着萧靖,薄唇轻启,“你甘愿刚刚脱离前任主人的掌控,便又替我卖命?”
“有何不可?”萧靖笑了,笑意很深,将他之前给人的冷漠疏离一下扫除了。
“那么,”邬云升问,“当时领你去长风阁时,为何要跑?”
“不想留在巫族而已。”
“即使巫族人刚救了你的命?
“即使他们救了我的命。”萧靖笑着,只是没有什么感情。
“那你不愧是个傀儡,没有丝毫人性。”邬云升总结。
萧靖不置可否。
邬云升继续问:“那你为什么又回来?而且我当时去寻你,明明告诉你了长风阁的所在,你却还是留下了。”
“因为那时是真的昏迷了。而且,之所以去了留云阁是因为,不去找你我会死。”
空气霎时间沉默。
“那么作为你的主人,我最后想知道一件事,你的前一任主人是谁?”邬云升终于问出了他最关心的事。
“告诉你也无妨。他就是……”萧靖微妙的一顿。
邬云升的手掩在宽大袍袖之中,悄悄攥成拳。
“鹄月门门主,谈川。”
谈川?那个几年前横空出世,一经现身便斩杀两个仙门的长老、覆灭一个仙门的人?
谈川因此威名大震,随后他自建门派,名曰鹄月门。
“谈川……会是他吗?”邬云升不禁心想。
“谈川长什么样子?”
“怎么对谈川这么好奇,你们有何渊源吗?”萧靖不答反问。
“随便问问,不想说就算了。倒是你,身为邬雪浪的先生,却在这里与我相谈甚欢,合适吗?”邬云升也转换话题。
萧靖淡淡解释,“我现在借住在这里,是兰新长老所安排。”他又补充道,“所以放心吧,我可以随时来看你,他们不会多想的。”
什么多想?他们本来就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啊?
邬云升刚想说什么,便听外面有人道。
“先生可在?学生有事请教。”
一道声音突兀地,却恰好地完全搅散了邬云升心中轻微的别扭感。
“喏,邬雪浪来找你了。”邬云升带着些嘲弄说。
“你好生休息,我去去便回。”
“不用和我交代,萧先生,你做什么是你的自由。”邬云升道懒懒靠于床头,不甚在意道。
逆着光,萧靖回过头,语气很平静,“因为你是我的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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